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睡著了，剛醒。”

“哦。”

“我要上班了，下班聊。”

“昂。”

古樹坐在蘇南火車站里，看著劉蘇娜現在才回的消息，心里不停去想:她為什么要撒謊呢。

古樹自七點等到八點，期間又給陳凡發去消息，詢問他是否到家，陳凡只回了一個字，看來應該是到家了。八點整，古樹看著車票來到檢票口排起了隊，等待離開這座即將與自己無關的城。

八點半，古樹坐上火車，他買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著窗外的景色離開，或許是件不錯的事。

時間一直到凌晨三點，古樹一直詢問劉蘇娜幾點下班，可等到凌晨三點，劉蘇娜只回了一句話:“我好困，睡了。”

“嗯，晚安。”她或許真的睡了，因為古樹反復登錄游戲看了好幾次，她都沒有在線，真的睡了吧。

困意不斷襲來，古樹也就慢慢的依著玻璃睡下了，此時車子不知道行到了哪里，窗外下著雨，雨很大，撲著玻璃啪啪做響。

二零一八年臘月二十一，古樹回到河豫，因為事先與古瑤打過招呼，古樹一出站，就看到了在等待自己的古瑤。

“哥，這里。”古瑤朝古樹擺著手，快步走上前，伸手搶過了古樹的背包。

“瑤瑤。”古樹喚了聲妹妹，抬起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姑姑他們沒來吧。”

“你不是不讓我告訴他們嘛，我就沒說你今天回來。”古瑤很是乖巧的說著，不知道為什么，古樹總覺得瑤瑤比上次見到要瘦很多。

“嗯，我們改天再去看他們，先回家吧。”古樹說著又搶回自己的包，古瑤卻是非要幫古樹拿些東西，于是古樹只能由她去了。

兄妹倆走到路邊，古樹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向司機說了目的地，確定了價錢，便將行李全裝進了后備箱，與瑤瑤坐到了后座。

古樹煞有心事的望著車窗外，故鄉的天氣很好，哪怕寒冬，也有艷陽高照，只是空氣比蘇南顯得干燥，其中彌漫了塵土味。

出租車走向老家的村子，途中路過一片小麥地，小麥還是綠油油的，麥苗上積了層雪，不知道是何時下的。

“什么時候下的雪啊？”古樹回頭向古瑤詢問，可后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枕在包上睡著了。

古樹無奈笑笑，好在妹妹穿了件厚棉襖，應該是不會凍著，古樹想著伸手握住妹妹的手，小手卻還是冰冰涼涼。

早知道不告訴她了，一大早就過來了吧。古樹嘆了口氣，將圍脖摘下給古瑤用已暖手，古樹便繼續撐著下巴望著一路景色。

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多，古瑤睡了一路，回家后卻還是躺回了被窩里，古樹在她臥室里待了很久，陪著她聊天，不斷試探著詢問她的身體情況，可是古瑤卻一直避開這個話題，只是敷衍回答自己感覺很好。

回到自己的臥室，古樹看著床上堆積的行李忽然覺得無從下手，心中事也不斷的影響情緒，古樹拿出手機，又一次當了情感偵探，打開游戲尋找自己名義的戀人。

昨夜劉蘇娜應該是沒在的，古樹打開游戲，那名叫柚子的ID確實不在線，可是卻顯示三小時前在線。

古樹想著打開劉蘇娜的歷史戰績，不知道是不是家鄉網絡有些差，很久都沒有刷新出，古樹等了很久，直到看見劉蘇娜昨夜的歷史游戲記錄。

“呵啊，隱身和朋友玩呢嗎。”古樹揉了揉額頭，隨即將游戲關閉，放下手機開始收拾起了床鋪。

眼不見心不煩，現在應該是完美的體現在了古樹身上。

這樣相處很不對啊，娜娜。

時間慢慢挪后，家里的生活過得很快，回來后，古樹就一直在家陪著妹妹，陪著妹妹看電視，互訴分開時所經歷的事情。

聽著古瑤講述，她一個人的生活好像是很無聊的，只有在姑姑的飯店才有事做，一些好友也因為休學的原因慢慢少了聯系。從一年前古瑤身體越來越差，古樹便讓她休學了，可這一年過去，古樹卻看不出妹妹身體有所好轉。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這兩天古樹一直在家照顧妹妹，期間劉蘇娜每天只在下午發來一句“醒了”然后便什么都不說，古樹每天都等到夜里，等著劉蘇娜發來“睡了”然后再遺憾睡下，古樹想找時間與她聊聊……

