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速之客
- 遠古時代的故事(世界經典科幻故事全集)
- 周治主編
- 4922字
- 2021-05-30 11:40:18
“美利堅合眾國的公民們,我叫羅布爾,我無愧于這個名字。別看我樣子還不像有30歲,但我的實際年齡已經40歲了。我有一副像鐵打的筋骨,肌肉堅強有力,身體可經得起任何考驗,而且,我還有就算在鴕鳥世界也堪稱舉世無雙的胃口。我的身體狀況大體就是這樣。”
大家都愣住了,這出乎意料、滔滔不絕地開場白,使他們安靜下來,但他們安靜并非是考慮他說的內容,而是懷疑他是否神智正常,還是繞著彎有別的含義?但不管怎樣,他的儀表和舉止的確把眾人鎮住了。剛才還濁浪滔天的會場,現在卻是風和日麗、一片風平浪靜的詳和氣氛。
羅布爾的身體與他自己所描述的一樣:個頭中上,上身呈等腰梯形的幾何形狀,最長的底是肩膀。肩膀通過粗壯的脖子與一顆滾圓的腦袋相連。假如從“仿生學”角度看,這同什么獸類的腦袋相仿呢?公牛最恰當不過,但這是顆聰慧過人的公牛腦袋,一雙牛眼常常會冒出炯炯的亮光,始終緊鎖的雙眉呈顯出超常的毅力。閃耀著金屬光芒的鋼絲般的頭發;寬厚的胸膛如同打鐵人的風箱般起伏著,手臂、手掌、腿和腳都很理想地安在軀體上。
他整張臉上刮得干干凈凈,只在下頜長著一簇美國水手性格的短胡子。他的咀嚼肌力量驚人,固而使得下巴棱角分明。曾有人計算過(不會有什么東西不曾被人計算過):一只普通鱷魚的頜部可以有400個大氣壓的力量,而一只大獵犬卻只有100個大氣壓的力量。人們甚至還算出了下面這些有趣的數字:每1克獵狗的咬力有8克,而每1克鱷魚則有12克咬力。估計這個羅布爾每克至少能有10克咬力,比鱷魚不足但要高于獵狗。
這個超凡脫俗的家伙是從哪兒來的?沒人知道。但有一樣,他講一口流利的英語,但沒有新英格蘭的楊基們所慣有的那種拖腔。
他接著說道:
“尊敬的公民們,關于我的精神方面。我是位工程師,我的精神方面比我的肉體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不怕天神,不怕地獄,更不怕人。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屈服過。如果我認定了一件事,即使是全美洲,全世界聯合起來,也無法阻止我去辦成這件事。當我提出什么建議,我就希望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我不能忍受異議。我之所以強調這些細節,尊敬的公民們,目的是為了讓你們對我有比較透徹的了解,你們可能會覺得我談論自己談得太多了,不過,沒關系!現在,就請你們商議一下,是不是現在就讓我閉嘴,因為下面我要講的可能會不合你們的口味。”
會議廳的前排已經出現了海浪拍擊岸邊般的聲音——這是大海即將咆哮的前兆。
“說下去,尊敬的陌生人。”普呂當大叔說道,他也在極力地控制著自己。
羅布爾并沒有太在乎聽眾會有什么想法,一如繼往地說了下去。
“不錯,我也明白!經過了一個世紀毫無進展的試驗、嘗試之后,仍然存在著一些頭腦簡單的人,他們還在愚蠢地信奉氣球是能夠駕馭的,仍然夢想著把電動機或是什么別的發動機裝到他們那些自吹自擂的、在空氣中會受到很大阻力的皮囊上去,以為這樣就能像在水面上駕馭輪船一樣去駕馭氣球了。單憑有那么幾個發明家在晴朗或少云的日子里斜頂著風或是逆著一陣小氣流成功地飛行過,就能證明駕駛這種比空氣輕的航空器很實用嗎?得了吧!你們這百十多人,自以為這樣的夢想會成真,可這是把成千上萬的美元,當然不是往水里丟,而是往天上拋。這實在是敗家子的行經呀!”
令人驚訝的是,在場的學會會員竟都聽得很專注,莫非他們的聽覺、視覺有了毛病,還是耐心增強了?又或是暫且忍一下,看這個咄咄逼人的家伙會搞出什么花樣?
羅布爾又說:
“說什么氣球!……要用1立方米的氫氣才能得到1,000克的浮力!想讓氣球憑借機器的力量來抵抗風的力量嗎!知道嗎?吹在船帆上推動一艘船艦前進的風力已超過400馬力;泰灣大橋事件中,風的壓強已達到每平方米440千克!氣球!氣球!不管是某些長著翅膀的鳥類,還是某些長著鰭的魚類或哺乳動物,大自然還從來沒有創造過一只有這種構造的飛行動物……”
“哺乳動物嗎?……”一個會員叫起來。
“是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蝙蝠是會飛的!難道剛才說話的人不知道這種會飛的動物是一種哺乳動物?難道他吃過炒蝙蝠蛋嗎?”
