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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水下葬禮

重新踏上陸地竟會讓人如此激動,尼德·蘭拿腳親熱地踢著土地,好像已經(jīng)占有了它。實(shí)際上我們不過才與土地分開僅兩個月嘛!

走出幾分鐘后,離島岸只有槍的一個射程遠(yuǎn)了。構(gòu)成土地的幾乎都是珊瑚石。偶爾還可以看到一些枯竭的河道,里面有花崗石的殘渣,可見島是在原始的太古時期形成的,漫山遍野都是茂密的森林。

尼德·蘭不愧是個務(wù)實(shí)家,他無心看風(fēng)景,只撿對身體有實(shí)際意義的東西,很快我們飽食了一頓他獻(xiàn)上的榔子,真是賽過天堂的仙果。這也表明,其實(shí)我們還是不滿足于諾第留斯號單一的海味菜肴。

“真好吃!”尼德·蘭回味無窮的說。

“好美的味道!”康塞爾咂著嘴說。

“尼德·蘭,”我見他又打榔子,“榔子雖然好吃,但可別把小艇全裝上榔子,我們先看看島上是否還有別的,比方新鮮蔬菜、水果,可以拿回去放在廚房里。”

“先生言之有理,”康塞爾答道,“我習(xí)慣性地將小艇分為三部分,水果部、蔬菜部和野味部,但至今還沒看到野味影子,那如何是好!”

“接著找唄,”我說,“但千萬要注意,島上可有著土人吶!別我們只顧打野味,自己卻讓他們獵去了!”

一邊說笑著,我們走進(jìn)了森林幕簾之下,兩小時后,我們就輕快地踏遍了整個小島。

意外的收獲令我們很開心,我們找到了許多食用植物。值得一提的是,在熱帶地區(qū)最有用的一種,相信會受到船上所有人的歡迎,這種寶貴食物叫面包果。我特意挑選了沒有核仁的一種,被馬來西亞稱作“利馬”的。這是上天對不產(chǎn)麥地區(qū)的恩賜,使人們不用耕種,這種面包果就夠采摘八個月時間。

面包果又勾起了尼德·蘭的食欲,這個美食家用火鏡把干樹枝引著了。火猛烈地?zé)饋?,康塞爾遞給他十二三個無核面包果,他都切成厚片放在火上燒著,嘴里還念念有詞,卻并非祈禱:

“等著吧,教授,美味的面包快好了!”

“而且我們好久都沒有吃面包了!”康塞爾補(bǔ)充道。

“這不是普通的面包,簡直是美味糕點(diǎn),嘖嘖……,教授,你恐怕沒有吃過吧?”

“沒有?!?

“那你可防備著,吃它時別把舌頭也咽下去了,如果你吃了第一塊不想吃第二塊的話,我就不是魚叉王了?!?

幾分鐘后,面包片向火的一面已變得外焦里嫩了。里面的粉條像松軟的面包屑,略帶幾絲百葉菜的味道,果然很好吃。

“遺憾的是這種好面包不能保存長久,”我說,“否則我們可以帶回船去儲存起來。”

“這好辦,教授!”尼德·蘭叫道,“康塞爾,再去摘些來,我們回去的時候帶上它們?!?

見我一臉迷惘,他補(bǔ)充說:“取出淀粉制成發(fā)酵粉,那就能長久保鮮了?!?

“可是,教授,”尼德·蘭又道,“到哪兒去尋找水果和蔬菜呢?”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中午時分,我們又找到了很多香蕉、芒果和大個的菠蘿。

“尼德·蘭,”康塞爾問,“看看還缺什么吧?”

“好朋友,”尼德·蘭反駁道,“還差湯和肉呢!”

“是啊,”我說,“尼德·蘭曾答應(yīng)做排骨給我吃,看來我可吃不上了?!?

“教授,”尼德·蘭喊道,“還沒開始打獵呢,你千萬別灰心!”

