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希爾頓酒店?離火車站不遠,哦……在元一時代廣場斜對面,我知道了。”羅浮城在大聲講電話。
放下電話之后,她對華向黎說:“請客吃飯的事,小丁幫我定在了元一希爾頓。”
“今天中午?”華向黎問。
“對,就今天中午。我明天還要出差。”
華向黎說:“好吧,那我趕緊準備衣服。11點半出發?
“嗯。我現在通知老馬他們。”
羅浮城對秘書小丁說有幾個朋友要聚會下,簡單點就好不需大排場。小丁介紹說希爾頓檔次較高,這里的中餐廳最近推出臺灣特色菜,價格不貴值得品嘗。
臺灣菜?國內八大菜系基本都吃過,臺灣菜倒是新鮮。羅浮城一聽覺得不錯,就接受了這個提議。
羅浮城提前跟馬偉明打過招呼,讓他務必請到費不凡和莊一鳴。他想,老婆提醒的對啊,老父親的病多虧了這些人幫忙。再說了,多認識幾個醫生,將來自己和家人看病也方便。
放下電話之后他又想,既然去大飯店,何不湊足一桌?于是他再次撥通了小丁的電話,讓他把自己的另兩位好友,某銀行信貸科的老吳和稅務局的大李也叫上,這樣七八個人差不多一桌了。
坐在羅浮城的奔馳車里,從市區街道上緩緩而過。看到新建的高架橋和剛開工的地鐵工程,華向黎這才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逛街了。身邊的這座城市正在一天天發生巨變。
紅燈。停車等候時,一股馨香隨風飄來,瞬間溢滿車廂。華向黎抬頭望去——路邊一株茂盛的丹桂正恣意盛開著。
“八月桂花遍地開……”歌聲隨著香氣從遙遠的年代飄浮過來。
扭頭看看身旁的羅浮城。他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漠然地目視前方。自己永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隨著他的官職不斷上升,他和她之間的溝通越來越少。
希爾頓酒店到了。二十幾層的雄偉建筑已經昭示了它的檔次和氣派。
走進大廳,華向黎立即被這里的巨大場面和歐式豪華裝修所吸引。跟一般酒店大廳不一樣,這里的階梯曲曲彎彎居然有四層。
他們被引領著來到包間。
這是一個安靜而典雅的所在。柔和的壁紙上懸掛著花鳥魚蟲國畫條幅,電視機旁矗立著仿古花瓶。水晶吊燈下是素雅的白色餐桌和灰色靠背椅。四周靜悄悄沒有丁點聲音,與華向黎往日常去的那些熱鬧喧嘩的中餐館完全不一樣。
馬偉明很快就到了。他是政府某部門的處長。此人天生一副彌勒佛笑臉,挺著大腹便便將軍肚,頂著鐵絲網圍起的亮晶晶足球場,一看就是個天天酒席夜夜笙歌的官僚。
“老羅,看你客氣的,沒必要破費嘛,呵呵。”馬偉明一進門就大步上前跟羅浮城握手。
“有些日子不見,你老兄又發福了嘛,看你這腦滿腸肥的樣子。”羅浮城拍打著馬偉明的胳膊。兩人攜手到沙發前落座。
“官場難混哦,哪像你羅總,威風八面的。”老馬喝了一口服務員端過來的茶,順口說道:“還是你有眼光,當初離開機關是對的,下去闖蕩一番事業。”
“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羅浮城笑道:“沒見我在下面多辛苦啊?哪有你當官舒服啊?每天開開會看看報紙喝喝茶就行了。我們那可是實打實拼命干,出產品上繳稅利啊。”
馬偉明跟羅浮城是大學同窗,曾經一個宿舍的哥們,向來親密無間口無遮攔。
“嗨,我沒多大出息了,就這么瞎吃混喝等退休唄。你老弟前程遠大啊,聽說你們公司要改制?準備上市是嗎?”
“嗯。正準備呢。”羅浮城答。
馬偉明忽然看到坐在一旁的華向黎,隨意問了句:“嫂子最近還好吧?女兒上大學了嗎?”