臘月二十三，古樹挑了一個好天氣，帶著妹妹買了禮品去往縣城的姑姑家，畢竟在外一年，妹妹多受姑姑照顧了，年前去看往一趟是應該的。

……

“啊哎……早知道下午早點走了。”晚飯后，古樹和古瑤又坐著出租車向家走，古樹搖頭嘆氣，怎么也不會想到人生的第一次相親會在今天發生。

“哼哼嘿嘿。”古瑤在一旁偷偷笑著，“哥，那姐姐挺好看的，感覺怎么樣啊。”

古樹苦笑著看向自己的妹妹，小姑娘真的是幸災樂禍，中午飯桌上姑姑只是提了一嘴，她就先古樹一步答應了下來。

“我都沒想過要相親呢。”古樹搖頭說著。

“你都二十六了，該相親了啊。”

“你也知道，我有對象呢啊。”

“可這兩天我都沒見她找你，真的靠譜嗎哥。”古瑤歪頭說著，她知道哥哥又與今年年初的女朋友復合了，可是她心里卻一直接受不了她，可能古瑤心里還是期盼哥哥能與劉晶有一個好結果的。

或許吧……

古樹只向古瑤回了個苦笑，也知道自己與劉蘇娜或許真的不會有結果，但是，人們總是不到最后不罷休的。

應該還有談判的余地吧，可以好好談一談的吧。

深夜，古樹又一次登錄游戲，不出所料，劉蘇娜依然在隱身游戲。

“不用隱身的。”古樹在游戲中給劉蘇娜發去消息，隨后便一直等待著她的回復。

一小時……兩小時……又到了凌晨五點啊。

古樹握著發燙的手機，游戲就這樣開了幾個小時，可是一直都等不到劉蘇娜。

手機不知道是什么時間沒電關機的，只是關機后古樹便安靜睡下了。

劉蘇娜常常消失，古樹便總要尋找，某天古樹問過她：“如果我哪天也消失了，你會找我嗎？”

劉蘇娜的回復讓古樹一直都心有芥蒂，她回答說：“可能會吧。”

古樹想知道這個可能，所以在關機前，給劉蘇娜發了一條消息：“過年的時候好好談談吧，那天應該不忙吧。”

自己是怎樣的人呢。古樹常常這樣問自己，可是沒有答案，也沒有人告訴她答案。

回到家鄉后，古樹再沒和蘇南的朋友們發過消息，在年前等待劉蘇娜的時候古樹是主動找過許晶的，想要再與她聊聊情字，可是許晶卻回了一句：“能別和我說感情的事了嗎？”

于是古樹只能在這邊屏幕與許晶哈哈的尬聊幾句，也不知道有什么話題。

可能是因為天氣逐漸轉冷，古瑤也愈發嗜睡，于是古樹本就不多的消遣便又少了一個，只能是每天守在妹妹床前，等她睡著再離開。

新年越來越近，古樹每天都會出去，購買一些年貨，提前買一買走親戚的禮品。

從什么時候呢，過年成了按部就班的儀式，買年貨、恭天地、祭先人，可是沒了幼年時的開心，哪怕頂著悲傷，也能好好的度過。

年前三十，村里的鞭炮聲已經陸陸續續響了很久，古樹和古瑤一起貼好了大紅的對聯，又抱了半捆鞭炮來到門外。

噼里啪啦的響聲想到門口，古樹古瑤就躲在門后，躲著鞭炮炸飛的紅紙屑，響聲逐漸停止，替妹妹捂著耳朵的古樹隨即出門拿著掃把將門前的鞭炮掃到一起。

鞭炮制造的煙霧久久不散，古瑤捏著小鼻子走出家門，可還是吸了些煙氣。

“咳咳咳，咳咳。”

古樹聽到古瑤的咳嗽聲，抬頭對妹妹說道：“回屋里吧，外面煙太大了。”

外面的煙的確很大，家家戶戶都有放起鞭炮，煙霧積的很沉，古瑤回了一聲便轉頭回屋了，古樹站外面看到一群人抱著各式各樣的煙花走過街道，臉上露出久違的笑。

忽然屋里傳出撲通一聲，古樹聽到急忙跑回去，就將古瑤正要從地上站起，可瘦弱的手臂卻撐了很久都沒有支撐起身子。

“瑤瑤，怎么了。”古樹緊張的將古瑤扶起，后者擺著手想說什么，卻一只都無法正常說出一句話。

“咳咳……不小心，咳咳……咳咳咳……哥。”古瑤躺到了哥哥懷里。

“我給你拿藥。”

“咳咳咳……”古瑤按住哥哥，“不用了。”

“你都咳血了！”

“不用了哥，咳咳，醫生說我撐不到過年了，可是今天就過年了，咳啊，我算不算撐過來了啊。”