“但我們天黑前一定要趕回諾第留斯號?!蔽艺f。

“在陸地上才能感到時光飛逝!”尼德·蘭師傅差點(diǎn)兒吟誦起來。

直到下午五點(diǎn)鐘我們才離開小島,收獲頗豐,當(dāng)然除了排骨。

第二天,船還是不能出發(fā),小艇仍放在旁邊沒收起來,我們決定再到格波羅爾島游一番,尼德·蘭則希望今天能兌現(xiàn)對我的許諾。

我們在太陽升起時出發(fā),船兒在海浪中悠悠前行,很快就到了島上。

這次,尼德·蘭提議沿海岸向西走,然后我們橫渡幾條溪流,來到高地平原上,邊上樹木蒼翠,翠鳥喧鬧,鬧而怕人,人來便飛,飛到遠(yuǎn)方……看來島上常有人出沒。

又穿過一片廣闊的草原,走到一座小樹林前,林中鳥語花香,歌舞升平,但卻沒有務(wù)實(shí)家的排骨。

從林間小徑走過去,眼前又是一片長有灌木的平原。能看到空中有一些打扮花哨的鳥兒。

它們艷麗的羽絨服迎風(fēng)展開,而且飛行時畫出某種類似函數(shù)圖像的優(yōu)美曲線,長長的鮮艷羽毛能使人很容易認(rèn)出它們。

“天堂鳥!天堂鳥!”我高唱道。

“燕雀目,直腸亞目?!笨等麪枒?yīng)和著。

“現(xiàn)在該你了,尼德·蘭,是不是想弄回一只這么望而脫俗的東西?”

尼德·蘭雖作了一番努力,但一直徒勞到中午。大家的肚子都餓得直響。充滿自信的獵人們,卻連根獵物的毛也沒得到一根。康塞爾虔誠地閉上眼睛放了兩槍,一只白鴿和一只山鳩應(yīng)聲砸在他頭上。這意外的午餐驅(qū)使他們倆拔毛去腸,點(diǎn)火燃烤,佐以面包果,很快,白鴿和山鳩連骨頭也塞進(jìn)了我們肚中。

“吃著有點(diǎn)像剛長大的母雞味道。”康塞爾余味未絕。

“尼德·蘭,我們還需要——吃——什么?”我提醒他道。

“一頭四足動物,教授先生,”尼德·蘭略帶尷尬,“我知道這些鴿子、山鳩只是零食和小吃,我會讓你吃到最美味的——排——骨。”

“但尼德·蘭,如果不帶回一只天堂鳥,我照樣很遺憾?!?

隨后康塞爾提議,向海邊的森林走,我三人都一致同意。走進(jìn)森林時,天堂鳥遠(yuǎn)遠(yuǎn)地飛走了。

我正望鳥興嘆時,被前面康塞爾的歡呼聲打斷了。而且我也隨著他一起歡呼。

“真了不起,小伙子!”原來他得到了一只美麗無比的天堂鳥。

“不過,先生,這也并非全是我的功勞,”他謙虛地說,“它自己多吃了豆蔻汁,正醉臥樹下?!?

“把它帶回巴黎,”我忘了自己是尼摩船長的“客人”,“動物園里還沒有一只活的天堂鳥呢。”

接下來的運(yùn)氣更好了,尼德·蘭一槍擊斃了一頭肥大的野豬,他利索地割下幾塊腰窩肉,又拔毛、開膛、清除內(nèi)臟,然后他又打到幾只袋鼠。

“好了!教授,”尼德·蘭的沮喪情緒一掃而光,“多美味的獵物,尤其是燜煮著吃!我敢打賭,諾第留斯號上的人肯定沒吃到這么好吃的東西!”

