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回去嗎？”

“其實，還好。沒有很想回去。”

“是嗎？”看孟曉曉悲傷的樣子，吳術不是很相信。

“就是突然想我爸爸媽媽了，其實，在來到這里之前，我已經準備好和他們永別了……”

看吳術不解的表情，孟曉曉含著淚笑問道：“你知道在我穿越時空的那一刻，我在做什么嗎？”

吳術沉默的搖搖頭。

“我在自殺！”孟曉曉笑的悲傷。

“為什么？”

“我從小就體質弱，有一次生病做各種檢查，就突然查出心臟有問題。病因查不清楚，也沒有很好的辦法治愈，一直用各種藥物維持著生命，一年總要去醫院住幾次。為了給我治病，爸爸媽媽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因為身體不好，從小我就是個特別的存在，身邊的人都很好，很照顧我。沒有人欺負我，只是他們小心翼翼的態度，讓我知道在他們的潛意識里我就是個瓷娃娃，是個廢人……”

“其實我自己也是這么覺得的，沒有健康的身體，沒有美麗的外表，沒有過人的天賦，沒有堅強的意志……一無是處，平庸的不能再平庸的人。”

“我常常想，如果爸爸媽媽沒有生下我，他們應該比現在幸福吧！無論他們有沒有孩子，至少不用像有我一樣為了我的病那么辛苦的工作，奔波勞碌。如果他們有一個健康的孩子，即便是頑皮的笨拙的，也會給他們帶去很多歡笑吧，而不是像我一樣，帶給他們的只有無盡的憂愁。”

“很多時候，我真希望自己不曾來到這世界上，那這世界所有的悲歡都與我無關。有時候我甚至想，為什么自己不干脆得一個絕癥呢？那樣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徹底放棄了，免得這樣苦苦掙扎。”

“終于，我的病又嚴重到了一個程度，我實在不想看爸爸媽媽再為我受罪了。我終于鼓起勇氣，結束吧！我知道我不在了爸爸媽媽會很難過，可看我一天天病著受罪，他們不也是一直在難過嗎？我死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時間長了，他們會慢慢過去的吧。至少他們不用再那么辛苦的工作了，或許沒有我的拖累，他們可以再有一個孩子……”

“可是誰知道，我自殺的那一天發生了意外，我沒有死，而是來到了這里。其實我也沒有很想回去，即便是有了健康的身體，我學習也不好，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自食其力，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養活自己。”

“我是挺沒出息的一個人，在哪兒大概都是拖累。但是相比于21世紀，或許我拖累你們，你們的壓力更小吧。只是我沒有死，我爸爸媽媽卻在為我難過。我好想告訴他們一聲，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好好的為自己活一次，開始新的生活吧！”

吳術就這樣靜靜地聽著，什么也沒有說。

孟曉曉緩和了一會情緒，問道：“你呢？也有自己的故事吧，可以和我說說嗎？”

“我是一個失敗品。”

“為什么要這么說？”

“我是被政府按計劃制造的一批孩子。既然是制造，當然要制造一群優秀的接班人。每一個胚胎在生長發育的過程中都會被嚴密的觀察，醫生會在適當的時候對他們的基因進行修飾，是他們獲得最完美的基因。”

“有時候他們還會按計劃賦予這些胚胎一些特定的基因，讓他們長大后成為他們希望的人。比如各種性格或各方面的天賦，這些胚胎長大以后大多都會成為優秀的人才，為這世界做出卓越的貢獻。”

“我被制造出來之后，我原本的基因序列里有一部分吸引了醫生們的注意，他們一直在研究讓人快樂的基因組成，被稱為‘幸福的密碼’，他們覺得我的那部分基因序列，有可能是謎底。”

“他們根據已有的研究經驗，對我的基因修飾，雕刻，改造。他們希望我成長為最快樂的人，但是他們失敗了。”

“你不快樂嗎？”孟曉曉聽的很是震驚，這又是一個刷新她認知的范疇。

“可能原本他們是希望我可以對一切淡然處之，不會因遇到困難而挫敗，為可能到來的不幸而擔憂，不會對別人的反對指責生氣憤怒。他們希望我平靜，滿足，怡然自樂。”

“可結果并非他們所想，我平靜，冷漠，少有情緒波動。沒有痛苦，但是也沒有很快樂。似是無情，又似是遲鈍，或許更像是無只能的人工智能吧！”

“我對什么事都沒有興趣，沒有欲望，沒有動力，我無法激發自己的天賦和潛能，沒有沖動去做一件事情。我感知美的能力很弱，可能是被過于平靜的基因抑制了。”

“醫生們發現我的情況不對，開始努力調整，又做了幾次基因修飾，但我已經是一個人了，調整基因很困難。他們就用人體產生的可以影響人類的神經、情緒、感官等的神經遞質，激素什么的對我進行干預。”

“后來我的基因又自主的發生了一些突變，總之我的情緒波動增強了，開始會被一些東西刺激到，我對世界的態度依舊是無所謂占主要成分，也對偶然因為什么事而開心，但相比起來消極的情緒似乎更濃重一些。”

“我沒有成為一個很快樂的人，他們失敗了。他們對我束手無策，覺得在干預下去，我的情況可能會更糟糕，他們還無法破解幸福的密碼。所以他們最終決定放任我自由生長。”

“在我十歲那一年，當我的認知足夠理解這一切的時候，他們將我的所有對我和盤托出，毫無隱瞞。他們誠懇的像我道了歉，說希望我從心所欲的好好生活。”

“我沒有生氣，沒有難過，沒有責怪他們。這世界很美好，對我從來沒有惡意，只是這世界終究不是完美的，只是我不完美，只不過我是一個平庸的人罷了。”

“從心所欲？我是從心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所欲什么？我尋覓了很久，還是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