門剛打開，綠眼貓卻并沒探出頭來，顏冰清在黑漆漆的屋子呼喚幾聲，綠眼睛卻在廚房喵喵地應(yīng)和了兩聲，又呼嚕嚕低頭吃東西了。吳巖和小熙也在一邊靜靜地看著貓吃魚。

吳巖像沒看見顏冰清一樣，摸摸貓光滑的皮毛。

“怎么不開燈？”顏冰清把火腿腸放廚房桌子上，也取出一只小盤子，準備給貓喂食。

“你沒發(fā)現(xiàn)它吃得挺好嗎？再說，你覺得在魚和火腿腸之間，貓會選哪一個？就像在超市儲物柜，明明可以隨機密碼，卻要設(shè)置密碼，你會選哪一個？你覺得是為了什么？”

“你跟蹤我？”

“你以為你已經(jīng)美到了有色狼盯梢的地步？顏警官，我不說你，我覺得你當初就該好好伺弄好那些貓貓狗狗，而不應(yīng)該選擇干刑偵。一、我覺得你根本不具備一個成熟的刑偵警察必備的素質(zhì)；二、你的邏輯思維根本不夠嚴謹，像零散的珠子無從串起；三、你個人的性格，一意孤行聽不進別人的話的毛病，讓別人無法跟你合作，而讓你失去了更多獲得線索和啟發(fā)的機會。四……”

“啪——”顏冰清不等吳巖把話說完，一記響亮的耳光已干脆落下。吳巖長這么大，可是第一次被女人打。那么多姑娘最后氣急敗壞地離開他，可沒哪個姑娘會請她吃耳光。小熙在一旁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面無表情地盯著貓吃東西。

“吳巖，你憑什么指責(zé)別人？你隨意闖入現(xiàn)場，發(fā)表你那些似是而非的推斷，把大家引入歧途。不能幫上忙，還會幫倒忙。現(xiàn)在裴蕾、李恒的案子怎么樣了，你知道嗎？陶然君這個事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嗎？因為我們辦案不力，明天，督察組就會派人過來了。你很開心？”

“恭喜你，顏警官。你令人尷尬的智商終于可以獲得更多人鑒定了。”

“啪——”又一個耳朵甩上去，吳巖簡直離憤怒只有幾米遠了，他對眼前這個霸氣側(cè)漏的女警官，完全毫無辦法；他根本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辦事思路與風(fēng)格。哪怕第二個巴掌上來，小熙也毫無察覺，忙著把魔方丟給貓，讓貓圍著魔方滿地滾，玩得很愉快。吳巖一把拉了顏冰清到臥室沙發(fā)，打開燈，抓住顏冰清的手道：“顏警官，你摸摸看，是肉啊，不是包銅全鋼的保險柜，更不是子彈不穿的銅墻鐵壁！哼！”吳巖猛地一甩顏冰清的手，回身道：“好了，算我講話重了，也是恨鐵不成鋼，而且這是我吳巖一貫的講話風(fēng)格。以后，你再不尊重人，不讓我把話講完，我仍會用我能想到的最惡毒的字眼，安在你頭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算扯平。好，下面我來說案子。我早就說過，答案全在這屋里。這么多重要的線索，你們偏偏盯著那堆故紙堆，那死人薄子，研究個勁。我們現(xiàn)在要研究的是陶然君自己，陶然君這個人，到底最近發(fā)生了什么？”

“離婚了，破產(chǎn)了，抑郁了，自殺了？”

“還要你說？！明擺著的事。最關(guān)鍵的一個問題是，陶然君到底是他殺還是自殺？也就是是他主動飲酒過量還是別人下手？屋里有沒有過第三人存在？”吳巖回身指向廚房：“當然，這屋里肯定存在過第三人小熙，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和一只不會說話的貓。他們什么也不能告訴你。”

“老季發(fā)現(xiàn)日記本最后有一篇陌生人筆跡，用文學(xué)體寫了篇日記。”

“跟我的猜測差不多，屋里果然存在過第三個除小熙之外的人。”

“會不會就是小熙？”顏冰清不無擔(dān)憂。

吳巖盯了顏冰清看了一分鐘，嘆了口氣：“小熙會寫字？”

“有沒有可能陶然君什么朋友來拜訪什么，隨便寫的。”

“你會在別人這么私密的日記本上隨便涂涂寫寫？”吳巖再嘆一口氣，接著說：“本來今晚我跟小熙不會過來的，但小熙一直拉著我往外跑，我也才想到那只綠眼貓一天沒吃東西了。來的路上，我們看到你在樓下超對著儲物柜看，我也多看了兩眼。我相信你趕回來要忙著找什么了。”吳巖轉(zhuǎn)身到屋里各個角落搜查，終于在沙發(fā)角的地上找到被風(fēng)吹落的一疊舊報紙，全是《華市晚報》新開的版面“益智樂翻天”游戲版，每周一期，每期固定的找茬、數(shù)獨、猜謎、九宮格等各種益智題目。