這次打獵讓我們心滿意足。興奮的尼德·蘭做好了明天打獵的計劃。他要打盡島上所有能吃的四足動物。

我們下午六點(diǎn)回到海灘。尼德·蘭更不敢怠慢,立即點(diǎn)火掛肉,烤野豬腰窩肉的香氣很快彌漫在空中……

豐盛的晚餐,吃得我們個個都笑容滿面。

“我們要不今晚就不回諾第留斯號了吧!”康塞爾說。

“一輩子都不用回去才好呢?!蹦岬隆ぬm也說。

一塊石頭突然從天而降,把他們的提議打斷了。

我們逆著石頭落下來的方向看去,又一塊石頭正從那里飛過來,準(zhǔn)確地打落了康塞爾手中的山鳩腿。

我們舉槍在手,作好了還擊準(zhǔn)備。

“肯定是土著人。”康塞爾說道。

“快回小艇!”我邊喊便率先撒開兩腿。

從林中追出二十來個土著人,手拿弓箭和石器,離我們只有100步之遙。

小艇在20米外的海邊。

土著人們越追越近,尼德·蘭不甘心放棄這些美味,冒著石林箭雨,敏捷地把食物一古腦抱在懷里狂奔。

很快,我們跑到海上,將食物和武器放下,把小艇推下水,安上雙槳,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剛劃出200米,就有100來個土著人口中亂叫著,手舞足蹈地沖進(jìn)齊腰深的海水中。諾第留斯號還在那兒呆呆地躺著,平臺上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我們上了船,把小艇藏進(jìn)暗艙,迅速鉆進(jìn)諾第留斯號肚中。

“船長!”

我叫喊著跑進(jìn)客廳,尼摩船長正彈著大鋼琴,陶醉在音樂之中。

他似乎沒聽到我的男高音加入。

“船長!”

我又叫了一聲,同時拿手碰了碰他。

他好像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是我:

“??!教授,是你。你們玩得開心嗎?肯定帶回不少獵物吧?”

“是很開心,船長?!蔽掖鸬溃耙矌Щ夭簧佾C物,但帶回更多的兩足動物,估計他們已到達(dá)我們周圍了!”

“兩足動物!”

“就是那些野蠻人!”

“哦?野蠻人?”尼摩船長挖苦道,“教授,你剛一踏上陸地就碰到野蠻人了,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陸地上到處都是野蠻人?!?

“那好,船長,”我說,“如果你不想增加諾第留斯號上乘客的話,我勸你還是想個辦法吧,因?yàn)樗麄冇?00多人。”

“教授,”船長的手指正放回琴鍵上,“就是召集巴布亞所有的土著人,也不能把諾第留斯號怎么樣!”

隨即他的手指又在琴鍵上跳動了,很快地腦中就沒有我了,只有他那如詩如幻的音樂。

在這低緯度的地方,太陽很快下落了,黑夜擠走黃昏而直接降臨。格波羅爾島融入了夜色之中,但海灘上火光閃耀,說明了那些土人的存在。

船長的鎮(zhèn)定給了我信心,我也很快像船長一樣,忘了那些土人,而沉浸在熱帶夜景之中。

澄凈的天空中月朗星稀,當(dāng)后來這個地球的忠誠衛(wèi)士再露面時,會帶動潮汐把諾第留斯號推離珊瑚石床。午夜時候,海浪在黑夜的輕撫之下入眠,岸上樹下也寂靜無聲,我返回艙內(nèi),安然入夢。

第二天清晨,我又早早走上平臺,黑夜在黎明中隱退,格波羅爾島慢慢變得清晰了。

岸上聚集了更多的土著人,至少有五六百人。這時正值低潮,他們走到離諾第留斯號400米遠(yuǎn)的礁石上,使我能更清楚地打量他們。

那是正宗的巴布亞人,高大魁梧,凸出而寬大的前額,鼻孔張開,牙齒雪白,濃密的羊毛似的紅發(fā),更與他們漆黑發(fā)亮的身軀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們——更清楚,哦!不,更近了,石塊和箭已經(jīng)射過來了。

我飛快地向尼摩船長報告。

“是嗎,教授?那很簡單,把艙口關(guān)上就行了?!彼鼗卮稹?

