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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日落

  • 南衍往事
  • 屹南
  • 11657字
  • 2021-05-28 18:00:00

葵站在高處瞭望酒樓里坐在窗邊飲酒的褚琦,男人的背影日漸消瘦,喝酒時的臉上也全然帶著苦悶,不再似記憶中的模樣。皇上病倒后,褚琦招兵買馬,日夜操勞,現(xiàn)如今皇上病情逐漸穩(wěn)定,邊境戰(zhàn)勢依然岌岌可危,聽說褚琦準備組建一支龐大的軍隊,時刻戒備迎戰(zhàn)鄰國大軍壓境。

他是葵最后的任務,也是刺客聯(lián)盟的野心家們最想要除掉的人。

他也是葵最不愿傷害的人。

葵第一次遇見褚琦,她還是宮里的依蘭。那時她剛剛知道自己懷孕了,同時也慢慢適應獨居紫薇閣的孤獨,她在屋前種了許多花,每日與花香為伴。也許因為沁人心脾的花香,褚琦的身影出現(xiàn)在紫薇閣前,那時的褚琦年輕有抱負,身穿雪白的長袍,腰間別著一把古樸沉郁地暗青色長劍,烏發(fā)用一根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發(fā)也沒有發(fā)簪,額前有幾縷秀發(fā)被風吹散,與絲帶交織飛舞,顯得頗為輕盈。

褚琦瞇著眼睛湊近花瓣,輕輕地呼吸,之后他點點頭,似乎很是享受這花的香味,這時他發(fā)現(xiàn)了站在花叢中不知所措的依蘭。

“這片花園,是誰挑的花種?“

褚琦的嗓音像是冬日里破冰的暖陽,依蘭感到內(nèi)心深處的某樣東西融化了,她羞紅了臉,小聲說:“是奴家親手種的。“

“哦?“褚琦感到驚訝,“皇妃好閑情!你可知這花喚做紙葵,嬌貴的很,是西域的物種,這南湖富貴人家都不種的,沒想到在這里卻聞得紙葵的花香,甚好。不知姑娘芳名?“

“公子喚我依蘭便是了。“

“年年依故土,歲歲是蘭香。姑娘好名字。下臣褚琦,是這軍中之人,如果姑娘不介意我這粗人的身份,交個朋友如何?“

“公子氣宇軒昂,腹有詩書氣度,奴家結識這樣的朋友乃三生有幸。“

褚琦越過依蘭,自顧自地往紫薇閣的院子里走去,依蘭趕忙跟上,他能聞到褚琦衣袖帶起的風中有著比這園里花香更溫柔的味道。

自那天起,褚琦時不時地會帶著一壺酒到紫薇閣坐一會,依蘭坐在房檐下,托著腮端祥著褚琦,聽他講些江湖的事,依蘭自十六歲進宮,接觸的人盡是與她一樣單調(diào)孤獨的宮中妃子,她便只能從書中找些樂子,可書本哪有褚琦描述的江湖事有趣,她便每天都盼望著褚琦能來她的紫薇閣陪她說說話。

后來依蘭生下皇上的女兒,身體虛弱了很長一段時間,褚琦每天都抽時間過來看看她,給她帶些南湖街坊的小吃解解饞,褚琦在紫薇閣的院子里種了很多晉橘,他說秋天的時候,晉橘開艷紅色的花,要比這紙葵更好看。

依蘭待在床上看著褚琦在屋子里忙來忙去,心里有種異樣的痛苦,她多次開口跟褚琦提到孩子的事情,褚琦總是會打斷她的話,她不知道眼前英俊的男人心里想著什么,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也似乎像個傻子一樣什么也不在乎,她已經(jīng)是皇上的女人,褚琦照顧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百思不解。

再后來,女兒死了,依蘭傷心欲絕,她多次在夜里拿起剪刀哭著朝手腕扎去,卻每次都被褚琦的手臂擋下,她多次哭著問褚琦是不是愛上了她,她故意說些絕情的話試圖讓褚琦對她心生厭惡,她告訴褚琦她已經(jīng)不再完整,希望褚琦忘掉她。然而褚琦只是喝酒,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酒,在她最痛苦的那幾年里,她院子里的花依然按時嬌艷,院里的人兒每天以淚洗面,褚琦就坐在她的院子里喝酒,兩人相視無言。

她加入了刺客聯(lián)盟,這件事情褚琦是不知道的。那段時間先皇駕崩,新皇繼位,改年號昭統(tǒng),褚琦也從軍中將領晉升為軍師,管理這大衍超過半數(shù)的軍隊,褚琦忙于軍務要事,便很少去紫薇閣陪伴依蘭,依蘭便在這叢花之中習武,學習殺伐之術,她想要報仇,她為先皇的駕崩感到可惜,那個讓她丟了一切的男人沒有死在她的蓮花刀下。