“陶然君買這份報紙根本不是用來看的，他只為了買到‘益智樂翻天’這一版上的數(shù)獨答案。而且，你看，好幾期陶然君做出的答案并不正確，也就是他只是順帶做著玩。對與錯根本不重要，反正下期都會公布上期的標準答案，而那個標準答案，正是有人給陶然君設(shè)置的固定密碼數(shù)字，以供陶然君取貨時開柜。問題是，陶然君通過這個儲物柜，取的是什么東西？”

“嗯，邏輯鏈條完整。我馬上派技術(shù)部去核查儲物柜最近所有的取物密碼。”顏冰清打了隨機待命的嚴恪電話，電話那頭嚴恪正滿嘴包著餃子，唔唔唔個不停。直到顏冰清把整個推斷過程復(fù)述一遍，嚴恪吧嗒筷子落地，興奮地大叫：“顏隊，收到，我馬上去查！”

“李會計，怎么忽然不干了？”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托著腮幫沉思了一會問。

“家里出了點事，要去處理。”面前的女人很疲累的樣子，還是推出一份辭職書。

“你這個崗位，對醫(yī)藥公司還是很重要的。說干就不干，對公司不負責(zé)啊。”

“王總，真對不起。”女人低下了頭。

“李敏，你從小姑娘的時候，我招你進來，公司對你不錯啊，不斷培養(yǎng)你。你要不走，還準備提你當財務(wù)總監(jiān)呢。”

“王總，多謝您多年栽培。”李敏一直低著頭。

李敏走出醫(yī)藥公司大樓大門的那一刻，淚流滿面。陶然君忽然死亡的消息，像一堵墻死死封住她的心口。她下了很大決心來辭職，雖然曾經(jīng)在知道了小熙不會講話的那一刻，她就動過辭職的心思。但那時候，陶然君說她工作穩(wěn)定性更好，小熙需要一個工作的媽媽。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要辭職了。中恒的催債公司已打過十幾通恐嚇電話，她找了律師朋友咨詢過，相關(guān)舉證存在一定困難。她找了兩份代賬的兼職維持生活，心事重重走向鼓樓新村。

鼓樓新村她留了把鑰匙，陶然君母親守著那空屋子已坐了很久。

“媽，你多休息。”李敏放下手提包，像往常一樣直奔廚房做飯。

“媽，小熙呢？”

一會，她想起來問，便傳來陶然君母親在客廳嗚嗚地哭開了：“我可憐的君君，怎么這么想不通呢。君君，你怎么了呢？阿敏啊，你來看看，君君好像回來了。”

李敏疑惑地望了望客廳，擦了把手，進來把陶母扶進臥室，再問一遍小熙去了哪里，陶母卻像沒聽到似的瞇著眼，可能太累了吧。

一會，李敏手提包里的手機響起來，她心咯噔一下，以為又是催款公司的威脅電話，想不去接，卻接連打了三個，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了，是一個陌生電話。

“喂，哪位？”

“小熙媽媽，你放心，小熙在我們這兒玩得很開心。”

“喂，你哪位？”

“你覺得我是哪位？你忘啦，我常常給你打電話的。”

“你們害死了我丈夫，又來傷害我女兒！”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有本事，你到法院告我們?nèi)ァＮ覀兊囊蠛芎唵危恢\財不害命，三天之內(nèi)，連本帶息200萬，錢一到賬，我們立刻把小熙送回去。”

“陶然君死了，我和他離婚了。”

“笑話，你以為我法盲啊。別那么多啰嗦，快去準備錢吧。不然……”

“我真的沒那么多錢……”

電話掛斷。緊接著座機又響起，另一個人報來一個賬號，要求往這張卡里打錢。李敏想報警，但又不敢，在屋子里急得團團轉(zhuǎn)。

座機又響起，李敏以為又是剛才的人打來的，“求求你們，放了孩子。”電話那頭的人楞了一下，馬上反應(yīng)過來：“我是市刑警大隊的嚴恪，本來要上門來向你了解一些情況的，看來你那里出了新情況。是不是小熙給人綁架了？綁匪要價多少？”

“三天之內(nèi)，準備200萬現(xiàn)金打到一個賬戶。”

“李女士，你不要慌張，我馬上跟我們顏隊匯報。”

電話一掛斷，李敏后悔一失口報了警。李敏左思右想沒一個好辦法，回頭看陶母，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