他一按電鈕,傳達(dá)了一個命令。

“沒事了,教授。”他對我說,“艙口關(guān)上了。據(jù)我看,連你們‘林肯號’都不能損傷這些鋼鐵外殼,好像也不必害怕這些土人們的石塊吧。”

隨后,他與我談起了杜蒙·居維爾,那是法國最杰出的航海家之一。

他手拿著居維爾地圖,與我一起回顧這位航海家的事跡,他怎樣環(huán)球航行,他怎樣兩次南極探險,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阿米利島和路易·非動島,并且最終制作了大洋洲主要島嶼的船海圖。

“你們居維爾在海面上做的事,”船長說,“我已在海下做過了,而且更容易、更安全,當(dāng)渾天儀號和熱心女號遭受風(fēng)暴的時,諾第留斯號就像是一個安靜的海下工作室一樣!”

“是的,船長,”我說,“但是,有一點(diǎn),諾第留斯號很像杜蒙·居維爾的舊式海船?!?

“哪一點(diǎn),先生?”

“那就是諾第留斯號也像它們一樣擱淺了!”

“諾第留斯號并不是擱淺,教授,”他冷靜地回答,“諾第留斯號經(jīng)常在海底???,而居維爾則必須使他的船漂浮起來,到海面上去做那些困難、危險的工作,我可不需要。渾天儀號和熱心女號消失了,但諾第留斯號卻一點(diǎn)危險也沒有。明天,我指給你確切時間,海潮會平靜地托起它,再次穿洋過海,航行在水中?!?

“船長,”我說,“我從未懷疑……”

“明天下午2點(diǎn)40分,”船長站起來補(bǔ)充說,“諾第留斯號將漂浮起來,安然無恙地離開托列斯海峽?!?

他說這幾句話時口氣生硬,然后他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要求我離開。我回到自己的房間。

康塞爾在我房中,急切地想知道我與船長見面的結(jié)果。

“當(dāng)我提出諾第留斯號處于巴布亞土著人的威脅之中時,回答我的是他的嘲諷。因此,我能告訴你的就是:充分相信他,放心地去睡覺!”

“依照先生的愿望,”康塞爾又說,“尼德·蘭正在做袋鼠肉餅,那將是最棒的美味!”

康塞爾走后,我獨(dú)自睡下,但睡得并不好,我聽到野蠻人在平臺上走來走去,不時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不過,這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船上的人沒有任何舉動。他們好像根本沒有因這些吃人的家伙出現(xiàn)而受驚,如同在城堡里的士兵不為爬上城墻的螞蟻擔(dān)心一樣。

第二天下午,尼摩船長站在客廳里宣布:

“我們將要離開?!?

“那些巴布亞人怎么辦?”

“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船長聳了聳肩反問道。

我看著船長。

“你沒有明白?”他問。

“是的,一點(diǎn)也沒有明白。”

“那好,您過來看一下?!?

我們走向升降梯口,尼德·蘭和康塞爾也驚奇地站在那里。船上的人把艙口打開,這時20顆嚇人的頭顱排滿了艙口,當(dāng)先一個土著人,勇敢地?fù)]身抓住鐵梯扶手,但他立刻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扔了出去,他瘋狂地嚎叫著邊跑邊逃。另十來個同伴依次學(xué)了一番,都得到同樣的下場。

康塞爾樂得捂著肚子,尼德·蘭則好奇地沖上樓梯。但是,當(dāng)他一伸手抓住扶手時,也同樣被扔了下來。

“真邪門!”他喊道,“好像遭雷擊了!”