于是,那個人只好把打斷別人說話的嘴巴暫時閉起來。羅布爾又口若懸河地說了下去:
“這是否表明,人類既然有了火車這種良好的交通工具,就應該放棄用飛行機器來征服天空,改造舊世界的惡習呢?那絕對不是!人類既然通過船槳、風帆和齒輪、螺旋槳在海浪中暢游;也同樣能借助比空氣重的飛行器在天空中翱翔。只有重于空氣,才能擺脫空氣的限制。”
這無異于是一顆重型炸彈,一時間會場上下百炮齊發,唇劍舌槍一起向羅布爾鳴叫。羅布爾這不是公然向氣球主義者們叫陣嗎?“比空氣輕”和“比空氣重”兩派之間不是意味著風云再起嗎?
羅布爾毫不為此動容,他兩手抱胸,信心百倍地對著敵人的炮頭。
普呂當大叔打了個手勢,下令停止射擊。
羅布爾又繼續說:“是的,未來的世界是屬于飛行機器的。空氣就是它可靠的支撐。如果以45米/秒的速度向上噴射氣流,這股氣流就足夠把一個人托起來,只要他的鞋底面積有0.125平方米就可以了,如果氣流速度達到90米/秒,他就可以光著腳在氣流上散步,當螺旋槳的葉片以這個速度排開空氣時,也可獲得相同的效果!”
羅布爾的這番道理,都是從前飛行事業的先驅們曾經說過的,雖然實施起來進展很緩慢,但問題終將得到完美的解決。像德·篷通·達梅庫爾先生、德·拉朗代勒先生、納達爾先生、德·呂濟先生、德·盧夫里埃先生、利埃先生、貝萊吉克先生、莫羅先生、理查德兄弟、巴比內先生、若貝永先生、迪·當普勒先生、薩利弗先生、柏諾先生、德·維勒納弗先生、戈紹先生和塔坦先生、米歇爾·洛先生、愛迪生先生、普拉納維爾涅先生,還有其他許多人,傳播這些觀點的功勞應當屬于他們。這些觀點,雖然幾度被人摒棄又多次被重新拾起,但是它終歸會在某一天取得勝利。
對于那些飛行事業的敵對派,即那些認為鳥只需將體腔內的空氣加熱就能在空中滯留的人,他們毫不手軟地給予痛擊,并已經證明,一只5公斤重的老鷹,只是為了能在空中停留就需要50立方米的熱空氣作支撐。
羅布爾以不容辯駁的推理在這一片喧囂聲中把這些證實了,而且還把他的最后結論向氣球主義者們迎頭摔了出來:
“單憑你們那破飛艇,你們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干不成,什么也不能干!你們氣球飛行家中最出名的人要屬約翰·懷斯了吧,他雖然在美洲大陸上飛行了1,200英里,可他卻不得不放棄飛越大西洋的計劃!從那以后,你們在這條道路上連一步、甚至是一小步,也沒能向前邁出!”
“先生,”這時主席實在是克制不住了,不服氣地說,“您忘了我們偉大的富蘭克林在第一個熱空氣氣球出現,即現代氣球行將誕生時所說的話:‘它現在還只是個嬰孩,但他終將長大成人。’它現在確實已經長大了……”
“你錯了,主席,它還沒有長大成人!……它只是發胖了……這是兩回事?”
這明顯是對韋爾頓學會計劃的正面攻擊:學會的確曾經支持并資助制造過一個巨大無比的氣球。于是會場上立刻響起了一些令人恐懼的號召:
“把這個不速之客轟出去!”
“把他從講臺上扔下來!……”
“如此向大伙展示一下比空氣重的飛行!”
諸如此類的話此起彼伏。
但是,現在大家只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因此羅布爾還能從容、泰然地繼續他的演講:
“氣球主義者們,天空探索的進步絕不會屬于飛艇,只會屬于飛行機器,鳥類飛行,但它不是像氣球那樣地飄,而是靠像機器一樣扇動翅膀!”
“不錯,它是會飛,但卻是違反所有力學原理式的飛行?”勃然大怒的巴特·芬嚷道。
“是嗎!”羅布爾說道,輕蔑地聳了聳肩膀。
接著,他又說:
“人們對各式各樣能飛的生物進行研究后,一個如此簡單的思想就為人們所共識,即只要模仿大自然就行,因為大自然永遠不會錯。從每分鐘扇動翅膀不到10下的信天翁,到每分鐘扇動翅膀70下的鵜鶘……”
“71下!”有人嘲諷地說。
“到每秒扇動192下的蜜蜂……”
“193下!……”又有人譏諷地叫道。
“到330下的一般蒼蠅……”
“330.5下!”
“到幾百萬下的蚊子……”
“錯!……是幾十億下!”
