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司命聽到大侄子右臂被廢的消息，心里五味雜陳。

做為一派宗師，葉楓的胸襟自然不一般。

五位劍閣小宗師一敗涂地，蜀山的顏面掃地，甚至被打殘廢的葉知秋……

這一切，都是學藝不精的后果，怨不得旁人。

當然，有一點還是讓葉楓感到憤怒。

呂長歡這小子，下手太黑！

而且心機也夠深。

明明是勝利者，卻裝出一幅敗者的狼狽！

僅僅是顧及蜀山的面子嗎？

事已至此，葉神劍唯有起身告辭。

再不走，大侄子那條胳膊就真的保不住了。

辭別慶王后，他沖著呂長歡三人微微頷首，帶著閨女離開了大殿。

瞧著慶王這般態度，在場的賓客們也紛紛告辭。

世子朱瞻帶著管家送客，也一道離開。

最后，大殿之內只剩下呂蠻子三人，以及朱允聰和他的寶貝女兒，玲瓏郡主。

呂長歡之所以沒有著急離去，也是想再探探慶王的口風。

當著大半個朝堂立誓，一言九鼎的大明慶王，當真心口一致嗎？

“王爺，方才之言當真？”

朱允聰旋身瞅著來至近前的北府司指揮使，不慍不怒，淡然言道：“本王句句發自肺腑，呂大人，不用整日盯著王府，你要小心的人，是寧王和司禮監的大太監……”

呂長歡聽罷，嘴角上翹，不置可否。

“您又何必擾亂視聽，只要您這位大明第一藩王離開京城，其它的，都是浮云！”

“怎么，本王的話，你不信？”朱允聰面色微冷。

信你鬼啊！

病秧子寧王眨眼間一命嗚呼，司禮監的葉少卿不過一閹人，能掀起什么風浪……

慶王瞧著他一幅打死不信的樣子，幽幽說道：“多說無益，本王也懶得解釋，不過是好意提醒……”

他頓了頓接著言道：“年輕人，還有一點，算是最后的忠告，本王那位嫂子，并非你想象之人，多留一條退路，不是什么壞事……”

說罷后，朱允聰袍袖一甩，大步流星地出了大殿。

對于端康太后將呂騰川調回山海關的事情，呂蠻子心里一直不爽。

今夜慶王莫名其妙地又迸出這么一句，更是讓他一顆曾今無比堅定的衷心，產生了一絲動搖。

而朱允聰言辭之間，神色自若，語氣誠懇。

怎么看，都不像說謊的樣子。

呆立在原地的呂蠻子，一時間思緒萬千，臉帶迷茫。

“呂大哥，你今夜可真威風！”

一聲翠鸝之音想起的同時，玲瓏郡主裙裾飛舞，翩然來至呂蠻子近前。

眼神中盡是崇拜之情！

呂長歡在夜宴上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是被人家揍得衣衫盡毀……

在朱綺羅眼中，都是那么瀟灑帥氣。

父王身邊的人，不是阿諛奉承的宵小，就是摧眉折腰之輩。

小郡主何曾見過如此豪橫的年輕人。

呂長歡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說道：“今晚是世子的定親晚宴，結果被我弄成這樣，辜負了郡主一番心意，承安在此賠個不是！”

說罷后，他身軀微躬，作揖致歉。

“管他呢！倒是你，今晚可沒少得罪人啊……沒關系，我去求父王幫你擺平！”

天真爛漫的小郡主，眨著桃花眸子，燦若生輝。

緊接著，她臉色微變，又是一幅悵然若失的樣子。

一想到父王剛才那句“不日歸蜀”的話，朱綺羅的一顆心瞬間沉到谷底。

“小郡主，呂某還有事，就此別過！”

呂蠻子言罷，瞅著怔怔出神的朱綺羅，旋身便走。

小丫頭的心思，他也懶得猜。

今夜把個慶王府攪得雞飛狗跳，順帶連紫金劍閣也一塊兒得罪。

向來秉持猥瑣發育原則的呂蠻子，多少有些不安！

自從升任北府司指揮使，他便成了京城最顯眼的一位。

再想茍著，豈非癡人說夢……

夜宴上的敲山震虎，倒有些收獲。

尤其是慶王朱允聰那番話，不得不讓呂長歡重新審視如今的局面。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三人出了慶王府，踏著寸許厚的積雪徒步而行。

冷月寒星，長街寂寥。

圣狐小白察覺到了老公的異樣，莞爾一笑。

“那位小郡主，對少爺好像崇拜的很吶？”