葵從回憶中驚醒,她看到褚琦的屋中冒出了一縷縷煙,那是沉消香燃盡的信號,此時的褚琦在沉消香熏染的房間里待了半個鐘頭,葵猜他已經(jīng)沒了反抗的力氣。

葵知道褚琦作為軍中要臣身手定是不凡,單打獨斗自己一定不是褚琦的對手,她必須采取萬無一失的方法,一招致命,以防夜長夢多。褚琦死后,她便能從刺客聯(lián)盟的束縛中解脫,褚琦死了,他在這南湖也沒了心里的依靠,于是前些日子她選了南湖最好的一處墓地,她會在那里自盡,跟褚琦埋在一起。

她動了,蓮花刀發(fā)出破空的嘶吼,刺向看似毫無防備的褚琦。一瞬間,褚琦豎起了他的折扇,折扇與蓮花刀撞在了一起,折扇被攔腰折斷。與此同時,三把刀同時刺向褚琦的咽喉,褚琦只好用內(nèi)力振起桌上的酒杯,三把刀將酒杯炸得粉碎。

躲在暗處的葵暗自心驚,褚琦身手依然敏捷,似乎沒有受到沉消香半點影響。不能再給他喘息的機會,葵從暗處一躍而出,身后無數(shù)暗器像雨點一樣朝褚琦飛去,一時間褚琦面對漫天的飛刀,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打開了只剩半份的折扇,行走在漫天的飛刃中。葵驚到了,她沒想到自己的殺伐之術在這個男人眼前像是孩子的玩具,無論她放出多少暗器,都難以傷他分毫。她盯著這個冷靜的男人,試圖找到一些破綻,可褚琦的進攻與防守仿佛一氣呵成,她沒有抓住任何能夠利用的轉(zhuǎn)機。

她敗了,蓮花刀指在了葵的脖子上,握刀的是褚琦,她從黑色的面罩下看到褚琦臉色很差,他一定是受到了沉消香的影響,這場戰(zhàn)斗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葵想如果自己再強一些,握刀的人就不會是褚琦。

“又見面了,刺客聯(lián)盟的蓮花刀...我不知道你的面紗下會不會是一張我熟悉的臉。“

葵臉色一沉,她不能讓褚琦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不想拿下你的罩子,你太弱了,即便有沉消香的幫助,憑你的身手還是沒有傷到我。我放你一條命,回去告訴你的老大,他要想除掉我,就自己來,別做貪生怕死的人。“

褚琦丟掉蓮花刀,又坐到了桌前,此時已是黃昏,屋里昏暗,他點了支蠟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沫順著他的胡子滴到桌上,他瞭望窗外刺客離開的背影,他忽然覺得這踉踉蹌蹌的背影好似有些熟悉,但又說不清在哪里見過。燭光里倒映著他枯瘦的滿是胡渣的臉,褚琦第一次覺得害怕,他老了,國家也老了,這煢煢孑立的一生,終是愛上了一個沒有結果的女人。

酒樓的唱臺上唱起了古詞,音律婉轉(zhuǎn)哀傷,似乎在講述一個愛而不得的故事。褚琦低下頭,看著陪伴他一輩子的劍,這把劍染了多少無辜人的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把劍沒有保護過他想要保護的人。

不久之后北蠻的圣子就要來了,他卻對他的計劃失去了信心,這條復國路太孤獨他快要遭不住了。他想起了依蘭,他想出征前再去一次紫薇閣,去看看那個住在深宮的女人。他愛了一輩子的人。

入夜,葵坐在窗前呆呆地注視著窗外的花園,這花園有半數(shù)多的花種都是褚琦帶來的,葵滿腦子都是褚琦曾經(jīng)在花園忙碌的影子,揮之不去。葵的身后有一只蠟燭亮了起來,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坐在桌前,他帶著一具猙獰的骷髏面罩,葵喚他“業(yè)火”,從她倆第一次見面就是這套面罩,葵其實挺好奇他的長相,就像褚琦所說的那樣,她不知道這張面具保護的臉是不是她熟悉又驚訝的模樣。

“老頭,你猜他知道那人是我嗎?”葵扭頭問道。

“褚公子是鐘情的人吶,可惜,你沒有見到他一個人落魄喝酒的樣子。”男子的聲音低沉又蒼老。

“我不想再去第二次了,你知道的,我殺不了他。我想最后這段日子,把一切都說清。”葵的話中帶有一絲絲哀求。

“嘿嘿”,男子低低的笑了,“阿葵,情這種東西,你怕是說不清了。不知道這些年你對皇家的仇恨,有沒有淡了些呢?”

