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奇怪的一個月,這個月既有中考,也有高考。并且高考的日子,還在中考之前。
在徐堯的印象當中,每年六月的高考日,總是要下雨的,今年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是天公不作美,還是其他,總之,陰雨天氣是會讓人心情煩躁的。再加上路況的問題,多多少少叫人心煩。
中考在即,女人跟需要說話的語氣也是愈發柔軟,幾乎是變了個模樣。徐堯表露出心煩時,女人也會主動離開家里,去樓下轉轉,好讓徐堯安心復習。
這些天,各種徐堯愛吃的東西女人都做了一遍,可以說每日三餐沒有重樣的。
但徐堯對于這種變化似乎沒有感觸,此時此刻的他,一心只想著好好復習,為了能夠穩穩當當考入小橋鎮高中。
很快,中考的日子到來了。
徐堯自信滿滿,只需要他正常發揮,便可以成功進入那所高中。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其他幾門課程徐堯穩穩當當,按部就班的考完,走出考場的時候,他似乎已經想象到自己牽著潔的手,走在小橋鎮高中校園的場景了。
只需要把最后一門最拿手的語文,平穩考完,就可以實現這個夢了。
然而,不知道徐堯當時腦子里裝了些什么,在最重要的語文考試的作文上,他居然用小說題材,寫下了他與潔之間的故事。當然,是他幻想出的一些畫面。
不過好在,這個故事還算切題,不至于被打零分。但想拿到高分,那還得看閱卷老師是不是譚林那種類型的。
徐堯在寫下那篇八百字的文章時,心里根本沒有想那么多,在他看來,這篇文章足以讓他邁入他想要進的那所高校。
但當他走出考場,心里卻開始七上八下起來。
這件事兒,他誰都沒敢說,萬一出了岔子,他絕對會成為全班,不,全校的笑柄。
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很快,徐堯得到了答案。
沒過多久,中考的成績下來了,徐堯得到了638分的成績。其中,滿分150分的語文,徐堯拿到了129分。
如此看來,那篇文章并沒有給他帶去壞的影響。
拿到分數單的徐堯興高采烈的回家報喜,在他看來,女人這一次一定會很開心。畢竟,按照去年的分數線,徐堯這個分數是穩穩當當可以進入小橋鎮高中的。
然而,當女人知道徐堯的分數后,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丁中的分數線是648,你在高興個什么東西?”
徐堯愣住了,他不想去女人說的那所高中,因為那所高中主打的是理科教育。徐堯雖然理科成績還算不錯,物理也能算名列前茅,但他不喜歡理科。
自從開始寫小說之后,徐堯對文科的興趣日益加深。他喜歡看書,各式各樣的中外名著,正史野史,他都喜歡。
那些數字,方程式,他根本不想去理會。至于考試成績,那完全就是憑著記憶和邏輯思維,去套用公式而來,根本算不上強項。
“可我不想去丁中,我想去小中。”
徐堯說的很大聲,他決定這一次要給自己爭取一些東西。
“去小中干什么?學文科?學文科將來有什么出息?”
女人冷笑,徐堯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想聽。
徐堯手里的成績單已經被他揉的不成樣子,他惡狠狠的盯著女人,在那一刻,女人不再是他的母親,他也不再是女人的兒子。
很多年后,他將對自己的這個念頭感到恐懼,自己怎么能對一個養育自己多年的人產生這種念頭?
但這種念頭一旦產生,想要找補回來,并非易事。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還想打我?”
徐堯的眼神讓女人很不舒服,她抄起床上的衣架狠狠朝徐堯身上招呼。
以往,徐堯還會去躲避,去遮擋。然而這一次,徐堯只是靜靜的看著女人,動也不動。
女人打累了,胸口起伏著,嘴里喘著粗氣,抄起一旁的手機給男人打了通電話。
“你回來管你兒子吧,我管不了了。”
“六百三十八,差十分呢,你自己看怎么弄吧。”
“他說要上小中,我不讓,還跟我來氣。”
“等你回來再說吧。”
談話的內容很簡短,徐堯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些什么,不過通過女人的話語,徐堯知道男人快回來了。
既然女人不讓他留在小鎮上繼續讀高中,那么能否通過男人那邊爭取到機會呢?
徐堯是這么想的。
沒過幾天,男人風塵仆仆從安徽趕了回來。藍色的本田SUV停在樓下,徐堯見了滿心歡喜。
因為他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六百三十八也不錯了,花點錢,還是能進丁中的。”
男人進屋之后看到徐堯的第一句話。
徐堯愣住了,原來,他們早就商量好了。原來,他要走的路,已經被規劃好了。
這種被支配的感覺若是放在幾年前小學時候的他,可能根本不會有任何觸動。但現在的徐堯在環境的熏陶下,幾乎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不喜歡這種被支配的感覺。
很不喜歡。
“我不想去丁中,我想去小中。”
面對著男人,徐堯再次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然而,男人看著徐堯,臉上有一絲不耐煩的神情一閃而過。
“你不學理科學什么?文科能干什么我問你?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嗎?再說了,丁中也有文科,比小中教學質量要高。”
徐堯知道男人說的是客觀事實,但這不是文理科的問題,這是一個約定的問題。
“可是上丁中要花錢啊!”
徐堯說出了一個很現實的情況,那就是錢。
他知道自己為了來小橋鎮中學念書,所謂的擇校費借讀費花了不少。
如果從這方面入手的話,應該能夠說服男人。
果然。
男人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等過幾天去人才市場看看再說吧。”
原本徐堯以為有了希望,誰知道男人轉過身去低聲說了句:“不爭氣的東西。養你有什么用。”
徐堯愕然,隨后,他笑了。沒有人看到他的表情變化,因為女人和男人到另外一間屋子里關上門吵架去了。
他看著手里的成績單,輕輕放在桌子上。
房間里傳來的爭吵聲被他自動屏蔽,他不關心他們吵了什么內容,但大致能夠猜到。
“是啊,養我有什么用呢,不過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工具罷了。”
“真當我什么都不懂么?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人啊,都是自私的。親生父母也絕不例外。”
2009年7月7日,徐堯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