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裹緊的黑衣使他看起來有些臃腫。
時不時有陣寒風吹進,飄搖的燭火越來越微弱,蠟油滴落在金屬燭臺上,凝結成一團。清冷的月光從窗戶照進,形成一個個月光的方塊。原本濃厚的血腥味已在時間的釀造下變成了刺鼻的腐臭,彌漫在整個大廳,揮散不去。
風吹著窗簾呼呼地作響,現已是后半夜,氣溫更是寒冷刺骨。
在酒館內的一些黑暗角落里,沒有燭火的照耀,陰暗而恐怖。漸漸地結成幾塊不顯眼的寒霜,一股股寒意從那蔓延,酒館里的氣溫以一種明顯下降著,慢慢地已是降到冰點以下,空氣中的水分凝結著,形成一粒粒若隱若現的冰碴,散入這寒風之中。
陣陣寒意涌上明寒的心頭,他感覺自己猶如身處冰川一般。夢魘里盡是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和棱角分明的冰山。突然,離他最近的那座冰山轟然倒地,白雪慢慢地翻涌著,積成一道雪的瀑布沖向明寒,現在的他只見一片雪白。
“嘭!”明寒猛然驚醒過來,對恐怖夢境還心有余悸。刺鼻的腐臭直往他的鼻里鉆,沖撞著他的神經。
冰冷的寒氣包圍著他,不禁用力地裹了裹衣服,他微微地轉了轉頭,一個最令他恐怖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回想著那一切,心中可怕之意由生。他不斷地顫抖著,是寒冷,更是恐懼。
黑袍下的身影沒有任何的異動,對驟降的氣溫也完全是不為所動。他就這么安靜地坐著,一動不動,仿佛一座佇立千年的石快像一般。幾粒微小的冰碴隨著風飄搖著落在了他的黑袍上。
這時,門外一陣虛影幻過,悄無聲息。他快速地移動著,突然如疾風般地從黑袍人身旁穿過,微微帶起了他身上的長袍。不過他的目標并不是黑袍人,而是不遠處的明寒。
虛影飄到明寒身邊,瞬間他就被帶走了。而再出現時,已是出現大廳的另一側了。
這時,虛影的真正面目才露了出來。這是個身材高大、健壯的中年人。身著一身樸素的舊布衫,腳下是普通的布鞋。
身體十分結實有力,肌肉線條分明。猶如一只兇猛的野獸一般,他的全身都十分地黝黑。臉上帶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胡渣,歲月在其留下數個傷疤,但也還能看清他年輕時的英俊和深邃。
“果然是你。”
黑袍人輕輕的聲音,在大廳里響起,打破了這持續的寧靜。
他站了起來,黑袍下的身影,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動作,似乎是為舒展自己的身體,發出一陣駭人咔咔擦擦的聲音,仿佛感覺他的肋骨被折斷了好幾根一般。
這是漸漸清醒的明寒看清了來者的模樣,瞳孔也不禁放大,驚訝的喊道:“父……父親,你……你怎么來了?”他看著來人的模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那一刻,他的眼眶不禁濕潤了。
他寧可相信自己已是在天堂,可是這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實。因為遠出的父親絕不可能這么快就回來,而且在他的印象中,父親是沒有元力的啊!
“明羅。”
黑袍人波瀾不驚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明羅微微低著頭,眼仁緊縮地看著黑袍人,半厭半畏懼,說:“你是誰,來這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黑袍人慢慢的靠近著明羅,以一種略帶欣喜和嘲諷的語氣說道:“我是誰,呵!你是心知肚明嗎?至于我來的目的,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可找你找的好苦啊!”
明羅的臉色開始凝重起來,這么多年了,一直隱居在遠離元力中心的偏僻小鎮,但他們還是找到了。
“你是北鄂門的,還是云楓世家,或者是清山宗的?”
明羅極力的平復著自己,故作鎮定地說道。
“呵!”
黑袍下的身影怪異的冷笑著,那是一種類似一野獸的嚎叫,又帶有人的靈性,詭異而恐怖,聽得人頭皮發麻,心驚膽戰。
“北鄂門、云楓世家、清山宗,你把這些安在我的頭上,算是有辱于我呢。”黑袍人陰笑著,帶著絲玩弄的意味。
“那你到底是誰?”
黑袍人飄過去,帽兜下依然是一片漆黑,那對著明羅的臉,一股陰暗的氣息彌漫而出。突然,從中閃出了兩道悠悠的綠光,在昏暗的大廳中更是多了幾分恐怖,那是他的眼睛。
那兩道綠光映射在明羅的眼球上,映出了淡淡的黑綠色,一場微妙之中的較量正在開啟著。
許久,黑袍人突然轉過身,仰天大笑著。
明羅趕忙調息著元力,以一種不明顯的方式喘息著,剛剛的較量只是險勝而已,眼前的人不可輕視啊!