盡管一再被人打亂,羅布爾仍然沒有中斷自己的闡述。
“在這種種差異之中……”,他繼續說。
“有一個圣人!”,一個聲音接口道。
“……存在著導致切實有效的解決問題的辦法。當德·呂西先生發現鹿角鍬甲這種僅重兩克的飛蟲竟能提起400克,即比自身重200倍的物體時,這就說明飛行的問題就已完全解決了。此外,事實證明,動物的體積和重量越大,其翅膀面積相對地就越小。因此,人們設想并制造了六十多種飛行器……”
“但一架也沒試飛成功!”學會秘書菲爾·艾文思叫道。
“成功了,或即將成功,”羅布爾鎮定地答道,“有人把這種機器稱作航天機,有人稱它是螺旋槳器,有人叫它是翅膀機,還有人依著船這個名字稱它為‘飛船’,但終歸都是同一個機器。它的發明讓人類最終成為天空的主人。”
“哦!還是螺旋槳!”菲爾·艾文思反駁他道,“據我所知,鳥類并沒有安裝螺旋槳!”
“有!”羅布爾答道,“柏諾先生已經證明,鳥類其實就是個螺旋槳,其飛行本身就是螺旋運動。因此,未來的推進器應當是螺旋槳式的……”
“這是邪門歪道。
圣愛莉絲啊,千萬別讓我們碰到!……”
恰巧會場中有人想起了哈羅德的《贊柏》里的這段歌詞,于是便唱了起來。
在場的人都跟著齊聲唱了起來,那種腔調簡直能把這個法國作曲家的在天之靈聽了氣得翻過身來。
可怕的叫嚷和謾罵把最后幾個音符完全淹沒其中。普呂當大叔趁著一浪與一浪間歇的安靜,說:
“陌生人,從你進來到現在,我們可始終沒有打斷您的發言……”
在韋爾頓學會的主席看來,好像那些頂撞、嘲罵,那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插嘴都算不上打斷,僅僅是交換意見而已。
他接著說道:“現在我要提醒您,飛行理論已經滅亡,它遭到美國和外國大多數工程師的非議。盡管伊卡洛斯之死是神話中的傳說,但這種神話的理論所制造的悲劇,數得出的,已經有薩拉冉·沃朗在康士坦丁堡的遇難,沃阿道爾在里斯本的喪生,勒蒂爾在1852年和格魯夫在1864年的去世,還沒有算那些默默無聞的犧牲者……”
“這種理論造的孽并不見得比另一種理論更多,”羅布爾反駁道,“因另一種理論而殉難的人的名單也不見得短,有加萊的皮拉特爾·德·羅濟埃、巴黎的布朗莎爾太太、掉到密執安湖中的唐納森和格里姆伍德,還有西韋勒、克羅塞-斯皮內利、埃盧瓦,以及許多值得大家懷念的其他人!”
這可真是“針鋒相對”!
“此外,”羅布爾又說,“你們的氣球就算再完善,也無法達到實際應用的速度。你們環游地球要用10年的時間,而飛行機器只用八天就夠了!”
這句話導致的抗議和叫嚷聲讓菲爾·艾文思耐心等了三分鐘,然后才得以發話。
“飛行家閣下,”他說,“您始終在吹噓飛行的好處,那您親自飛過嗎?”
“當然!”
“您已經征服了空氣?”
“也有可能。先生!”
“征服者羅布爾萬歲!”一個嘲弄的聲音叫道。
“好吧!征服者羅布爾,我接受這個稱號,我以后就用這個名字,因為我無愧于這個稱號!”
“我們有權懷疑!”杰姆·西普嚷道。
“公民們,”羅布爾的眉頭皺了起來,“當我嚴肅認真地前來與大家討論一件嚴肅的事情時,我無法接受別人給我的答復就是一口否定,我很想請教方才懷有疑議那位的尊姓大名。”
“我叫杰姆·西普……素食主義者……”
“杰姆·西普先生,”羅布爾說道,“我聽說,素食主義者一般說來,腸子比別人要長一些,起碼要長l尺。l尺已經不算少了……請不要逼我扯您的耳朵,結果是您的腸子被拉得更長。”
“滾出去!”
“把他扔到街上去!”
“把他五馬分尸!”
“絞死他!”
“把他扭成螺旋槳!”
氣球主義者們的怒火爆發了,他們沖上去,把講臺圍得水瀉不通。羅布爾淹沒在舉起的手臂叢中,仿佛有狂風在吹動樹枝似的,手臂叢在一齊晃動著,即便是汽笛長鳴對整個會場也無能為力了!那天晚上,費城的居民們說不定真地認為城里有哪一個街區全都起了火,用盡舒依基爾河之水都無法撲滅呢。
突然,喧囂的人群嘩地后退,羅布爾從口袋里抽出手來,朝最前面幾排發狂的人群打了過去。
他的雙手戴著美國式的鐵手扣,同時還可用作手槍,手指一動就等于扣響扳機——袖珍連發手槍。
于是,進攻者倉惶后退,而且也忘記了怒吼。他趁機又說:
“倒也是的,發現新大陸的人不是亞美利克·維斯皮斯,而是塞巴斯蒂安·卡博,因此,尊敬的會員們,你們不應該被稱作亞美利克,而應被稱作卡博……”
話言剛落,響起了四五聲槍響。槍是朝空中放的,沒傷著任何人。羅布爾消失在硝煙中,等硝煙散盡后,連他的影蹤也不見了。征服者羅布爾飛走了,仿佛是被他的飛行機器帶著飛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