“還好。女兒考到上海XX大學了。你家小王也好吧?還在醫院上班呢?”華向黎也禮節性地回答。
“嗯,還好。就是我那兒子不爭氣,高考成績不咋地,現在正聯系出國呢。”馬偉明搖搖頭道。
“出去也好。國外的教育方式不一樣,恐怕更能出人才呢。”羅浮城插嘴道。
說話間,費不凡和莊一鳴進來了。
費不凡今天穿著雪白的襯衫,棗紅色斜紋領帶,卷曲而略帶上翹的發型顯然精心打理過。
莊一鳴主任頭發花白卻很是茂密,一副金絲眼鏡更顯專家風范。
馬偉明立即上前介紹。
“歡迎歡迎,羅某有幸結識二位醫學專家。”羅浮城立即笑臉相迎,與二位親切握手。
“久聞羅總大名,今天有幸一見。”費不凡奉上恭維話。
“治病救人是我們的本分,羅總太客氣了。”莊一鳴的話很正規。
“快請坐,兩位請坐!老父親住院期間,多虧了你們幫忙,在此表示萬分感謝!”羅浮城舉手作揖,點出了今天宴請的主題。
大家剛剛坐下,小丁引領著銀行的老吳和稅務局的大李進來了。
又是一番客套,互相引見,握手,讓座。
一切就緒后,華向黎一抬頭,恰與對面費不凡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華向黎尷尬著急忙擠出點笑容,費不凡也展露出他那調皮的微笑。彼此像是心有靈犀的老朋友,同時默默無語點了點頭。
開始上菜,斟酒。喝的是五糧液。華向黎推說不會喝,要了點紅酒。
頭一道上的是臺灣名菜三杯雞。
“這三杯雞啊,可是臺灣家喻戶曉的名菜。”老馬反客為主地介紹起來:“臺灣以前有一個老媽媽家里很窮。有一天家里來客,她只能殺了唯一的老母雞招待客人,因為沒有調料,就采來家中院子長的一種叫做“九層塔”的香草做作料,放入大鍋中燜燒。當時家里只有她一個人,又要燒菜又要招呼客人,所以雞肉很快燒干了。但沒有想到的是,燒干的雞肉居然更香濃更好吃……”
“哈哈……老馬,你這故事哪里來的?亂吹牛瞎編的吧?”羅浮城笑道。
“怎么會是瞎編的?我吃過幾次三杯雞,這個故事聽過好多回了嘛。”老馬哈哈笑道。
“這樣啊。來來來,喝酒喝酒。”羅浮城跟老馬碰杯。
“先敬兩位專家。我看你們新型醫院真不錯,病房就跟賓館客房標間似的,還能看液晶電視呢。”羅浮城又不失時機地關照兩位醫生。
“是啊,現在新建醫院的硬件都提高了不少。”費不凡說。
“病人住院比原先舒適方便多了……。”莊一鳴也附和道。
席間,華向黎也舉杯給在座各位一一敬酒。她不善言辭,尤其這種場合。基本就是每人幾句問候語。或者在別人問到她的單位時,簡單回答幾句。
菜一道道上來:冬菜蒸鮮魷豆腐,青瓜肉羹,特色海蠣煎,漳化荔枝肉……
羅浮城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下,隨即站起身對大家說:“抱歉,我接個電話。”說完,他匆匆離開包間。
不一會兒,羅浮城返身進來。只見他走到坐在門口的小丁面前,低聲耳語了一會兒。小丁立即起身出門了。
“什么事兒啊?”華向黎有點好奇。
“有個客戶來了。我讓小丁接待下。”羅浮城道。
“哦。”
“來來來,老吳,你的酒怎么還沒下去?干一杯干一杯!”羅浮城繼續跟客人們周旋著。
老馬已經喝高了,滔滔不絕地說著搞笑段子:“……母雞對公牛發牢騷:‘人類讓我多下蛋,自己卻計劃生育,這太不公平了。’公牛說:‘你這算個屁呀?全世界人民都喝我老婆的奶,誰管我叫爹啊!’……”
大家聽罷哈哈大笑著。
忽然,包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女人一陣風似地跟著小丁走進來。