“我早就沒了仇恨。”葵垂下眼瞼,“皇上都要死了,戰(zhàn)爭也要開始了。后來的一切連你都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對嗎?褚琦陪了我這么多年,我不想讓他等了。他是個軍人,難免不會死在這場陰謀的風暴里,我不想讓他死前都不知道我的心。”

男子搖了搖頭,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躬身告別,“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刺客聯(lián)盟的人,你知道我們的規(guī)矩。不過還是要祝福你們兩個,但愿能在這飄渺的風雨中活下來。”

“業(yè)火”在眨眼間便悄無蹤影,紫薇閣里空空蕩蕩,葵吹滅了蠟燭,她坐在黑暗里,低頭瞧了瞧握劍多年的手,這雙手布滿了繭子和皺紋,早就不再是年少時誘人的模樣,鏡子里的葵眼神空洞,蒼老逐漸浮現(xiàn)在眼瞼,眼淚慢慢滑落,時光荏苒,她和褚琦都不是年輕人,如今風雨將至,她無欲無求,她想等褚琦再來她的紫薇閣時,她一定要講出一切,包括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

此時此刻,在莫家的府上,卻是一片燈火通明。莫鈺坐在席子上,她期待著今晚的談話,下午的時候石錦告訴她父親要商討她的終身大事,莫鈺想一定是伍公子暗中派人先跟父親打了個招呼,擇日便來莫家提親。

她沒有猜錯,莫冀正坐在上位,端起杯子吹了吹里面的茶葉,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鈺啊,前些日子伍家公子派人來跟我說了你與那伍子期的親事。伍公子自幼閱覽群書,心有抱負,是個識時務的人,可是為父已經(jīng)為你選好了夫君,婉詞拒絕了他。”

莫鈺怔怔地望著她的父親,半張著嘴驚訝了好一會兒,莫冀一直在小口抿著茶水,氣氛異樣安靜,石錦這時候走了進來,道了一聲“老爺”便悄悄地站在了莫鈺的身后。

“父親…把我許配給了哪家公子?”

莫冀放下茶杯,眼睛盯著莫鈺,不再有剛剛的散漫,他的眼神變得凜然,似乎接下來的話不容反駁,“很快北齊的三皇子會來南湖,你與他見幾面,在這南湖城中走走,適應一下北齊人的禮儀姿態(tài),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免得…”

莫冀話沒有講完,莫鈺突然站起來,抓起手邊的果盤往地上摔去,果盤清脆的破碎聲讓石錦打了個寒顫。他連忙上前抓住莫鈺,不讓她再做出其他出格的事。

“父親…你真舍得把你親生女兒送去蠻族!”莫鈺恨恨地盯著莫冀。

莫冀倒是冷靜,并沒有為她的憤怒做出任何的反應,“小鈺,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從現(xiàn)在起,你是北齊皇室的女人,不再是莫家大院的小姐。”

“你胡說!”莫鈺淚眼迷離,她哭叫著試圖掙脫石錦的束縛,“小石頭,你放開我,你聽我說,你放開我呀!我不信,我不信,我不要嫁給蠻人!”

“石錦,帶她走。”

莫鈺瘋了一樣地嘶吼沒有讓莫冀有額外的動作,他依然平靜地喝著茶水,石錦拖著悲痛欲絕的莫鈺離開屋子時,石錦不經(jīng)意間扭頭注意到莫冀眼角間浮著幾滴淚。

夜深了,莫鈺平靜了很多,但她一直在哭,石錦想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于是一整個晚上他倆坐在桌前,一句話沒有講。

忽然莫鈺像是終于注意到石錦一樣,她小聲說道,“爹爹從以前就不怎么寵我,我卻是沒想到他竟把我嫁到了北齊。我在這深墻之下孤獨生活了十幾年,直到你來了我才有了一點點被關愛的感覺。你說,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石錦洗了一塊手絹,遞給莫鈺,“小鈺,我會陪著你去北齊,一輩子保護你。”

“你看我”,莫鈺擦了擦眼淚,忽的笑出聲來,“我只用了一晚上就接受了事實,說起來,我也沒有那么喜歡伍公子呢。”

石錦看著她哭的紅腫的眼睛,他想說些話安慰一天姑娘,但他的腦子里很亂很亂,他想不出話題轉(zhuǎn)移莫鈺的注意力,剛剛莫鈺的失態(tài)也著實嚇到了他,他想最近需要一直陪在這里,以防萬一莫鈺心里有結解不開。

這夜漫長,滿天繁星。石錦拉著小鈺的手到院子里看星空,他指著那些閃耀的星星,輕聲地講著他記在心里褚琦教給他的一些星象知識,星空浩瀚,像一張預示世界變動的棋盤,一顆顆的流星從北邊的天空滑落,留下一串明亮的星尾。石錦告訴她每當一顆流星滑落,就有一個大衍國的子民離世了。夜晚愈寒,有蟲聲吟唱,莫鈺好像是困了,她躺在石錦的懷里沉沉的睡去,石錦用手絹拭去她眼角間含著的淚水,在心里默念晚安。