一切都很清楚了,那不僅是扶手,而且是連著平臺的電線,任何摸它的人都會被它狠狠地反咬一口。

巴布亞人已經(jīng)被嚇退了,而我們則笑著安慰尼德·蘭,給他按摩,而他自己則像妖魔附體般咒罵不止。

而這時,正好是船長指定的時間,諾第留斯號被海水抬了起來,離開了珊瑚石床。螺旋槳片高傲而莊嚴(yán)地拍打著海水,速度一點(diǎn)一點(diǎn)在加快,在海面行進(jìn),游刃有余地在托列斯海峽那條險道內(nèi)穿行。然后它不停地變化著方向,向印度洋駛?cè)?。船要駛向何方?哪里才是尼摩船長的最終目的呢?

在這段時間的航行中,尼摩船長做著有趣的實(shí)驗(yàn),測量不同深度的海水溫度。這些實(shí)驗(yàn)的結(jié)果是:在1000米深度時,在任何一個緯度,海水的溫度都是4.5度。

我懷著極大的興趣看他做實(shí)驗(yàn)。尼摩船長似乎全身心投入進(jìn)去了。我常常問自己他做這些觀察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了人類?我不相信,除非他有一天把這些實(shí)驗(yàn)結(jié)果交給我。這一天會來到嗎?

有時,尼摩船長也會告訴我他獲得的一些數(shù)據(jù),這些數(shù)據(jù)顯示了世界上主要大洋的海水密度的關(guān)系。

這天早晨,船長與我正在平臺上溜達(dá),他問我是否知道海水密度的差異,我說不知道,并告訴他,科學(xué)上缺乏這方面的精確測量。

“但我做過了,”他對我說,“并且我能保證其準(zhǔn)確性?!?

“好的,”我說,“但是,這是在諾第留斯的世界上,而這個世界的科學(xué)‘理論’不會在全世界留傳?!?

“你說對了,教授,”他沉思了一會兒,“這是和陸地沒有關(guān)系的世界。不過,既然命運(yùn)讓我們見面了,我會告訴你我所觀察到的結(jié)果?!?

“愿聞你的高見,船長?!?

“海水的密度比淡水的大,這已經(jīng)知道了,教授,但這也并不是說各處的海水密度都一樣。”

他隨即列舉出一系列精確的數(shù)據(jù)。由此表明,它在各個大洋中可能已游歷多次了。

在以后的幾天時間內(nèi),我和他興致勃勃地做著各種類型的實(shí)驗(yàn),計算各種深度的海水鹽的含量、導(dǎo)電性、染色功能以及其透明和傳光性。從這些實(shí)驗(yàn)中,能看出尼摩船長是一個多方面的奇才,也慢慢對我友好起來。不過,他不久又離我而去,使我獨(dú)守客廳。

這天,諾第留斯號在水下幾米深處仿佛睡著了。船上的電機(jī)、螺旋槳都停止了工作,任船隨波搖晃??蛷d窗外的嵌板打開了,船的探照燈關(guān)閉著,外面水中陰森晦暗,但我卻看到一種新奇的景象。

外面忽然一片光明,但并不是探照燈亮了。

那是一片磷片,在陰暗的海底尤其顯得絢爛輝煌。這顯然是一些發(fā)光的微生物,因?yàn)榭梢钥吹剿鼈兲嶂鵁艋\在船身上溜過。

借著這些不發(fā)熱的光,我能看到漂亮的海豬急著去趕集,永不知疲倦的海中丑角,長達(dá)3米的劍魚,預(yù)示著風(fēng)暴將至。接著又是一群小型魚類,奇形怪狀的箭魚,會跳的鰭魚,長著一副人臉的狼魚等等。在這海下夜市熙來攘去,一幅繁榮昌盛的景象。

我們就這樣走著,不時陶醉在窗外的美景中。但接下來的一件事,使我頓時又對航行興致大減。

1月18日,諾第留斯號正處在東經(jīng)105度和南緯15度。天色陡變,頓時讓人體會到“江湖險惡”的含義,風(fēng)從東方猛烈地橫掃過來,船上的儀器也顯示出與四大高手——暴風(fēng)、雨、海水、空氣之間的一場決斗。