在一旁的明寒額頭滲出了黃豆大小的冷汗,還未從剛才的虛弱中緩過來,他十分擔心父親,心里緊張得猶如一根緊繃的心。對于他來說,眼前的黑色身影可是死亡的象征啊!
父親他能應對嗎,這個黑炮人到底是誰?而父親又怎么會有元力?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寒也怎么也想不明白。
黑袍人又轉過頭來,看著明羅,一字一句頓道:“我是暗——天——閣的人。”
旁邊的明寒一驚,打破了他所有的思緒,聽到這里,他不禁抬起頭來。“暗天閣”這三個字是全國乃至整個大陸都為之敬畏的。作為大陸第一宗門,許多高手都從那而出。光是圣階修心法,浩全法就有十多卷,可是這暗天閣的人怎么會來這偏遠之地呢?這一切到底是什么?
明羅也有些眉頭緊鎖起來,臉色又多了幾分凝重。
“暗天閣的人!”
“這么多年來,你一直藏匿在外,現在是時候把它交給我了吧!”
“我試過許多次,它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哈哈!”黑袍人輕笑著,那笑聲讓人慎的發慌。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別傻了,快點交出來吧。”那語氣帶有嘲諷還有威脅。
“它真的沒用,如果它有用的話我還會流落至此嗎?”
“那又怎樣,作為遠古靈器,都是需要某種秘陣開啟的,你開啟不了,可我暗天閣泱泱強者,又怎會又無一用這一說?”
那帽兜下幽暗的門,以一朵綠光再次攝射向明羅,咄咄逼人。
“那只是殘缺的罷了,根本無法開啟,你們別癡心妄想了!”
“殘缺,呵!你別再編這無益的謊話,對于我來說,你覺得我會相信嗎?你必須把它交出來。”
明羅看著漸漸逼近的身影,一股危險的意味彌漫開來,這一戰怕是不可避免了,但這一次可不同于以前啊!
“可它已經存入我的靈識里了。”明羅也不再謙讓。
“哦,那就對不起了,只能殺了你,再從你的靈識將它取出了。”
黑袍人輕笑道,帶著玩弄般的無可奈何。明羅看著他,牙齒磨出了輕微的摩擦聲,他不動聲色調搖了搖頭,掃視了這個大廳,好像在尋找著什么。他的臉越來越緊繃起來,如一潭月光照耀下凝固的死水,讓人感覺有些不妙了。
黑袍人似乎覺察到了明羅的異動,他輕輕的探向窗外,天空被風撕開了一個大口,凄冷的月光灑在小鎮的每一個角落,此時已是深夜,整個小鎮陷入了溫暖的死寂之中,寒風帶著刺骨的寒冷呼呼的刮著,似乎在吟唱著一首悲歌。
他面對著自己身邊的空氣說:“別找了,自你進來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布下了重重結界,你想出去怕是難如登天。”
明羅見已是無望,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一旁的明寒,說:“一會兒站得遠些去,知道了嗎?”
“可這……”
“別問那么多了,按我說的做。還有,如果,我說如果,死亡真的降臨時,你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恐懼。”他看著明寒,鄭重地說道。緊鎖的眉頭帶著些許的無奈與遲疑。
明寒看著父親的眼睛,那幾道皺紋在一旁,顯得多么刺眼,那是操勞、歲月的痕跡。他似乎讀懂了這些許迷離的眼神,心中堅定由生。為了父親,為了自己,為了一切。
他緊盯著父親的眼睛,看他黑色眼珠在濃黑眉毛下的蔭蔽,在燭火下,蕩出著淡淡的流轉、漣漪。
他下意識挺直了腰板,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害……怕。”
明羅嘴角揚起了一抹不起眼的微笑,臉上干癟的皮肉多了絲活力。他點了點頭,用手用力拍了拍明寒的肩。他又看了看明寒精致的臉龐,那眼神、那微笑,包含著很多,很多。
許久,他轉了過來,目光直視著黑袍人。定格的瞬間,閃出一陣銳利。這只有一搏。
“我會踏著你的尸體走出這里!”
黑袍人微微頷首,以一種稍微認真的口吻,說:“相信這一定會精彩吧。還有,我是不會傷害令公子的,不過殺了你之后取到它時,那就不一定了。”
心自在便安,魂猶在便寧。
雨落地成了花,還在。
墜入地獄,有何?
心在、魂寧、落雨成花卻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