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記得，幾年前，他們都是坐夜里的車回家。有時候是跟父親的同事一起包車，有時候，是他們一家三口坐這趟綠皮火車回去。

那時的火車，晚點，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候車室幾乎每天都是人擠人的狀態。倘若到了節假日，別說候車室，便是外邊兒的廣場，都是人滿為患。

男孩不能理解，為什么這里會有這么多人，他們都是回家的嗎？

那座城市唯一的一個火車站，有一個吸煙室。

吸煙室很大，總是煙霧繚繞。男孩并不反感，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樣。身邊的大人們，總是吞云吐霧，似乎從來都沒有斷過。

他還記得有一種煙，叫做渡江，大人們打牌的時候，總會在桌子上放上一包。一根接著一根，就像候車廳里的吸煙室一樣，使得偌大的會議室，很快就成了凌霄殿。

偶爾也會被身邊的人使喚，每每給上五元，去辦公大樓下的小賣部買上一包渡江煙。剩下的，往往都成了打賞。

那時候的五元對于男孩來說算是一筆巨款了。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男孩的母親沒有騎車載他去上學，他的父親便喊了輛三輪去上班的路上順道帶著他。男孩想到自己的筆芯用完了，便向父親討要五毛錢。

父親摸索了一番，錢夾里都是五十一百的‘青魚’‘大團結’，好容易才找出一張五元鈔票，交給男孩。并吩咐他，不要亂花。

得到這五元的男孩，一開始只是想買到筆芯，可他進入小賣部，看到門口擺放的游戲王卡包時，卻是動了心思。

買！

當時，他的心里只有這么一個念頭。

買了筆芯，又買了八個卡包，剩下的五毛錢，他買了一些辣條與自己的小伙伴們分享。

然而，他并沒有抽到心儀的卡片。

中午放學時，母親早早便在校門口不遠處的路口等待。看著男孩褲子口袋滿滿當當的卡片，不由皺起了眉頭：“哪兒來的？”

男孩做賊心虛：“同學送的?！?

母親不疑有他，男孩的同學也經常送他一些卡片，便沒有多問。

可到了晚上，男孩的父親回到家里，告訴女人，今天上午給過男孩五元買東西。

女人急了，看著男孩手里嶄新的卡片，怒道：“你同學送你的卡片，都是新的？再不老實，看我打不死你！”

男孩低下頭，拒絕坦白。

女人不動聲色，去廚房拎來燒水取暖用的煤爐，從男孩手中奪過那些嶄新的卡片，威脅道：“不說實話，就燒了它！”

男孩的眼中露出了驚恐：“不要，我說......我說了，能不能不要燒它？”

女人冷笑一聲：“看我心情?！?

“是我拿錢買的。”

女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的放下了手中的卡片。順手抄起放在一旁量衣服的竹尺，狠狠朝著男孩的身上揮了過去。

竹尺不知道斷了幾把，但這把是新的。

這樣的毒打，男孩已經記不清出現了多少次。許多年后，回憶起這段時光，他只是笑笑。

此時此刻，男人就在一旁看著，并沒有出聲，似乎這一切，與他并沒有關系。

聲音大了些，男人也只是不耐煩的說句：“好了好了。”

然后便不吱聲了，似乎他已經盡到了自己的義務，至于男孩的死活？可笑，與他何干呢？

最終，卡片還是沒逃過被焚毀的命運。

回想著這一切，男孩逐漸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