半個月后,北齊圣子帶著金銀聘禮和一批外交團來到了南湖,大衍的國師穆也陪同首輔大臣接待了他們,為他們在南湖城里安定了住處。北齊的圣子實為皇室的三皇子,名為呼延荊,聽聞在北齊只有最勇猛的人才能姓做呼延,被認為是拯救國家于危難的人。

事實上的確如此。呼延荊出生的前幾年北齊中部地帶大旱,大多數(shù)高山地區(qū)因多年未雨,莊稼沒法生長,水井干涸,人們翻山越嶺去尋找水源和救命的糧食,當外出尋生路的男人們回到家時,一家老少早就餓死在馬棚里。那幾年棄城逃亡的大戶人家也不少見,鄉(xiāng)野小鎮(zhèn)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人們。

呼延荊出生在北齊最熱的九月,那夜國師敲鐘進宮,叩九個響頭,大呼“星象紊亂,非災即運,勢強乃平生僅見“,齊王癱坐在皇椅上,問國師有無對策,國師想了想說,“如果今夜有皇嗣出世,請陛下賜名呼延,改圣子之稱,若男兒,則不立儲君,若女兒,有和親,當送之“。

說來奇怪,呼延荊出生后的半年里,北齊大旱的地方接連下了十幾場暴雨,算是徹底斷了旱災的延續(xù)。呼延荊在宮里過的也算幸福,齊王自然很寵愛這個小皇子,呼延荊與其他的蠻人一樣,練武讀書,沒有人告訴過呼延荊他出生后發(fā)生的神奇的事情,但是皇上卻不會忘記,齊王心里一直有一道坎,他不希望看到國運與一個孩子有所牽連,于是當褚琦提出大衍與北齊聯(lián)姻時,齊王第一個就想到了呼延荊,他召來國師商討,國師的答復讓他心滿意足,“如果陛下實在有心結,就讓他娶了大衍的女子,賜他們邊境一片土地,由他們過日子吧。“

秋日的風漸漸涼了,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昨夜淅淅瀝瀝的雨吵得石錦沒有睡好,早上起來時還有著朦朧的睡意,不過近來他的生活一點也不輕松。呼延荊來到南湖后像極了沒有見過世面的鄉(xiāng)野之人,他很自來熟,只用了一天就跟莫鈺聊成了朋友,纏著模鈺帶他在南湖城中閑逛,他沒有給莫鈺帶去貴重的首飾禮物,而是在城里的攤子上買了些他看起來針織地可愛的布絨掛件,南湖周邊多山水,他們兩人就在山林中奔跑,呼延荊認得很多好看的花,他每次跑著跑著消失掉,再次出現(xiàn)時手里都會握著五顏六色的花束,味道也是極香。

石錦一直跟著他們兩人在街市游蕩,在小山林里奔跑,他有時候跑累了會停下來,看著莫鈺笨拙地邁著步子追隨著呼延荊碩大的背影,石錦忽然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呼延荊看起來不太注重禮節(jié)和身份,是個性情中人。只是近來石錦沒有時間單獨跟莫鈺相處問問她對呼延荊的看法,他白天跟著這倆人到處玩樂,晚上就隨著黃執(zhí)學習刺客的刀法,他的刀術經(jīng)過黃執(zhí)的調(diào)教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進步,雖然黃執(zhí)經(jīng)常說自己愚笨,但好在石錦勤快又厚臉皮,不會為了一兩句啰嗦就心生厭惡。

然而看起來祥和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下去,直到幾天后石錦早上路過莫鈺房間,看到呼延荊在院子里徘徊,石錦走上前向呼延荊行禮問好,“呼延公子在這里做什么?“

“你們家莫姑娘今天一直以補妝為由不出門,這都兩個時辰了,你要不進去催一催。“呼延荊的兩個手掌輕輕摩擦,看得出來等待的焦灼。

“想必是呼延公子近日里太過主動,我家小姐不太習慣長時間在外頭游玩,今天怕是真的累了,呼延公子先回去吧,“石錦客氣地說道,他想趁這個機會把呼延荊支走,他好爭取一盞茶的時間問問莫鈺對呼延荊的看法。

呼延荊聽罷臉上很快露出了慚愧的樣子,他皺著眉向屋子里張望了一會,卻什么都看不到。呼延荊故作委屈地說道,“那就依你的主意,一定代我向姑娘問候。”

石錦拱手送客,“公子慢走。”

石錦看著呼延荊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轉(zhuǎn)身推門走進莫鈺的房間,莫鈺就坐在床邊,她的眼睛微紅,像是哭過的樣子。她看到石錦一臉笑容地靠近她,她忽然撅起嘴,抓起被褥使勁的甩了甩。

