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魯維維待老三走后,急切地問道。
“追。”鄭誠收拾了一下公文包,“快走,到派出所去看有車沒有。”
派出所唯一的一輛吉普車隨所長、指導員出去后仍然沒有回來。內勤告訴他們,只有一輛兩輪摩托,但車況很差,經常出故障。
“將就吧。”鄭誠說著,就跟著內勤來到停放在一樓走道上的那輛暗紅的“幸福”摩托車旁。內勤掏出鑰匙遞給他。
“你就留在鎮上等我的消息。”鄭誠把鑰匙插進鎖孔內,將摩托車推到門前的空地上,對魯維維說。
“不,我和你一起去。這里,我畢竟比你熟悉點。”
“這么晚了,你去不好。”鄭誠說著開始發動摩托車。
魯維維笑了。“我是警察,你知道嗎?”說完,便把鄭誠的公文包拿過來。
“轟”地一聲爆響,摩托車發動起來了。鄭誠騎了上去,“好吧,上來。”
魯維維坐在了鄭誠的后面。在黃色的燈光下,摩托車的排氣管冒出一串青煙,很快沖出了派出所的院子。
“往右,前面的十字路口再往右,那就是通往碧山縣的公路。”魯維維對鄭誠指著路。
小鎮上昏黃的燈光,很快就被甩在身后了。
公路一會兒就進入了起伏疊障的山巒中,路面也變得坎坷不平起來。鄭誠只得放慢速度,盡力避開那些坑坑凹凹的地方。他看了一下時速表,指針在30公里左右顫動。
路面的顛簸,使坐在后面的魯維維前仰后合。她的手臂下夾著鄭誠的公文包,雙手抓住坐墊上的那根很不牢靠的皮帶子。一方面她得緊緊地抓住帶子,另一方面又得用手臂按住那公文包。
“抱住我的腰。”鄭誠在前面說。
魯維維沒有動彈。鄭誠見沒有動靜,轉過頭來說:“沒聽見呵?這里的路面我一點不熟,要是摔下去我可不管。”
就在他轉頭說話的時候,前面正碰上一塊石頭。沒待鄭誠把話說完,摩托車就猛地跳了起來。鄭誠本能地抓緊了把手,而魯維維則猛地向前一竄,轉而又向后甩去。
在重重的拉扯下,那根人造革的帶子斷了。就在那一瞬間,鄭誠把車剎住了。但魯維維的身體仍然脫離了摩托車。此時正是上坡處,魯維維從摩托車上滑脫后,摔倒在路面上。
鄭誠趕緊把車支住,跑過來蹲下,扶住魯維維焦急地問道:“受傷了嗎?”
魯維維痛得直咧嘴。“還好,好像沒傷著哪兒。”一邊說著一邊艱難地站起來。“你的包呢?”她手摸著摔痛的臀部,在地上找尋著鄭誠的公文包。
鄭誠從摩托車后揀起公文包,拍打了一下上面的灰土,遞給魯維維。“上車吧,幸好沒有摔傷。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沒法向你丈夫交待。”
魯維維什么也沒有說。
摩托車又發動起來,聲音在這安靜的山區之夜里,顯得格外的大,格外的刺耳。
魯維維坐在摩托車的后面。她伸出手臂,抱在了鄭誠的腰間。
摩托車向坡頂沖去。
四周黑魃魃的山巒和公路邊樹的暗影,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柔和而又神秘。偶有一陣夜風吹過,山間和路旁的樹木就會發出嘩嘩的響聲。初秋的山區之夜,空氣已經很清冷。魯維維的手臂上,感到迎面撲來的風的冰涼。鄭誠的西服的扣子沒有扣上,迎著風的只是那件薄薄的羊毛衫。她忙摸索著幫他把扣子扣止,又用雙臂緊緊地護住他的胸部。她挨著他的身體,感到了他的體溫。盡管她身上有些發涼,但仍然有一股暖流在她的身上漫延開來。她側著頭,輕輕地把臉貼在他的背部。一會兒,她感到兩行熱淚靜悄悄地從臉上滑落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在這一刻,她被一種難以抑制的情感所攥住。她極力想游離這巨大的情感漩渦,但卻越來越感到軟弱無力。幾年來,在她的心里,已很難激起什么情感的波瀾。她已經接受生活的安排,在社會和家庭中擔任自己應該擔任的角色。她也不去回想過去,就好像沒有發生過去的那一切一樣。她告誡自己:有緣不一定有份,有份卻不一定有緣。世間的一切事物,并非按照個人的自由意志安排的,它充滿著不確定,有著我們個人難以抗拒的規律。這似乎有點逆來順受的味道。但中國的女人,又有多少不是這樣逆來順受的呢?
她為自己尋找理由,尋求一種虛假的解脫。
在這些想法的支撐下,幾年的時間里她終于慢慢地平靜下來。
但是,他的到來,他們的重逢,卻便一泓平靜的湖水蕩起了漣漪。
為什么是你來辦這個案子呢?
為什么剛好又是我來協助你呢?
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命運又要再次給我以折磨?
她抬起頭來看了看鄭誠。她當然看不見他的面部。她只能看到風吹動著濃密的頭發,只能看見他面向前面那無垠黑夜的頭部。
鄭誠,此刻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