在平臺上,大副看完后叫出船長,他眼睛對準(zhǔn)望遠(yuǎn)鏡,望遠(yuǎn)鏡則對準(zhǔn)天邊??戳艘粫海瑑扇酥g交談了幾句。大副似乎很不安的樣子,有點(diǎn)按捺不住。

船長則胸有成竹,神態(tài)鎮(zhèn)定。他似乎在不停地以反面作論證,而大副則語氣堅定,固執(zhí)己見。

我努力地向他們指的方向望了望,不得要領(lǐng)。天水之間地平線依然清晰。

尼摩船長在平臺上來回踱步,似乎當(dāng)我是假人。他步伐沉穩(wěn),但有失往日的節(jié)奏感。他臨風(fēng)而立,但安祥略顯不足。他到底要尋找宇宙的什么真諦?在距海岸幾百海里的諾第留斯號上會有什么擔(dān)心呢?大副又取過望遠(yuǎn)鏡,依然向天邊瞪望,并不時望洋興嘆,這兩人一靜一動搞什么把戲呢?

尼摩船長下達(dá)命令,機(jī)器推動力增強(qiáng),轉(zhuǎn)動加快。

我好奇地跑下客廳,拿出我用的大功率望遠(yuǎn)鏡,返回平臺。

我的眼睛與望遠(yuǎn)鏡似觸非觸之際,突然有人一把奪走了望遠(yuǎn)鏡。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尼摩船長,他目光中閃著陰森可怖的光芒,簡直換了個人似的。他身體直挺,雙拳緊握,要把望遠(yuǎn)鏡搶在手中,但望遠(yuǎn)鏡卻掉在了他的腳下,看得出,他在極力控制著憤怒。

是我什么地方無意中得罪了他嗎?還是這個常有怪異之舉的人認(rèn)為我作為一個“乘客”看到了不該看到的秘密?

但他很快又換上了那副鎮(zhèn)定的面具,變得又像個鎮(zhèn)定的船長了。他回頭向大副交待了幾句,然后又扭回身面對著我。

“阿龍納斯先生,”還是無法掩飾他的激動,“希望你能遵守原來我們約定的條件,現(xiàn)在,需要把你和你的同伴都關(guān)起來,直到我認(rèn)為能讓你們恢復(fù)自由?!?

“客隨主便,”我不回避他的目光,“但能否向你提一個問題?”

“不能,教授?!?

話說到這份上,只有照辦了,因?yàn)樵俣嗾f也沒什么用了。

我們?nèi)齻€人又被關(guān)進(jìn)最先關(guān)我們的船艙里了。尼德·蘭在怒罵,但回答他的只有門“咣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了。原來,船長交待大副的是為我們準(zhǔn)備午餐。吃過午餐后尼德·蘭很實(shí)際地睡去了,不過忠誠的康塞爾竟不服侍我也自己睡著了。我正埋怨他入睡的迫切性時,令我驚異的是,我自己的頭腦也昏沉沉的,我趁大腦沒完全麻痹時一想,我們的午餐中也許被放了安眠藥。

我能聽到艙口關(guān)上了,原來一直動蕩著的大海也平息了,難道諾第留斯號潛入了寧靜的水底了?

我努力瞪大眼睛與昏睡抵抗,但我的呼吸變得細(xì)微了。我漸漸向睡神屈服,不久,眼前什么也沒有了,我想我可能是睡著了,不!我沒來得及想。

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了,不知是不是第一個醒的,因?yàn)樽屛殷@訝的是房內(nèi)只有我一個人——原來已回到了我的房間。

我的同伴們也和我一樣,現(xiàn)在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當(dāng)然包括自由。

下午,我正在客廳做筆記,門一開,尼摩船長走了進(jìn)來,他沉默不語,眼里布滿血絲,好像一夜沒睡那樣疲乏。他表情憂郁,來回走動著,有點(diǎn)坐臥不安,隨手抓起一本書,沒看一眼就放下了。他依次看了各種儀器,但卻不像往日那樣記錄下來,難道嫉妒我比他睡得好?但他最后走到我面前:

“教授先生,你也是醫(yī)生嗎?”