石錦坐到她身邊,輕輕扶了扶莫鈺的手心說道,“我的公主啊,怎么大清早就耍脾氣。”

莫鈺抽了下鼻子,話音中帶了些凝噎,“小石頭,我一想到不久后要跟著蠻族人跋山涉水去北齊,可能以后再也回不來了,我就很是難過。你說還有沒有不讓我嫁過去的辦法。“

石錦無奈地搖搖頭,“小鈺,這樁親事莫老爺欽定的,而且你是代表朝廷代表大衍嫁過去的公主。再說了,呼延公子對你也還不錯,你會幸福的。“

莫鈺見石錦不但沒幫她說話,反而還挺支持呼延荊,她心里一陣煩惱,小聲嘀咕道,“呼延荊才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老實人,他跟我獨處的時候老是想占我便宜,放肆的多。你說,我嫁給這樣的人,能幸福嗎?“

石錦身子一顫,問道,“小鈺說的話可當真,你知道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講。”

莫鈺推了一把石錦,激動道,“你不相信我。”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如果小鈺不喜歡便說不喜歡,不許說氣話污蔑了呼延公子的身份。”

“你出去”,莫鈺忽然就紅了眼,“小石頭,你跟我爹爹是一樣的人。”

石錦低頭一拜,說道:“小鈺,下人愚笨,不會講話,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如果呼延荊對小鈺有任何的不軌,我絕不會讓你嫁給這樣的人。”

石錦走后,莫鈺把頭埋在被子里,哭的委屈。

昭統(tǒng)十七年,冬,大衍陛下駕崩,舉國哀悼。

這一年冬天格外的寒冷,凜冬的北風像是刺入骨髓的利刃。大衍國的皇上在冬至的前一天猝然離世,朝廷上下立刻陷入了無主的慌亂之中,

大臣們?yōu)閲覍砹嘶噬系倪h親慕容家的次子慕容離繼承皇位,慕容離被轎子抬進宮的那天下起了很大的雪,南湖的街坊里卻被擠地水泄不通,人們紛紛從家里出來,想見見新繼位的皇上,傳聞說雖然新皇剛到弱冠之年,卻博覽群書,有前朝盛世帝王的風采,這位慕容姓的陛下早在沒有上位前就被人們給予了厚望。

雖然鄉(xiāng)野間的傳聞讓大衍的百姓們對未來充滿了期望,可在朝廷里,大臣們愁眉苦臉,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大家心里清楚,這個遠親慕容離,他的家族早在六十年前就不在朝廷為官,雖然他慕容離心中有些抱負,但單憑他的身份不能讓朝廷中的野心家們收斂蠢蠢欲動的野心。相反,對于野心家們而言,讓這樣的年輕人繼位,更容易成為他們?yōu)榉亲鞔醯目可健?

雖然朝廷被一層黑霧籠罩,但在瀝州的土地上,呼延荊帶著他的小媳婦莫鈺和一隊護衛(wèi)正往北齊的邊境走去,他們歇歇停停地趕了六天的路了,他們離開南湖時皇帝還一息尚存,然而行路才兩天就被信使攔下告知了南湖朝廷上的政變,呼延荊表達了對前朝皇帝的禱念,心中卻大呼驚險,要是晚一點出發(fā),可能就會延誤了回家的時程,北齊的冬天極其嚴寒,路面多凍土,大隊人馬行路倒是有些麻煩了。

呼延荊這一路上心情愉悅,他身邊陪著的再也不是永遠都有汗臭味的貼身護衛(wèi),雖然莫鈺一路上臉色沉重,不怎么講話,但在呼延荊看來這都是女兒第一次離家遠行的難以割舍,南湖有山有水,景色迷離,坊市熱鬧,不像他們北齊的都城,冬天冷冷清清,凜風澎湃,一片蕭瑟。

莫鈺卻是真的不想嫁人的,往壞了想,她最多也接受嫁給一個她喜歡的人,比如已去朝廷為官的伍子期。

她前段日子跟石錦講的呼延荊對她動手動腳的事情的確是她當時賭氣的話,他平日里雖說不怎么在乎男女之間的距離,但也確實沒有想占她便宜的想法,莫鈺也能看得出,呼延荊是一個老實人,雖然在北齊身份嬌貴,但也不是她印象里只會舞刀弄劍的蠻人,他讀過書,有文化,嫁給這樣的人也未嘗不可。

但是莫鈺始終解不開心中的結,她不能接受自己未來的夫君是一個異族人,她不能接受爹爹把她當作向異族和親的棋子。她想反抗,但她只是個弱女子。

小石頭是個騙子,跟爹爹一樣,自己出嫁到北齊的這期間他從莫府搬了出去,石錦后來去了哪里莫鈺不得而知,只是這么些天石錦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房間里,這叫她心灰意冷,小石頭許諾會陪著她去北齊,做她一輩子的貼身護衛(wèi),小石頭是個大騙子。