任性的姑娘依偎在她至親至愛的哥哥懷里，嘴角有絲艷紅，顯得她臉色更加蒼白。

古樹眼眶又濕了，喉嚨似乎又被石頭堵住，含糊不清的喊著妹妹的名字：“瑤瑤，你別嚇我瑤瑤，你怎……怎么不告訴我！”

“哥，別難過……”

已經是深夜時，古瑤很厲害的撐到了新年，古樹握著妹妹冰涼的小手，與她一起看著窗外絢爛的煙花，這煙花自九點起就開始放了，它吵到了最后道別的兄妹，卻是也給他們看到了須臾的美麗。

古樹幾經崩潰，蹲坐在妹妹的床邊，不知道妹妹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她醒著時還阻止自己哭泣，可現在睡著了，只能任由自己嚎啕大哭了。

窗外的煙花繼續放著，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后一響照亮了夜，隨之熄滅掉落，再無絢爛飛起。

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了。

或許也不是……不知道哭了多久，古樹拿起手機，信息欄里什么都沒有。

古樹撥打了一個號碼，可響了很久都沒被接聽，直到耳邊響起對方關機的聲音。

古樹又面無表情的登錄了游戲，看著那正在游戲中的柚子，古樹心如刀絞:“娜娜，我想和你說說話。”

時間慢慢走，游戲中終于成了組隊中，古樹又發去消息：“娜娜。”

時間又走，組隊中成了匹配中。

“你忘了自己說的話嗎？為什么會忘還要說，為什么已經分開了還要回來，是嫌上次拋棄我不夠徹底，這次想要狠一點嗎。你們姓劉的人真的很厲害，上一個要我半條命，你是又要半條。”

“我一直覺得這樣相處不對，想要和你好好聊聊，可你就是不給機會，如果不想聊，那干脆說一句分手。”

“劉蘇娜，你應該從未喜歡過我，一直都是在裝著。”

……

古樹不斷的轟炸著劉蘇娜的微信，可是對方就是不回，或許還在某峽谷里開心的雙排著。

古樹不想說太狠的話，這樣的話只會將兩個人推遠，可是不知不覺間已經說了很多。終于，在某條消息發出后，出現了古樹熟悉的紅色感嘆號。

可能劉蘇娜是不想再看到古樹發來的狠心話，可是古樹卻已經紅了眼，又一次打開游戲，看著那還在游戲中的人。

“你這樣沉默的冷暴力，真的讓我惡心。”

“那就分手吧。”劉蘇娜終于回復了。

“你就是在等這句話啊。”古樹又發去消息，可對方又消失了。

“你是覺得和我沒有一句話可以講了嗎？”

“你要我說什么，我每天工作已經夠累了，沒時間陪你玩。”

“今天也在工作嗎？”

劉蘇娜又沉默。

古樹苦笑著，可惜淚已經干了，不然真的會笑出眼淚：“昂，其實我們還是有的聊的，最后可以聊的話題，把你問我借的，除了我給你的，看看我們的聊天記錄，算一算多少錢了，全部還給我。”

“你自己算，我把聊天記錄全刪了。”

古樹并沒有去算，他相信劉蘇娜一定會記得錢的問題，畢竟那是每次聊天都會涉及到的，無數次的還信用卡，為聊表孝心給她的父親買衣服又買手機，難道會忘記？

“我每天都要工作到三四點，經常喝的胃疼，你從來都不關心，還要我抽時間陪你，我哪里有這么多時間。”

“你就只知道天天煩我，我打個游戲也要說，不開心不回你消息也要說，你能不能別這么煩人！”

劉蘇娜終于是主動發來了消息，可是這消息卻看到古樹更加惱火。

古樹也要承認，他真的想劉蘇娜能陪陪自己，尤其是這一刻。

“你打游戲我說過嗎？我等你幾天了，你說打游戲我不可以陪你嗎？”

“你開心就好。”

“如果只是想和我打游戲的話我身邊真的不缺這樣的人，所以分手吧，以后能不能別打擾我。”

“昂，好的。”

古樹按滅手機，終于一身輕松了，一只手握著冰涼，一只手握著溫熱，一切都沒了。

這世間，再沒有與他有關的人了。

“我可能真的是個很差勁的人，一個爛人，朋友相處到最后都不是朋友，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喜歡我的我不喜歡。喜歡了、在一起了，得到溫柔卻也不會回應，這大概就是愛無能吧，以后該如何呢？”

古樹抱著酒瓶，將自己灌到意識模糊，澆滅心里的痛苦，躺在妹妹的床邊，手機被他摔的稀碎，又喝了口酒，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門，反手將自己關在了門外。

天上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雪，古樹仰頭看著，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顆巨大的古樹。

2021年8月6號16:09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