這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女人。
她大約三十歲左右,化了很濃的妝。雖然華向黎一向討厭濃妝艷抹的女人,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很會打扮,而且——確實奪人眼球。
她梳的是那種發髻,頭發高高的盤在腦后。她的眼睛挺大,眼影很濃,睫毛看上去很長(可能是假的),鼻子和嘴巴都不小,猩紅的唇,笑起來的時候真可謂“明眸皓齒”。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神,目光炯炯而凌厲。
“大家好,我來晚了,多有打攪。”她朝大家揮了揮手,貌似明星們那種手勢。
“哦……這是我們公司的重要客戶,邢韻慧,邢小姐。她剛剛從武漢趕過來,到我們公司有點急事。我說不妨就一起用個便餐吧,呵呵。”羅浮城有點尷尬地介紹著。
邢小姐被安排坐在華向黎身邊。或許因為桌上就她們兩位女性吧。
“你好!”華向黎首先打招呼。
“這位是羅太太吧?你好!”邢小姐對著她頜首微微一笑。
立即有一股清香淡雅的香水味在華向黎身邊彌漫開來。她從側面望去,邢小姐帶著雙環式大耳環。上面的環是銀百色,下面是金黃色。
這位邢小姐著裝也不一般。上身是鮮艷的酒紅色大花泡泡袖低領衫,這件衣服的特色是有個掛脖裝飾飄帶垂在胸前,既新潮又大方。下身著黑色一步裹臀短裙,裙擺裝飾著層疊的蕾絲和小水鉆。修長的美腿包裹在黑絲襪里,腳下蹬著七寸黑高跟,腳尖和鞋后跟處是閃亮的金黃色。
好一個干練靚麗的職場女神!華向黎在心里驚叫道。
她再低頭看看自己,頓時就自慚形穢起來。
今天出門時,很少穿裙子的她特意換了一套姜黃色套裙,系了條暗花真絲圍巾。這種多年前買的套裝,未免就有過時淘汰之嫌。從不化妝的她,原本涂了口紅,可又覺得嘴唇太艷出不去門,想想還是用手帕紙抹掉了。
一個是艷光四射的職場女明星,一個是喬裝打扮的街頭大媽。高低貴賤一下子就凸顯出來。
華向黎在心里安慰自己:人家是生意場上搏殺的女人,當然要扮靚。咱一個混機關的中年婦女,沒有可比性。可是,看到酒席桌上男人們望著邢小姐兩眼放光的樣子,她心里還是很不舒服,恨不得自己立即變成一只小飛蟲消失掉。
“邢小姐,大美女來了,幸會幸會啊……”馬偉明首先站起來舉杯給邢小姐敬酒:“你的到來頓時就給我們酒席增色添光了,呵呵……”
其他各位也都步其后塵,接連給這位女賓客敬酒。邢小姐也笑著一一回敬各位。
“邢小姐,路上辛苦了。我們下午就討論有關業務問題哦。我明天還要出差呢。”羅浮城公事公辦地對女客人說。
“羅總大忙人。我知道。所以就趕在你出差前把這事辦了。來,我敬你一杯。”邢小姐大方地跟羅浮城碰了一下杯。喝干了杯中酒。
酒席在熱烈歡快的氣氛中結束了。
老馬喝高了,費莊二位大夫也喝了酒,小丁打電話安排了兩位代駕把他們送回去。另幾位自己打車回去。
邢小姐自然坐在羅浮城的奔馳里。由公司的司機順路送到賓館去。
“大姐,你在哪里上班啊?”路上邢小姐問。
華向黎回答完這句話,邢小姐又問:“聽說你有個女兒吧?在哪里上學?”
再次回復后華向黎想,這人還真是自來熟,剛認識就這么喜歡打聽人家私事。
賓館到了。邢小姐下車離去。
華向黎對羅浮城道:“這位邢小姐好像很能干哦,說話做事都不尋常,看樣子是個厲害的主。”
“呵呵。”羅浮城勉強笑了笑什么也沒說。看樣子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