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一天地涼下來，陳家院子里的花木葉子掉的也多起來。

陳兮透過自己的雕花窗，常能看到春棠在院中打掃，有時夏荷也會加入進來。

兩人一紅一綠，一高一矮，在泛黃的樹冠下忙碌著頗有意趣。

陳兮也沒有閑著，她近日繡工有所進步，從縫帕子襪子進步到了可以縫額帕鞋面了。

她索性挑了幾個素雅的花色，打算給外祖母趕制幾方額帕。

徐氏知道之后很是贊同，送了些布料過來，但也提點陳兮，既然要做，不如也給祖母也做幾個，不好顧此失彼。

這幾個月錦繡坊送來的分紅并不如陳兮所預料。

也許是那幾種花樣的風潮已經(jīng)過去，加上那些花樣十分精致繁復，制作費用便不菲，所以最后布料的價格也只有世家貴女和夫人們能夠承受，受眾面太窄。

陳兮想了幾夜，嘗試改進了幾個簡單新穎些的花樣，帶著春棠又去了一趟錦繡坊，和掌柜的交流了一番。

成本降低，布料的價格也會有所降低，這樣平民也可以買得起。

所謂薄利多銷，能多掙一分是一分嘛。

“沒想到你繡工還挺好嘛。”孟姣打量著陳兮剛縫制好的帕子，大紅薄紗襯得她膚白如雪，豐腴風流。

一旁的林櫻靜靜坐著坐著手頭的針線活，嬌花照水，皎若秋月，又是另一種清雅風姿。

美色誤人啊，陳兮忍住瞟她們的視線，放下手中布料：“要不要喝冰鎮(zhèn)的果子露？”

夏荷端來了酥黃獨、果子露和三碗雪花酪。

“這是白嬤嬤親自做的，嘗嘗吧。”陳兮把點心往她們那推了推。

林櫻笑道：“有詩云，雪翻夜缽裁成玉，春化寒酥剪作金。今天也托你的福吃一回呢。”

“吃個點心，你也能念句詩，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夫子的女兒們，你們還真是把秀才的酸腐氣學了個十成十。”

孟姣早就捻起一塊咬了一口，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味道還行，讓你家嬤嬤給阿蘿方子吧，我回去讓我家廚娘做了給家里人嘗嘗。”

“這個花樣配色怎么樣？”陳兮拿了塊秋香色的布料和描好的花樣子給林櫻看。

林櫻沉吟片刻，讓陳兮試試另外幾個配色，陳兮見換了之后果然更顯大氣端莊，笑著點點頭。

還是得有個指導才好。

屋內(nèi)燃著孟姣帶來的沉水香，幾個如花般的姑娘在室內(nèi)閑聊，笑語飛出窗外，院中一片樹影隨風搖曳，說不出得閑適自在。

三位丫鬟坐在后院耳房里，也在閑聊歇著。

春棠準備了一些烤花生和蜜餞果脯，夏荷從廚房順了一大碗酸梅湯。

阿蘿吧唧吧唧地吃喝著，雖然她沒帶啥，不過她一肚子的從孟府其他婆子丫鬟那聽來的世家秘聞，聽得陳家兩個丫鬟興致勃勃。

“那個李家公子竟然這么小就有五六個通房了啊？”春棠驚道。

阿蘿不以為然道：“這算什么，這種在世家公子里不算少見。說起來，我家二公子才是真的奇怪，我聽別人說，疏桐院的蚊蟲估計都是公的。”

夏荷對孟攸印象不錯，辯解道：“這也不算奇怪吧，說明人家潔身自好啊。”

阿蘿咽下一口酸梅湯，老神在在地搖搖頭：“我聽嬤嬤私下說，像二公子這般大的世家公子，都是要安排屋中人的，這是規(guī)矩。”

她停頓一下：“大公子像二公子這般大的時候屋里也是有一個的，可二公子不讓夫人插手他院中事，故而院子里不僅沒有通房丫鬟，服侍的都是小廝。”