但轉(zhuǎn)念一想,小石頭這么受到褚叔叔的重視,她聽說邊境這幾年有點亂,也許石錦被發(fā)配到邊境了吧,這瀝州就是北齊和大衍交接的地界,她還是有一絲絲希望能看見遠方身穿戰(zhàn)甲、策馬奔騰的小石頭。

這夜,北風呼嘯,呼延荊帶著他的隊伍找到了一處背風的山丘后面,他們就在這里扎營,算算行程,他們這一隊人大概需要再走兩天就到北齊了,呼延荊升起篝火,他在火上燒了一杯酒,沖著北方的土地倒了一半,心里默念平安。禮罷,他坐在了莫鈺的身邊,給她裹了裹棉襖,“莫姑娘,還有兩天就到家了,這一路寒冷,你一定要注意身體。”

莫鈺見呼延荊關心的問候,連忙道謝,“呼延公子不必擔心,我身體無礙。”

既然事已至此,莫鈺逃無可逃,只能暗中要求自己做一個溫柔的人,收起自己在莫家做女兒多年養(yǎng)成的壞習慣。

呼延荊苦澀的笑了笑,低頭小聲地說,“莫姑娘,我們都已經(jīng)成一家人了,雖然還沒有體面的成婚儀式,但好歹咱倆的稱呼該換換了吧,你看,我叫你姑娘你叫我公子,旁人聽起來好生疏。”

莫鈺眨了眨眼睛,許久才說,“你就叫我小鈺吧。”

“好!小鈺,你喚我阿荊,怎么樣,雖然我的名字倒是并不怎么好聽。”

莫鈺心里默念了一聲,忍不住蠢笑了。

“你笑了!”呼延荊看著莫鈺的笑容,驚地叫了起來,“其實你一路上心情沉重我理解的,你第一次離開南湖跟著我到這么遠的地方,也辛苦你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忽然呼延荊坐直了身子,他聞到了大片火焰灼燒的味道。他轉(zhuǎn)身看去,他們一隊人馬歇腳的小丘很快被一片火海包圍,他不知道在這樣凍土的天氣下為什么會升起如此龐大的火勢,只見火勢借著北風越來越旺,逐漸把他們的小丘團團圍住。他的護衛(wèi)們拔出了刀,圍在了他和莫鈺的身邊,不遠處的戰(zhàn)馬在火海中奔跑嘶鳴。

此刻石錦站在火海的外面,冷靜的看著這一切,火不是他放的,刺殺的另有其人。他本來是尾隨著呼延荊的隊伍護送莫鈺去往北齊,他想看著莫鈺走進北齊皇家的大門,他會立刻離開到南湖找褚琦,他確實違約了,他不能跟著莫鈺去北齊做她一輩子的護衛(wèi),他現(xiàn)在是褚琦的軍士,褚琦前些日子也教了他很多刺客之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幾年前連佩刀都握不住的少年。

自從那天莫鈺跟他嘮叨了呼延荊的壞心思后,他暗中觀察力幾天,這才確認是莫鈺自作聰明,他看人一向很準,像呼延荊那般心思單純又不擅遮掩情感的人,很容易被旁人看出心中想的是什么,所以石錦對呼延荊很放心,他相信莫鈺跟著呼延荊會慢慢適應北齊的生活,也慢慢適應沒有他在一旁照料的日子,自己會變成了莫鈺永遠的回憶,但也只能是回憶。他要去打仗了,也許一去不回,即便強如褚琦,也不好說能在這場陰謀和戰(zhàn)亂的風雨中活著爬出來。

但是此次去往北齊的行程顯然不那么容易,石錦找了一處隱蔽的角落躲了起來,他在觀察火勢的同時等待獵人的出現(xiàn),他不知道刺客的目標是呼延荊還是莫鈺,但是顯然無論是誰,都能破壞褚琦和親的計劃,這也是褚琦派自己暗中隨行的原因。只是石錦估量著刺客的實力應該不弱,至少他在行動之前,石錦沒能第一時間意識到。

被烈火包圍的北齊眾人屏住呼吸,他們把呼延荊護在身后,呼延荊緊緊地抓著莫鈺的手,也在緊張地呼吸,“小鈺,別怕,不會有事的。”

莫鈺輕輕地回握呼延荊的手,沒有說話,她感覺到呼延荊手心的冷汗,她知道這個小皇子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

驟然間一道破空的劍風自火海中襲來,周遭的氣流被熱風燒地微顫,一名侍衛(wèi)發(fā)現(xiàn)了這只劍,大喊一聲,“公子小心!”便一躍而起,隨后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口被長劍穿透,燒的通紅。但是這支護衛(wèi)隊并沒有因此退縮,他們立即移開了侍衛(wèi)的遺體,重新警覺地把呼延荊和莫鈺護在身后。

