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狀根系的黑色如同流水慢慢侵蝕覆蓋著夙谷的半張右臉，他推開夢禾兒的那一刻，腦海里又浮現起一件許多年前的發生的事，那是他第一次來到虞國，來到那個寫著“珀玨”的城池……

“師……師父，你看、你看！”

年幼的他指著方正有力的“珀玨”，笑著露出沒有門牙的小嘴，嫻熟地念道：“白玉”

“噗~”

面對傻乎乎的稚語，還沒頭白發的老頭子忍不住仰天大笑。

“傻孩子，那倆字認‘珀玨’，不是認半邊的。”老頭子前者小夙谷稚嫩的小手緩緩地走進城門。

“可是，他們好像啊。”小夙谷鼓著眼睛，不甘心地說道。

正巧前方一個推著小車的販子正賣力地吆喝著：“清香糕嘞，倆文三塊喲~”

“谷兒，嘗嘗去？”老頭子笑著看向小夙谷。

小家伙一聽有吃的，也不爭辯了，連忙點點頭：“好鴨，好鴨……”

老頭子看著蹦蹦跳跳的小孩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慢點兒。”

買好之后，老頭子一塊，小夙谷拿了兩塊。老頭子倒是一臉享受地吃了起來，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一下子沉浸在回憶之中。小夙谷看著師父美滋滋的表情，卻只掰下一小點，悄悄用土黃硬紙將糕點包了起來，放在腰間的布袋中。

“谷兒，其實這個叫糖心酥。”老頭子吃完才發現小夙谷已經不勝多少了，一邊暗自感慨孩子的天性，一邊講起這糕點的由來。

“師父，這個糖心酥比師娘的黑米餅好吃，好軟。”小夙谷的眼里滿是亮光，但實際上是他連什么味都沒嘗出來。

“谷兒，以后……別再提師娘了，知道么？”

老頭子半響之后才幽幽地半蹲下來，摸著他的腦袋對他說道，眼里滿是懇求。

小夙谷乖巧地點了點頭，從出來的那個晚上，師父就對他說過再也不會回師娘那兒了，那時候他以為師父在嚇自己，后來發現那是真的，為此他哭了好幾次。

“走吧。”老頭子站起來牽著他的手往城中走去。

…………

雷神已經重新凝聚了，這次的虛影比剛才更加龐大，天上的那個棺槨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一抹霉綠的陰沉。

“還不走！”

“想等死么？”

就在夙谷那般臉被黑色根系完全覆蓋之時，佛缸里的和尚瞬間浮現，九筒和尚提著昏厥的徒兒，幾個箭步出現在夢溪南等人所在的官道上。

頓時，所有人幡然醒悟，立馬收了白塔黑旗，什么嫁妝也沒拿就往前直沖。

“云海大師，沒想到能在這兒碰上您老。”閔紓在九筒和尚出現的時候便認出了他。此時他正騎著馬，馱著不知怎么回事就暈倒的老六，盡力搭訕。回頭之際，他卻忽然感受到了傅斷行投來寒冷的殺氣，頓時加快催促馬匹。

夢溪南則殿后組織，他的戰馬與親兵的馬正馱著傷員往前逃去。

……

“諸位要在那幫老東西來之前解決它。”老頭子指著緩緩成型的雷神，神色緊張地說道。

“不然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可以把力量分給你們，但是每個人只能在十息只能使用，而我會直接沉睡，宿主也會因為契約迎接更殘酷的蛻變。”從棺槨之中傳出的威嚴之音再次回蕩。