“因為這事，夫人和二公子鬧過幾回，不過都被二公子駁回去了。我們府里的丫鬟私下里都說二公子，”阿蘿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喜歡男的。”

“啊！”夏荷和春棠捂住嘴，兩人大眼瞪小眼。

“小姐，幾位姑娘都走了，您還在奮筆疾書什么呢？”夏荷收拾著陳兮屋中的繡桌，見陳兮還坐在書桌后寫寫畫畫著什么，忍不住問道。

陳兮興奮地落下一筆：“我剛剛和櫻姐兒討論了一下，得到了一些靈感。最近我在繡額帕，選的花樣都是些松鶴之類的，我覺得可以專門畫一些適合老人的花樣和配色。”

之前的花樣子大多鮮亮活潑，很少有適合老人的，可各府的老夫人們也是繡坊的大主顧啊。

夏荷想到剛剛阿蘿透露的信息，心中有些不安，不知要不要告訴小姐。

上次和陳兮去了桐陽書屋，夏荷隱約感覺陳兮和孟家二公子有些什么，加上孟姣又說過那句讓陳兮當?shù)芟钡脑挘刹坏孟暮刹欢嘞搿?

要是…這孟家二少爺真的好男風，小姐嫁過去不就是守活寡嘛。

小荷打個冷戰(zhàn)，她雖然年紀不大，但也跟著陳兮讀了一些書，聽白嬤嬤教導過一些道理，凡事都會多想一些。

陳兮抬頭，見小荷在那發(fā)呆，開口道：“想什么呢？有話說？”

她放下筆，直起身子，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小荷不知怎么開口，支吾半天才道：“小姐…您和孟攸少爺…熟嗎？”

陳兮見她突然沒頭沒腦來這么一句，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看著小姐的樣子，似乎也不像對孟家二少爺有情的…

夏荷想起自己看的話本里頭，提起心上人，女子都會滿臉緋紅，羞怯難言。

陳兮看起來很正常，一點反應也沒有。所以兩人之間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吧…夏荷心道。

“還不快說，還吊我胃口。”陳兮催促道。

“沒什么，只是我聽了一些風言風語，說…”她眼神有些躲閃：“說孟攸少爺喜歡，喜歡男的。”

什么？！

陳兮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她有些慌張地眨眨眼，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但隨之又想到孟攸這人確實與尋常少年有些許不同之處。

尋常少年看到陳兮沒什么反應也就算了，可看到林櫻要不就是兩眼放光，要不就是大獻殷勤。

可孟攸從一開始見到林櫻就毫無表情，只維持著那些禮數(shù)，甚至有些刻意避開。

仔細想想，他對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壓根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喜好啊。也沒有表現(xiàn)出喜歡男子吧？

“我聽說，孟攸少爺身邊的徽墨。”夏荷湊到陳兮身旁，壓低聲音道：“似乎就是…”

夏荷將自己聽來的流言一一和陳兮分享。

不會吧。陳兮想起徽墨那張確實有些白嫩清秀的臉，又有些猶疑了。

難道孟攸關起門來，在自家院子里就不是外頭這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了？陳兮有些浮想聯(lián)翩，臉色漸漸紅了。

不對，陳兮搖搖腦袋，自己想什么呢！

自己怎么忘記調(diào)查這個了！陳兮暗自懊惱，要是孟攸真喜歡男子，那她肯定不可能嫁給他的，那她之前那些討好不久都成了無用功？

但府里丫鬟們私下里傳的沸沸揚揚的傳聞，孟姣作為孟府大小姐，怎么會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她怎么還會表示出撮合自己和孟攸的意思呢？

夏荷看主子面上表情幾度變換，心中有些忐忑：“小姐，我是不是多言了。”

陳兮回過神來：“沒有，你做的很好。以后如果阿蘿跟你說什么消息，你也盡快告訴我。”

今日這個流言，陳兮雖沒怎么相信，但她心中多少還是提防起來，看來以后自己要多加注意，情報可是捕捉最佳夫君的前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