石錦看清了火海中出劍的刺客,那人戴著淺色的面紗,在火海中穿行,腳步極其輕盈,是一個用短劍的好手。不過很快石錦就皺起了眉頭,他注意到被火焰包圍的呼延荊眾人的防御有些錯亂,似乎受到了更嚴重的打擊,他意識到刺客只是幌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更多的敵人。

石錦不能猶豫了,盡管他此時現(xiàn)身并沒有改變戰(zhàn)局的奇效,但是至少他的出現(xiàn)能穩(wěn)住場內(nèi)護衛(wèi)不安的心。他盯著戴面紗的刺客,等待著他漏出破綻,很快,他注意到刺客手中多了一把刀,石錦猜刺客找到了一個能一擊必殺的機會,刺客動了,石錦同時出手,他在賭,賭誰的刀快。

此時呼延荊的護衛(wèi)隊們與忽然從火海中沖出來的黑衣人們搏斗,呼延荊雖然生的英勇高大,但是他畢竟住在深宮這么些年,只練過刀,沒有拿刀殺過人。他一手緊抓莫鈺,一手拿著刀向靠近他們的黑衣人們砍去,但畢竟寡不敵眾又需要騰出一只手來保護莫鈺,他身上被砍了好多處傷口,滴著殷紅的血。

莫鈺眼睜睜地看著戰(zhàn)局逐漸落入下風,黑衣人的身手很不錯,北齊的護衛(wèi)們兩個人才能勉強打得過一個黑衣刺客,她內(nèi)心很焦灼,身邊的呼延荊也受了傷,他持劍跪下,深深地喘息,呼延荊歪著頭對上莫鈺的眼神,莫鈺看到他沖自己笑了笑,嘴唇微張,仿佛在說,“不要怕”。

莫鈺感到耳邊有風聲,一道劍光擦過她的鬢發(fā),她烏黑的發(fā)絲紛紛揚揚,隨后她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跌落在篝火旁,小石頭!

她叫著石錦的名字,激動地流下淚來。石錦捂著傷口,死盯著那名刺客,刺客的面紗下是一張精致的好看的臉,是個姑娘,姑娘的眼神冰冷地瞧著他,像是睥睨天下的君王。石錦掙扎了以下爬起來,他低頭看了看傷口,傷口不深,他還握地動刀。石錦的內(nèi)心已掀起了波瀾,眼前的姑娘身手極好,石錦的刀只能勉強追得上她,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阻攔,只能靠身體硬生生接下刺客的致命一擊,他們兩人都受了傷。莫鈺沒有中劍,石錦也算勉強松了口氣。

但是現(xiàn)在沒有時間讓石錦思考對策,他環(huán)顧戰(zhàn)場,黑衣刺客顯然占了極大的優(yōu)勢,護衛(wèi)隊的人越來越少,再這么打下去就要全軍覆沒,他一步跨到呼延荊身邊,用暗刀瞬間擦過黑衣刺客的脖子,他扶起氣喘吁吁的呼延荊,“呼延公子,我只能帶一個人走,我要你現(xiàn)在必須做出決定。”

呼延荊撇了眼石錦的傷口,笑了笑,“我信你,替我保護好她。”

石錦拍了拍呼延荊的肩膀,把莫鈺的手從呼延荊的手中接過來,莫鈺慌亂中回頭看向呼延荊,她忽然有種念想,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不是自己愛的人,但是他是無辜的人,他為什么要死在這里。

呼延荊抓起長劍指向天空,“所有人,護衛(wèi)小鈺!”

呼延荊的身影第一次深深地刻在莫鈺的心里,這一刻她真的想哭。

“舍不得是嗎?”,石錦一邊半弓著腰捂著傷口,一邊帶著她跑出戰(zhàn)場,“一個時辰前還是你糾結的人呢。”

莫鈺一直朝后張望,呼延荊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戰(zhàn)亂的氛圍也越來越淡了。莫鈺甩掉石錦緊握的手,蹲下來大口的呼吸,持續(xù)劇烈的奔跑快要耗盡了她的精力。

石錦識趣的倚在一塊石頭上,撕下衣角的一塊干凈點的布簡單包扎了下傷口,他扭頭看了看莫鈺跑得發(fā)紅的臉蛋,莫鈺眼神空洞地望向遠方。氣氛就這樣安靜了許久,莫鈺先開口說道,帶著哭腔,“小石頭,為什么他要救我,他是北齊皇家的人,將來有機會繼承皇位,明明我才是那個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什么用都沒有的人啊。小石頭,你是褚叔叔重視的將領,你現(xiàn)在應該在邊境守衛(wèi)一方百姓的和平,為什么要跑來這種地方救我呢,要是連你也死了....”

