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從周長生肩膀前面掠過，而且出自左手，虛弱無力，簡直就像是自殺。

然而周長生還是拼盡全力，讓這一劍命中那個自己右肩上的東西。

一聲慘叫從周長生耳邊爆發，仿佛雷鳴。

但相比巨虎的咆哮，這一聲野獸嚎叫少了一分渾厚，多了一分高亢。

周長生知道這是什么。

“豹子？”

雖然沒有巨虎那么威名赫赫，但其實熟悉山野的人都知道，豹子同樣危險。

它們遠比巨虎靈活，能在懸崖上奔行，如履平地。

而且豹子行動遠比巨虎迅捷安靜。

但真正讓周長生驚恐萬分的是，豹子從不和巨虎一起行動。

除了一種情況。

那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傳說，雖然山腳的人幾乎都知道，但依然沒人知道真假。

傳說，遠古時候，巫神和天神還在地上爭戰不休，那時候，深山之中是巫神的領地。

會有強大的巫神，名叫做山鬼的，在山中行走，身后跟著兩頭巨虎和黑豹，身邊帶著文貍。

她會懲罰闖入山中的凡人，把他們扔給身邊的虎豹，讓它們當做獵物吃掉。

在山林中，山鬼就是主宰者，她只會在所愛面前顯露溫柔，但巫神不會愛上任何凡人。

現在，周長生已經碰上相互配合，一起行動的巨虎和黑豹了。

這樣的猛獸絕不會允許對方出現在自己的領地中，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它們擁有同一個主人。

巫神山鬼。

一個遠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可怕的對手。

神明，這個世界天然的統治者，他們眼中，強大的修真者也不過是凡人而已。

周長生瞬間陷入了絕望。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對手會是一個巫神。

就在此時，劇痛仿佛一道閃電，將周長生從驚恐中拉了出來。

剛剛受傷的豹子回來了。

這不正常。

野獸絕對不會在受傷之后繼續糾纏獵物，尤其是周長生這樣手握武器的。

但周長生絕不意外。

現在他面對的已經不是什么普通的山中野獸，而是就要化形成妖的怪物。

甚至可能是巫神的部下。

它們不會害怕受傷，甚至不害怕死亡。

周長生被巨大的力量命中背部，向前撲倒。

如果就這么落在地上，身體任何地方撞在山巖上，都會受傷，他連忙縮起身子，在地上狼狽不堪地滾了一圈，然后站起來。

大雨落在背上，直接砸在傷口，劇痛像是利刃再次割開皮肉。

周長生狼狽不堪地朝著前面沖去。

此時他已經無法分辨方向，但遙遠的地方還有一點燈火。

那是凈塵道人和張鎮山所在的方向，雖然中間隔著懸崖，但中間還有繩索。

周長生并不是慌不擇路，他很清楚，在如此黑暗的地方和行動靈活的豹子戰斗，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唯一的辦法就是跳上繩索逃跑。

此時周長生心里忍不住祈禱，希望山中豹子還沒有學會切斷繩索。

盡管，如果它們真是巫神的部下，那這種事絕對無法避免。

周長生從未如此如此絕望，他甚至覺得，自己走上繩索的瞬間，可能就是墜落深淵死去的瞬間。

然而他必須賭這一把。

雨幕遮掩了一切聲響，但后面仍然有令人不安的聲響接連不斷，急速靠近。

周長生只能憑著模糊的記憶，向前狂奔。

最終，縱身一躍。

那個瞬間，周長生身后一聲豹子的咆哮炸響。

然而此時周長生已經沖出了懸崖，人在半空。

然后他伸出左臂。

如果他的手落空了，那周長生就死定了。

他在心中祈禱，希望自己不會直接摔死。

然后周長生的左手握住了什么。

那是繩索。

周長生長出了口氣。

他成功了。

至少暫時，他不會被黑暗中的猛獸殺死了。

然后周長生就無奈地嘆了口氣。

在另一邊，還有一個沈釗面對著一頭巨虎，一頭豹子的圍攻。

他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這場和自殺無異的入山之旅，終于有理由結束了。

就在此時，一道光線突然出現。

在如同凝固成巖石的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光線無比刺目。

周長生瞬間什么都看不清了。

然而在一片白茫茫中，周長生感覺自己左手中的繩索突然搖晃起來。

周長生頓時心中大驚。

難道豹子真能走上繩索？

如果是這樣，那周長生恐怕馬上就要墜落了。

他拼命睜開雙眼，抬頭看著繩索兩邊。

然后周長生就看到了狂奔的張鎮山。

那刺目的白光是從他身上的錦繡衣服上散發出來，張鎮山在繩索上狂奔，一邊發出一聲咆哮：“百戶！我來了！”

周長生愣了一下，然后才反應過來。

“道法？”

繩索的搖晃是因為張鎮山的狂奔，他從周長生頭頂沖過去，然后直接撞上一團黑影。

直到此時，周長生才看清在自己身上留下兩道傷痕的豹子。

那是一只黑色的野獸，仿佛是黑夜本身的一部分，悄無聲息，就連雨幕落在毛皮上濺起的水花都更小一些。

它十分巨大，如同閃電一般沖向張鎮山，然后縱身一躍，在半空中舒展身體，舉起前爪。

這一抓直接對準張鎮山的咽喉。

然而此時的張鎮山顯然能看清黑豹的任何動作，他停下腳步，舉刀相迎。

兩個身影交錯而過。

那個瞬間，黑豹發出一聲慘嚎。

周長生左臂用力，翻上繩索。

他踩著繩索朝張鎮山沖了過去。

此時形勢已經逆轉，如果還不做點什么，這個向導恐怕要自己一個人回去了。

周長生剛剛落在地上，之前受傷的黑豹已經站了起來，它直接朝著張鎮山撲了出去。

這個瞬間，周長生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聲。

“果然還是個野獸啊……”

此時周長生就在黑豹背后，如此恰當，不出劍真的浪費了。

周長生手握古劍赤松，一劍斬下。

這一劍又快又狠，周長生根本不在乎命中黑豹什么部位，從頭頂到脊背，到長尾，任何一處受傷，都足以讓黑豹再也無法行動。

然而最終，這一劍還是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