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人沿途各回本府。

來到楊花兒府前時，運用宮內賞賜的車馬依次進府，可楊花兒本人的牛車一直逗留在府門外。

楊釗心領神會，騎馬靠了過去。

入府后。

楊花兒遣散了仆從，獨自朝著后院慢慢走去，楊釗與她隔了十幾步跟隨。

確認身邊沒人后，楊釗超到楊花兒前面，納頭便拜：“拜見——虢國夫人。”

“平身。”

楊花兒也頗為得意，兩手往懷里一端，擺出一品夫人的姿勢。

“嗻。”

楊釗切換成捏細了嗓子答道。

楊花兒再也繃不住來，樂得花枝亂顫：“我是國夫人，又不是宮里的哪位嬪妃，手底下不養太監。”

楊釗不管，干脆再切換成現代記者的采訪模式，卷了一張紙做話筒，問道：“請問虢國夫人，你獲此殊榮，有何感想？有沒有什么話想對那些一直關心你的粉絲們說？”

“什么是‘粉絲’？你這腦瓜子里，都裝的是什么？”

楊花兒笑罵著，卻對楊釗的新花樣很感興趣，趁著心情大好，道：“全托了貴妃娘娘的恩德，還有圣人的厚眷，才有我楊花兒今日的得意。當然，我也要戒驕戒躁，努力爭取更大的賞賜……”

調笑完了，楊花兒轉入正題：“凈說我了，還沒問你的賞賜是什么？”

楊釗撓了撓頭，有些尷尬道：“金吾衛兵曹參軍。”

“恭賀楊參軍。”楊花兒像模像樣地恭喜了楊釗，隨即納悶道，“兵曹參軍是什么職務，幾品官？”

“正，八品。”

楊釗有意將“正”字重讀，可依舊掩不住心底的失落。

“哦——”楊花兒寬慰道，“沒事，有我這個正一品虢國夫人在，你還愁沒有好前程嘛！”

楊釗心想，軟飯也是飯，說不定吃起來還要香些，便就釋然了。

又道：“就怕正一品的虢國夫人，瞧不上我們這八品小官咯。”

或許是楊釗裝可憐的模樣很好玩，楊花兒又樂得捧腹大笑起來。

隨后她兩只眼珠子一轉，趴在楊釗耳邊道：“誰說我瞧不上你？今晚，我就好好疼疼你……”

楊釗：“……”

有時候他真弄不懂楊花兒是怎么想的。

明明正打得火熱時，她可接連幾天不聯系；說她對人冷淡吧，有時又親熱得過了頭……

便比如現在，大白天的，一個女子竟能說出這般XX的話來。

閑話打住。

楊花兒又轉入正題問道：“你今天進了皇宮，又見著了圣人，這可是多少人一輩子都賺不來的功勞。你有什么感想沒？”

在楊花兒面前，楊釗也沒必要藏著掖著，說假話也怪累的，便如實答道：“沒什么感想。皇宮，也不過是座大點的府邸罷了；圣人，也是人……反正我沒瞧出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來。”

“好一個藐視君父的狂徒！”楊花兒踮起腳彈了一下楊釗的額頭，隨機又愛憐地摸了摸那里，“不過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地方。我最瞧不慣那些畏手畏腳的人了，男人嘛，就該有些傲氣……”

楊釗捉住了她的細手：“我是狂徒，那你便是狂徒夫人。”

楊釗雖這么說，但他心里明白，他和楊花兒“狂”的地方并不一樣。

楊花兒是本性如此，藐視禮法，不守規矩；

而他是因為后世帶來的民主觀念，落在這個時代的人眼里，便顯得有些狂妄了。

…………

楊釗只在楊花兒府上待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

一來，楊花兒要搬去新的“虢國夫人府”，新府要重新裝修，新府里的人和規矩都得按照國夫人的標準重新編排，更有京城不少顯宦貴族要前來拜訪……人來人往的，楊釗不宜久留；

二來，他現在有新職事了，得去赴任。

金吾衛總署設在布政坊。

因為金吾衛屬于長安城的警備力量，要負責整個長安城內的治安，如果像其他衙署那樣設在皇城內甚至宮城（太極宮）內，反而不方便。

但楊釗所屬的金吾衛兵曹營的巡防地卻是在皇城之內。

楊釗進了金吾衛總署后，由一個姓李的長史接待。

這倒不是他職位太低，上將軍和將軍們不肯接見他，實是金吾衛大將軍和金吾衛將軍早成了一個虛銜，用來加賞那些在邊關作戰有功的將領們。

楊釗領了自己的兵曹參軍服，和標示自己職務的腰牌，再與自己統領的五個什的武侯匯合后，便經朱雀門入皇城了。

別看他手下那五十名武侯都只是大頭兵，沒得官秩，但無一不是功勛之后。只是他們祖上的功德要蔭庇的后代太多了，落到他們頭上幾乎剩不了多少，所以只能當個武侯。

盡管這樣，屬于他們身上的驕傲卻是半點沒少。

從布政坊去朱雀門的一路上，他們有說有笑，時而大吵大鬧，根本沒把楊釗這個長官放在眼里。

而且通過他們的交談中，楊釗得知了，從八月以來的不到兩個月時間，兵曹參軍這個位置上已經換了五個人。

大家心里都清楚，金吾衛兵曹參軍這個職務，就是拿來給權貴子弟們鍍金的，用不了多久就要走人。這也算是這些武侯們沒拿楊釗當長官的原因之一。

同楊釗一起巡防皇城的另一名兵曹參軍叫韋承恩。

韋承恩矮了楊釗一個腦袋，長得五大三粗。

楊釗本不想以貌取人，但忍不住聯想到，等到朝會時，韋承恩這幅尊榮用來手執儀仗，還得以參軍的身份站在隊伍前方，不知道會不會有損國威……

韋承恩人長得不敢恭維，性情卻是十分豪爽，見到楊釗就是一個熊抱，然后不由分說，把楊釗拖進了兵曹營房里。

里面擺了滿滿一座酒肉。

楊釗汗顏：“韋兄，正是當差的時候，我們在這里喝酒吃肉，似乎不大妥當吧……”

韋承恩拍著大腿哈哈大笑道：“楊老弟，你想笑死哥哥嘛？我給你說，只有把酒喝好了，肉吃飽了，我們這差才算是當對了。”

“韋兄為何這樣說？”

楊釗不明白其中的邏輯，請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