莫鈺泣不成聲地說了很多胡話,石錦安靜地聽著她講完,直到她的話語里只剩下哽咽,他搖搖頭,笑道,“小鈺,也許呼延公子不會死呢。那些刺客的目標是你,你走了,他們沒有必要跟那些護衛(wèi)廝殺,自然會撤去,與我交手的那名刺客是那些人中最強的人,她跟我一樣受了傷,自然不會再冒險下狠手。”

石錦走近了扶她坐下休息,輕輕整理下她凌亂的發(fā)梢,“至于我嘛,救你是應該的。”

莫鈺聽了石錦的解釋,只覺得分析的有道理,雖然她依然擔憂呼延荊的安危,不過她還是選擇相信石錦。

“小石頭,我們接下來能去哪?”莫鈺問。

“即便那些刺客沒有完成刺殺的任務,但是至少他們打亂了大衍和親的計劃,他們會讓呼延荊回國的,齊王看到呼延荊傷痕累累的身體必然會震怒,然后所有的怒火都會歸于大衍,屆時,大衍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就沒了,那些野心家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石錦低頭看了看莫鈺,心想這個姑娘還不知道自己嫁給呼延荊的點子是褚琦想出來的呢。石錦心里清楚,亂世的風雨越來越近了,眼下他要想辦法回到南湖,聽從褚琦下一步的計劃。

“小鈺,我們回南湖。”

幽蘭靜默的香味像純釀的酒一般醉人心弦,凜冬將至,窗外的花都謝了,枝椏被風吹得微顫。

“許久沒來了吧,你好像看我都陌生了。”依蘭幽幽地說。

褚琦端坐在桌前,給依蘭倒了杯新煮的茶水,笑著說,“這是月塘的凈水,煮茶最合適不過了。冬天天氣涼了,多泡些熱茶喝,對身體都好。”

“好,”依蘭也坐下來,悄悄地瞄著褚琦的眼睛,“不知道褚大人今后能否多來我這紫薇閣沏茶呢?”

褚琦仿佛沒有聽懂依蘭的暗示,他端起杯子示意依蘭,低頭小啜了一口茶水,依蘭也學著他的樣子,兩人同時將杯子放在桌上。

氣氛忽然沉靜了下來,褚琦一直盯著茶杯,依蘭看得出他心事重重,也沒有打擾他,安靜地陪著他坐著。

許久,褚琦一陣長咳,依蘭剛要起來照看,褚琦擺了擺手,說道,“我沒事,這段日子軍務繁忙,休息不是很好。小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

“從前有個漁夫,每天靠出海打魚維持生計。有一天,他看到岸邊一個悲泣的姑娘跳到海里尋死,他心里過意不去,就搖船到岸邊把姑娘救了上來。

‘你為什么想死啊?’

‘我的女兒病死了,我的丈夫也休了我,我沒了家也沒了希望,活著能有什么意思。’

‘雖然我是個漁夫,沒有你以前的家世富貴,但我每天都能補到魚,總能給你一口飯吃,如果你不嫌棄,就來我這里住吧。’

姑娘心想反正我這尋死之人到哪里也是一樣的,于是便答應了漁夫。

后來,漁夫依然每天都出海捕魚,姑娘就在家里修補些壞了的東西,到了季節(jié)的時候,就為漁夫做幾件合身的衣服,她的生活再也沒了以前所希冀的風花雪月,沒有了浪漫的甜言蜜語,只有一成不變的魚食,只有漁夫每次進城給她帶回的小首飾小玩意。

姑娘竟也慢慢地覺得這樣的生活很靜謐很美好,于是她不再尋死,她每天都坐在院子里等著漁夫出海歸來。

后來的一天夜里,狂風暴雨,漁夫恰好出海,天明了姑娘也沒能等到漁夫的身影。

于是她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

褚琦沉默了很久,依蘭問道,“后來呢,那個姑娘怎么樣了?”

褚琦聳了聳肩,“我不知道。”

“快喝了吧,茶要涼了。”褚琦指了指依蘭手邊的茶水。

“后來啊,那個姑娘跟著海邊的漁家學了些打魚的本事,也是做了一輩子的漁夫呢。”

褚琦身子微顫,不過他很快就微微竊笑,這些都被依蘭看在了眼里。

屋外是寒冬的冷風呼嘯,塵埃漫天;屋內(nèi)是燒地熱騰騰的茶水,霧氣打濕了窗戶。

褚琦站起身來,他向依蘭道別,說下次再見。

直到他走到門前,在打開門的那一刻寒風吹著他的臉龐,褚琦忽然心亂如麻。他低下頭,輕輕的說,“活下去!”

褚琦離開后,紫薇閣里靜默了許久,依蘭佇立窗邊,凝望遠方。

她輕輕的點頭,說:“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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