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沖突，最終在當事者堅持下，被解釋成一場‘誤會’---

當然，這個說法主要是拿去忽悠貴族老爺的，畢竟日常矛盾不礙事，私斗卻是明令禁止的，鬧大了維克多和薩姆斯都討不了好。幸虧某人被一擊轟進天花板的場面歷歷在目，感慨于說服（物理）手段之強大的圍觀者們紛紛明哲保身，表示維克多的說辭準確無誤，事情得以不了了之。

至于薩姆斯...他躺在床上熟睡的模樣，比他氣勢洶洶懟人的模樣要順眼許多，起碼維克多是這么認為的。

俗話說得好，有拳頭就有威嚴。事件平息后，仆役們對待少年的態度雖不到前倨后恭，卻也有了一百八十度轉彎：拎東西有人伸出援手，遇見者會笑臉相迎，甜菜湯里多了幾片火腿，被叫外鄉人或殘廢的場面更是蕩然無存。

變化遠不止如此，但維克多已然無暇他顧，借著字典不甚流利閱讀著膝蓋上攤開的書本，某人一副愁眉苦臉表情，連被人接近都毫無察覺。

“怎么，還在背誓約詞？”微笑時露出倆個酒窩，換上正裝的伊里奧斯拍了拍少年肩膀，視線隨即挪到書頁上。見對方不置可否，他爽朗地呵呵兩聲，滿臉自信朝其豎起大拇指。

“放心，儀式很簡單的。布魯斯不是分封騎士，規矩沒那么多，你哪怕所有步驟都錯了也無所謂。”

明知對方所述屬實，維克多聽聞時仍舊忍不住翻白眼。“主人好歹是子爵的繼承人，如果能把儀式完美執行，對大家總沒有壞處……”

“那倒也是，風評如果好一點，指不定到時能多弄點生活費~~”依舊是嬉皮笑臉模樣，推開窗戶朝下望了幾眼，伊里奧斯轉頭正色道：“準備好了嗎？”

緊張中包含幾分期待，維克多神情嚴肅點點頭。最后檢查了一遍穿著，確認打扮得體的他跟隨同伴剛離開房間，腦海內便回蕩起一個聲音。

“什么是分封騎士？”

呼吸為之一窒，腳步踉蹌的少年趕緊單手撐墻，這才避免了頭朝下栽倒的命運。“你別吵，法師，這可是我的關鍵時刻！”

“切，不過一個寄宿體，有什么好神氣的！？”不滿于維克多的態度，聲音當場反唇相譏。“要不是我用權限關停了傀儡，再調用最后的魔力緊急處置你的傷口，你這個傻瓜早就死在我的實驗室了！”

不得不承認對方觀點，但考慮到即將面對的情況，少年決定堅持原則。“你救了我，這份恩情我會報答，但你待會無論如何別吭氣。”

“憑什么？”嗓音似成年男性，但交流者的表現更像個叛逆的未成年人。“我睡了一百多年，早就睡夠了，再說你可沒資格號令我，凡人~~”

圣光在上，你是睡太久腦子遲鈍了嗎，我在乎的不是發號施令權，是我們倆的命！憶及對方曾經提過的訊息，維克多不得不耐著性子與其解釋起來。“布魯斯少爺好歹是子爵大人的直系，他冊封我為侍從，儀式肯定有教會的人到場，魔法師先生，你就不怕被他們逮住嗎？”

仿佛玩鬧時被教務主任抓現行，神秘人的氣勢為之一泄，語調也懊惱起來。支吾半晌丟下句‘姑且聽你一次’，對方如現身時那般消失無蹤，只剩下維克多掌心殘留的沙粒，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本以為稀里糊涂掌握古怪之力已經夠糟，沒想到體內還滯留了一個法師的靈魂，看來自己還真是倒霉。心中暗暗抱怨了兩句，注意到前頭帶路的伊里奧斯開始減速，維克多似有所悟四下張望，才發現二人即將抵達走廊盡頭。

“伊斯。”

“怎么了，小維？”

“都說了別那樣叫我啦...”無奈地進行著反駁，姑且為了緩解緊張，維克多沒話找話詢問道：“你也是主人的侍從，對吧。”

“沒錯。”

“那你當初被冊封侍從時，也會感到緊張嗎？”

“不會，”背對有些不安的少年，伊里奧斯伸手握住門把，側臉在光線照耀下看起來明暗交織。“其實蠻無趣的......”

無趣嗎？還在思索同伴古怪的答復，維克多卻感到炙熱的陽光灑在身上，驅走了建筑加諸于身的陰冷。一鼓作氣走下去吧，事到如今也回不了頭，愿圣光保佑，安慰了自己兩句，維克多趕緊跟上前頭的伊里奧斯，朝訓練場中央走去。

面無表情的子爵，因相貌總給人奸滑感的雷克斯，從領地趕來的芬里斯爵士，身形瘦削、據說是領地最強的邁克爾......十多名衛士拱衛下，熟悉或陌生之人三三兩兩組成了小圈子，中央則是維克多即將宣誓效忠者。

與在場所有人同樣，布魯斯·赫侖穿戴著兼具防御與運動性的輕型鎧，外面還套了件藍底金邊的罩衫。正滿臉無趣把玩著腰上佩劍的劍柄，注意到徐徐走來二人組的他面色一喜，隨即趕快換上冷峻表情，轉身朝子爵大人與其身邊婦人躬身致意。

“父親，母親，我的侍從已到，儀式可以開始了。”

這邊子爵父子還在對話，那頭維克多已經成為了眾人注目焦點，回憶著手冊上關于侍從冊封的細節，維克多只覺得雙腳發顫雙手發抖，冷汗霎時濕透了內衣。就在他感到口干舌燥之際，伴隨從心臟傳遍四肢百骸的暖流，少年皮手套下的指尖又滲出少許沙粒----

同時出現的，還有某個略刻薄尖酸的男聲。

“不要因為階級差距心生畏懼，當他們被吊在路燈上時，甭管什么爵位都會吐出舌頭加失禁，凡人。”

就和腦海里那些晦澀難懂的知識一樣，對方的說辭維克多只能說七竅已通六竅。估摸著他是在安慰自己，少年自嘲地撇撇嘴，目不斜視走向了已經結束交談，正朝自己使眼色的布魯斯。

盡管效果不怎么好，但他姑且算是冷靜了一點。

踏步上前，大聲報出姓名，親吻布魯斯手指上的戒指...逐個完成規定的步驟，維克多終于等來了最終的環節：宣告。

“在圣光見證下，從今日起你將成為我的侍從，永不背叛！”劍尖朝下在少年雙肩各點了一下，得到子爵眼神示意的布魯斯收劍回鞘，這才雙肩耷拉松了口氣。

“行啦，小維，儀式結束了---父親，你覺得他表現如何？”示意少年站起身，他隨即把談話對象換成了子爵。

“一般，”目光掠過人群，摘下頭盔的中年人隨口道：“到王都之后，你的起居日常由他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