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后，這個冬天的最后一個假期就是寒假。

過年么，總歸是喜慶的。

不管這一年在外面過的有多么糟糕，最終都是要回到家鄉，好好休整一番的。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男人從過小年返鄉，變成了大年三十早上到家，女人對此頗有微詞。

“家里那么多事情，也不知道早點回來幫忙?！?

一般女人在說這個話的時候，男人都不會去理睬搭腔，而是招呼徐堯跟他姐姐把后備箱里面帶回來的年貨往家里搬。

老爺子則是會早早開始書寫春聯，為三十這天做準備。

徐堯的爺爺很早很早之前是一位私塾先生，那一手毛筆字堪稱藝術品。村里頭很多人都會在年關將至時上門討要一番。

不過倒是沒有見過有成功的。

老爺子從六十多歲時開始，便不再做活，整日在家或是看看電視，或是看看古書，偶爾也會去家門口的河邊上釣魚。

起初徐堯十分羨慕這種生活，十分愜意，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卻開始對這種生活狀態產生了反感。至于為什么，徐堯說不清。

徐堯的奶奶在年關前會把房間里的東西拿出來曬一曬，好像這樣做，可以把一年的霉運曬走。

女人不在馬鎮時，家里的大小事務洗衣做飯什么的，都是徐堯奶奶在操持。家里的一畝三分地，也是她老人家在耕種。

對于這種情況，徐堯不能理解。雖然老一輩并不想放棄家里的自有田，但年紀擺在這里，盛夏時頂著毒辣的太陽去干農活屬實有些不太合適。

每每徐堯就這個問題詢問女人為何不去幫忙時，女人總是說：我還去呢？我嫁過來的時候就說過我不會做農活。

話雖如此，女人偶爾也會去幫襯幫襯，久而久之，徐堯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但女人有個習慣，就是如果下田干活兒，一定會讓徐堯跟在身邊，這讓徐堯不勝其煩。

明明女人不在家時，徐堯可以偷偷摸摸做些與學習無關的事兒，這樣一來，時時刻刻都在女人的注視下，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

年關將至，按照規矩，家里的每個人都是要去剪頭發的。自然，徐堯也不例外。

從小到大，徐堯的發型永遠不會按照自己所想的去修剪。他也想跟其他人一樣，留上一頭飄逸的長發，再弄個劉海。在他看來，這樣的發型十分瀟灑，像極了影視劇當中的陳浩南。

但每次理發的時候，女人都會跟在身邊，她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這一年，也不例外。

“高樁平頂”

這四個字對于徐堯來說無疑宣判了死刑。

可能對于部分人來說，這個發型不是很能理解，它可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平頭。而是在平頭的基礎上，把兩邊的鬢角也給推的干干凈凈。

徐堯極為討厭這種發型，因為每當他剪完，都會被人稱作勞改犯。

這也是徐堯討厭剪頭的最重要的原因。

用女人的話來說，這個發型可不好剪，差不多的人還沒這個本事剪出來這種發型。

可無論女人怎么說，徐堯也不可能喜歡這樣的發型。那時候的男孩子，誰不想留一頭流川楓一樣的發型呢？

不過剪成這種樣子倒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徐堯的奶奶不會說他娘娘腔。

每次徐堯頭發長長了的時候，徐堯的奶奶都會這么說他，雖然他很不爽，但又不好跟老人發脾氣。

剪完頭發回到家中的徐堯，被姐姐看到，姐姐每次都會微微皺眉，但也不好說什么。

年三十的上午和下午，是徐堯家里最繁忙的時候。這一天，各有各的事情要做。

女人從上午開始，便要處理年夜飯相關的事情，正常一直要忙到六七點鐘，等全家人都上桌吃上了，女人還要在前面廚房忙碌。

她總會抱怨大家不等她一起，但每次讓大家先吃的，也是她。

男人則是跟徐堯兩個人把家里所有門窗上的春聯貼好，每次貼到大門口的石柱時，總避免不了一些爭吵。

徐堯家里大門石柱莫約有三四米高，巨幅的春聯貼上去，一個不注意就會貼歪，貼上再撕下來的話，總歸是不好的。

老爺子和奶奶則是坐在客廳喝喝茶水，等待年夜飯的到來。

至于徐堯的姐姐，則是會幫女人打打下手，但也不會給予女人過多幫助。

傍晚時分，徐堯和姐姐兩個人，往往都是要去村頭的煙花爆竹店買一些炮仗回來玩耍的，這一年自然也不例外。

臨近傍晚，爆竹聲中一歲除，家家戶戶開始燃放炮仗。

按照徐堯家的傳統，是要在年夜飯之后，梳洗一番，換上今年新買的衣裳，一家子在菩薩面前上香磕頭之后才可以進行到炮仗的環節。

從徐堯記事開始，每年的年夜飯，家里都會做上十幾二十個菜。什么雞鴨牛羊，青菜豆腐，冷盤干果，應有盡有。

還有一種被喚做“路路通”的茼蒿，雖然徐堯不太喜歡它的味道，但女人總是會逼迫他吃上一些，說是吃了之后，來年做事順風順水。

當然，豐盛的晚餐，總是伴隨著打掃衛生的問題存在。一大堆的鍋碗瓢盆，要在吃完飯之后洗刷干凈。因為按照規矩，大年初一是不能動水，不能打掃的。

所以，等這些事兒都做完，都會錯過每年春晚的開始。

老爺子會在吃完年夜飯時早早下桌，早早睡去，仿佛這一切的喧鬧與他無關。

奶奶則是會陪著大家一起，吃過年夜飯上了香，然后去村里的土地廟上再上上一炷香。

來土地廟上香的人每年都是絡繹不絕的，這里的人們相信，土地公公土地奶奶會讓他們心想事成，也能洗刷他們這一年的霉運。

每年過年，是徐堯最開心的時候。因為在過年期間，他被女人打罵的幾率很低，雖然有寫不完的作業，但總歸是圖個清靜。

伴隨著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家家戶戶再一次放起炮仗，這也意味著年三十這一天的忙碌徹底結束。

家家戶戶留著家中燈籠的光亮，先后進入夢鄉。

新的一年，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