呂長歡收斂思緒，抬頭望著漫天星斗，苦笑一聲，言道：“一兒一女，天差地別！”

在酒宴之上，他一直觀察著在場眾人的神色和舉止。

慶王身邊的那些黨羽，似乎注意力都集中在世子身上。

尤其是丑郡王和汪尚書，一個勁兒地和朱瞻互相使眼色。

尤其是說道不日歸蜀的事情，三個人表情出乎意料的顯露出震驚，甚至是憤怒。

看來，朱允聰的這個決定，所有人都不知情。

而朱瞻在整個酒宴中表現出的狀態，城府堪稱一流。

不出所料，世子的一些謀劃，慶王有可能不知情。

轉念一想，只要慶王一走，他這個親兒子也得離京。

再怎么折騰，也是一場徒勞！

呂蠻子吐出一口濁氣，臉色漸喜，側首瞧著直打酒嗝的大和尚。

“三哥，今兒王府的蘭芷春，不錯吧？”

余西峰醉眼迷離地哈哈一笑，言道：“以后有這等好去處，記得叫上俺！”

這位酒肉和尚也不客氣，愣是喝光了人家王府十幾壇子佳釀。

一旁伺候的丫鬟，被他累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你這小子的功夫越來越邪門，怎就一劍震碎人家一條胳膊，而且衣衫完整，不露痕跡？”

余西峰想起那位可憐的星魂小宗師，好奇問道。

“趁他不注意，偷襲的唄！”

原來，結界內的一戰，呂長歡利用火光沖天的瞬間，人劍合一，蕩開七絕劍意后，閃身至他后背，一掌拍在右肩，致使整條右臂骨節寸斷……

當時，琉璃業火遮蔽了整個結界，外人根本看不清內里的情形。

呂長歡的神蹤幻影，如今隨著氣海的增長，早就達到鼎峰。

鬼魅一般的身法，連目光如炬的葉神劍都沒看出端倪。

大和尚點點頭，瞥了眼這個鬼靈精。

“那你為何偏偏對這個星魂小宗師下重手呢？”小白不解問道。

呂長歡冷哼一聲，回道：“還不是他咎由自取，其他人斗劍歸斗劍，起碼光明正大，不像那個葉知秋，上來就是殺意漫天，劍氣沖著老子的右臂而來，明顯就是想廢了我這條胳膊……”

“所以你就以牙還牙？”

“沒一劍要了他的命，算是給蜀山面子。”

“那你的衣衫又為何？”

“自己震碎的唄……”

余西峰撫這大肚子，仍舊一臉困惑，接著小白的話問道：“荊老大只說過，你可與星魂一戰，可沒說能打得過啊！怎么勝得如此輕松？”

呂長歡頓了頓，解釋道：“不是我的修為逆天，而是那個叫葉知秋的家伙，被無垢劍鐲里的月屑神珠晃瞎了眼，一不留神，才著了道兒！”

他這么一解釋，圣狐小白才想起來。

方才結界內烈焰滔天，有一瞬間，迸發出一道耀眼的白芒。

原來是月屑神珠發揮了作用，這才讓一個星魂小宗師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敗在呂長歡手下。

碰上這位呂大人，只能怪姓葉的倒霉！

來至十字大街，呂長歡和小白目送著大和尚回了挽夜司，這才雙雙離開。

身上這件素白錦袍是圣狐姐姐親手縫制，毀成這樣，難免有些可惜。

呂蠻子雙手將斗篷裹緊，笑著言道：“明日還得勞煩姐姐，扮成繡衣衛陪我一道，去往神風營！”

接著，他將太后巡視武備的事情說了一番。

小白點點頭，欣然應允。

不論今夜朱允聰那番話是真是假，帝王之才的李婉兒，絕非善類。

心思縝密且手段雷霆，皆是步步先機。

伴君如伴虎的如履薄冰，可不是呂蠻子想要的生活。

奶奶滴！這個指揮使做的真是憋屈……

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青丘秘境的旖旎瑰麗和如畫美景……

神仙洞府，眾美簇擁，怎么想，都好過這金陵城的泥潭旋渦！

一不留行，就是萬丈深淵。

再一想，青丘也不是小白說了算，帝姬的心機，不比太后少。

可千萬別離了虎穴，又進狼窩。

呂長歡越想越覺著自己無助彷徨。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修為不濟。

一個小宗師，呵呵……

倘若有一天如大司寇那般，令天下人忌憚，自然不用顧忌那么多。

白若曦瞅著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愿刨根問底。

默默跟在老公身后，朝著通濟大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