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甫明，云嵐已散，趁著朝日晨暉，呂長歡便往北府司而去。

昨夜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自己也慢慢接受了呂南奇踏上修行之路的結果，

臨走前，承安大少爺趁著尹管家收拾床鋪的間隙，探頭探腦的瞄了一眼房間，吼吼直笑，把個碩鼠小人嚇的激靈一抖。

“老尹，藏在墻壁里也沒用，老鼠會打洞，你不知道嗎？”

事不過三，這次尹大富徹底傻了眼，杵在床邊形同雕像，雙目呆滯，嘴角肌肉抽抽個不停……

心情大好的呂蠻子走在長安大街之上，買了兩個肉包邊走邊啃，不時地摸著懷間僅剩的五兩銀子。

千金散盡還復來……錢嗎，就是用來花的！愛財但不守財的呂長歡，瞟了一眼滿街的黃白之物，垂頭而過。

剛一邁進衙門，馬化龍便一個箭步沖過來，像是中了頭獎似的咧著大嘴，笑哈哈言道：“咱發財了……”

大胡子姜烈跟在身后，照著外甥屁股就是一腳，險些沒把馬化龍踹個狗吭屎。

嘴里低聲怒罵道：“昨夜還夸你小子激靈，幾個臭錢把你弄得魔怔了一樣，沒出息。”

說罷后又努努嘴，遞了個眼色給二人。

呂長歡這才意識到，進進出出的北府司大小吏員和繡衣衛們，眼神中盡是羨慕和嫉妒，甚至有些平日里不對付的銀衛和鐵衛，滿面含煞。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呂蠻子豈會不知。

斬殺蛇妖、找到杜侍郎以及昨夜成功捕獲幕后真兇，這樁樁件件的功勞，讓呂蠻子的名頭甚至超過了某些四品金衛。

至于姜烈，人家根基深厚，又是八大銀衛之首，本就威望甚高，北府司上下倒也服氣的很。

可是名不經傳的小鐵衛呂長歡，卻讓所有人都認為是大胡子背后罩著他，曾經的蠻牛轉而成了不勞而獲的諂媚小人。

之前憨厚木訥的人設，三天時間便轟然崩塌，對于穩如老狗的呂長歡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暗自和姜烈較勁兒的銀衛賈玉剛，從叔父那里得知冷大人要提拔呂長歡的消息后，心里更是不爽……

人緣兒本來不咋地的呂蠻子，業已成了北府司基層的眾矢之的，這樣的結果，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深諳職場潛規則的呂長歡即刻意識到，絕不能坐以待斃，再這么下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得想辦法打破這樣的局面……

正值呂蠻子胡思亂想之際，大胡子將他拉到墻角，神神秘秘地從懷間拿出一疊寶鈔，塞進呂長歡手里。

“昨夜立的功勞不小，兩位大人賞的，你和我那外甥每人五百兩……”

還沒等姜烈話說完，呂蠻子蹭地將銀票揣入衣袖，探頭探腦地四下張望，生怕有人搶走手里的巨額財富。

大胡子咧嘴一笑，又從懷間拿出一沓，在他面前晃了晃，言道：“這五百兩是謝謝你救了化龍一名，衙門賞了我一千兩，可我知道，昨夜要不是你，咱三個別說立功了，怕是小命都得搭進去……”

姜烈這話倒不假，昨夜那位俊俏的南疆巫族，利用玉蠱瞬間將修為提升數倍，而且全身是毒，就算是水母鏡巔峰的梁金衛，都未必能擒住那廝。

昨夜發生的一幕幕，大胡子都看在眼里，其實要算起來，救得還不只是外甥馬化龍，還得算上自己一個。

呂長歡滿臉感動，來回拒絕了幾次，最后將老大的五百兩揣入懷中……

我勒個去……整整一千兩！這會玩兒大發了……呂蠻子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

一千兩什么概念，自己一年才二十多兩，突然之間少奮斗五十年，太特么爽了……

大胡子瞧著呂蠻子雙手捂臉，一個勁兒的嗚咽，以為是被自己給感動哭了，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傻小子，歲數不小了，有了這筆銀子，夠你成個家了！”

說著說著，這位老大哥竟然虎目一酸，險些掉下眼淚。

馬化龍遠遠瞧著這二位奇奇怪怪的樣子，嗤笑一聲，邁開大步湊了上來。

“舅舅，干嘛呢，您自己都說了臭錢而已，怎么還這幅樣子……還有你，呂蠻子，捂著臉作甚……”

表情管理到位的呂長歡將雙手放下，面帶喜色言道：“今晚兒我請客，叫上梁金衛手下所有鐵衛，紅袖雅筑隨便造……”

“隨便什么？”

“哦，隨便叫姑娘……”

方才還有些傷感的大胡子，陡然瞧見呂蠻子和沒事兒人一樣，還揚言請四五十號弟兄去紅樓，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地嚷道：“你小子瘋了不成，這些銀子是讓你娶媳婦用的……”

“要請，咱三個一塊兒！”

一想起明艷無儔的紅袖雅筑管事羅玉裳，大胡子便忍不住心神搖曳，全身酥麻。

呂長歡自然知道老大的心思，瞧著他那副跟抽了大煙似的陶醉模樣，便忍不住吼吼直笑。

這時，從昭獄的方向跑來一個鐵衛，來至近前后氣喘吁吁言道：“醒……醒了！”

姜烈沒好氣地瞪了鐵衛一眼，喝斥道：“娘的，喘口氣再說。”

“巫族，巫族醒了……”

審問南疆妖人的差事，梁金衛也順勢交給了擒賊有功的大胡子三人，另外又安排銀衛賈玉剛手下一個鐵衛跟著，算是對這三人的考察。

北府司昭獄可不是刑部或是六扇門的普通大牢，若非朝廷九卿郡守一類，亦或是牽涉大案的罪犯，是沒資格進昭獄的。

這一點，倒是符合呂長歡對真正歷史中大明北鎮撫司昭獄的印象。

而且，負責看守昭獄的繡衣衛也不是一般的鐵衛，非得是意土上品境修為，且任職十年以上的老人，還得經過層層品德測試……

原因嗎，很簡單，這些被關押的犯官哪個都不簡單，甚至有些武將，其修為超過二鏡以上。

再碰上那些舌燦蓮花的文官們，三言兩語就能讓你乖乖打開牢門。

沒有些牢靠的人看守，昭獄豈會令朝廷放心……

呂蠻子之前作為一個尚未破鏡的小鐵衛，根本沒資格進入昭獄，不過是姜頭兒偶爾說起過里面關于各種刑罰的事情，自然印象深刻。

比如像油煎這樣可怕的刑罰，就曾經嚇得呂蠻子整宿睡不著覺……

所謂油煎就是把犯人放在燒紅的鐵盤上，直到烤的外酥里嫩，活人BBQ！

還有灌毒藥，那更是無比的折磨人，先灌一次毒藥，然后給喂一次解藥，如此反復，一直要到犯人毒死為止。

還有什么站重枷，剝皮、勾腸等等，所謂“魂飛湯火，慘毒難言”，樣樣酷刑都不是人所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