“十息！”犄角怪五指握拳，眼中露出激動的黑氣。

“足以！”他鏗鏘有力地說道。

“東域強者的殘魄，幾百年前就想領教了。”魁梧的漢子彎彎脖子，咯咯的骨骼聲充滿了渴望。

“沒問題，人家也該睡個美美的覺了。”可愛的粉頭紋兒打著呵欠說道。

“老天賞個機會唄。”黑溜溜大眼睛緩緩露出了他矮小的身軀，居然是一身黃金做的甲胄，胖胖嘟嘟的，有些可愛。

“我的術式對虛影沒什么用，這次我就不參加了。”衣著質樸無華的優雅女子輕輕地說道。

每個人都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一致同意，只有夙谷痛苦地捂著胸口，竟然燃起了火焰。

“希望諸位拼盡全力，任何的懈怠猶豫，都會讓我們萬劫不復！”

老頭子誠懇地說道，為了夙谷，他別無選擇。

“當當當……”

鐵鏈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后，幾抹綠色破空而出鉆進了幾人的體力內，頓時五人化作五色光芒直奔雷神。

“寍月，宿主就拜托給你了。”隨著威嚴之音的最后一句，那抹陰沉的霉綠色天空頓時無存，而夙谷的心中也突然多了許多熾熱與寒冽，冷與熱的撕裂讓他忍不住嘶吼起來。

“轟隆~”

雷神轟鳴中重新降臨，虛影也更加真實，雷電更加密集，他的背后更是多了五個雷電纏繞的電球，他左手一推，五個電球便迎著飛來的五色光芒轟擊而去，手中的電矛瞬間凝聚在右手，又似箭的殺了出去。

“劍術.萬劍。”老頭子瞬間移動，全身散發著血紅色氣流，氣隨言出，萬道紅劍隱隱浮現，下一息全部深深地刺進虛影的頭部，而老頭子也瞬間遭到頭部雷電的反噬，甚至連軀體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入。”他雙手合一，往下一下，萬劍化散為聚，再入一分。

“哼哼哼……撕裂！”犄角怪躲過電球撞擊，如影浮現在雷神的胸膛，雙手如同銳利的尖刀直入虛影的胸膛，撕裂出一條縫隙，但瞬間就被虛影體內迸發的銀白雷電轟了出來。

“竊取”同一瞬間，黑溜溜的身邊忽然出現五個圓滾滾的雷電球，這正是雷神拋過來的電球，但電球之間的驚雷瞬間就讓他的黃金甲胄化為光塵。

“去！”

他面露難色，漆黑的手臂吃力地一推，五個雷電球便甩向雷神，而他也漸漸如甲胄化為光塵。

“洞穿”魁梧的大漢則在紅劍插入之后，出現在雷神虛影的頭頂，對著那滿是紅劍，銀發飄逸的頭頂布包拳頭，猛地一錘，三四道化散為聚的紅劍直接洞穿雷神的頭部直入而下與犄角怪的撕裂連成一體。

虛影彷佛也感受到了痛意，身軀一仰萬道雷電奔涌而出，將頭頂和腰間的侵擾者震開，而這時五個耀眼的電球通過密密麻麻的電網直擊它的頭部，頓時讓它有些遲鈍。

“分割”

粉頭紋兒是最后一個出場的，她一改往日的俏皮與惺忪，大大的粉眸露出堅堅毅的神情，手中瞬間出現一把銀月彎刀。

“山山海海，銀月萬千。”

嬌柔又冷悍的聲音劃過墨色天空，瞬間滿天萬月如如紅劍浮現，緊接著紋兒揮刀號，萬千銀月如風似箭從撕裂的縫隙、頭頂的劍口，灌入雷神虛影的身軀。

雷神震怒，伴著一聲破云見日的嘶吼，萬道雷電再次從身體中奔流而出，頓時周圍狼煙四起，山搖地動，一道措不及防的閃電直擊紋兒的銀月彎刀，巨大的酥麻感使她頓時失去了平衡，從空中無助地滑落，并漸漸透明消失。

“完了呀，計劃失敗了。”

她帶著滿滿的困意在空中留言道，與犄角怪、魁梧漢、老頭子、黑溜溜一起墜入無邊的黑暗，然后沉睡。

或許這就是后半輩子吧。她在心里這樣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