“是的,”我答道,“我學(xué)過臨床,在我去博物館作教授前,曾在醫(yī)院干過幾年?!?

“那么,教授,”他說,“你是否樂意來為我的一個船員做一次治療?”

“現(xiàn)在就去?!?

現(xiàn)在,我緊張得心直跳,我意識到,這個船員的病可能和昨晚的事件有關(guān),這秘密如同那個病人,縈繞在我心頭。

我跟著尼摩船長,走進(jìn)一間挨著水手住房的艙內(nèi)。

床上躺著一個人,大約40歲左右,但不是有病,而是受了傷,他頭上的繃帶都被血浸透了。我慢慢解開繃帶,那人呆呆地望著我,連呻吟也沒有一聲。

看來傷勢很嚴(yán)重,那人的頭蓋骨被鈍器擊碎,腦漿外露,而且受到了震動。在外露的腦漿上布滿了一塊塊血痂,顏色好像酒糟一般。大腦在被打傷的同時又受到了震動。他呼吸遲緩,肌肉抽搐,整臉都扭曲了。大腦已受到了感染,所以思想和行動都變得麻痹。

我給他拿脈,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的了。肢體已開始發(fā)冷,死神也在接近他,我也無回天之術(shù)了。我又包上他的傷口,轉(zhuǎn)過身來對著船長:

“他是怎么受的傷?”

“原因并不重要!”船長閃爍其詞,“發(fā)生了一次撞擊,機(jī)器上一根杠桿折斷之后擊中了他。他還有救嗎?”

“沒救了?!?

尼摩船長渾身發(fā)抖,兩行熱淚流上了臉頰。

“你可以回去了,教授先生?!彼麖?qiáng)忍著說出這句話。

我把他一個人留在那里,轉(zhuǎn)身回到自己房間,心里沉甸甸的,略感一絲不祥。這一夜沒睡安穩(wěn),時常被一種類似遙遠(yuǎn)地方傳來的哀歌驚醒。第二天,我早早地趕到平臺上,船長早就在那里了,他一見我就走了過來。

“教授,”他說,“你樂意今天再和我去做一次海底散步嗎?”

“我的同伴能一塊去嗎?”我問。

“只要他們樂意,我不制止,你們?nèi)ゴ┥蠞撍掳??!贝L說。

他卻沒跟我說起那個病人的任何情況。

八點(diǎn)半左右,我們都準(zhǔn)備好了。門一開,尼摩船長以及我們,還有十來個船員一齊下到了10米深的海底。

尼摩船長帶領(lǐng)我們穿行在一條珊瑚王國的黑暗通道中,一路傾斜向下,來到100米深的地方,在探照燈的照耀下,這些天然的錯落有致的拱形建筑以及水晶燭臺和下重吊籃,如同一座魔宮般變幻萬千。

又走了兩個小時,下到300米的深度了,已到達(dá)珊瑚島的山腳。尼摩船長停住腳步。我們也都站住了。只見船員們圍攏在船長的身后兩側(cè),還有一個長方形的物體被四個人抬著。

這時,我的眼前有一片空地,是海底高大森林的林間空地,數(shù)盞探照燈的光交錯輝映,使地上人影綽綽,而空地的末端是漆黑一片,只偶爾能看到幾枝珊瑚的尖刺。

空地中央,石頭的地基上,矗立著一副大型的珊瑚十字架,它的兩條橫支架,如同是被石質(zhì)鮮血凝固而成。

船長打了一個手勢,其中一個船員走出去,走到距十字架幾英尺的遠(yuǎn)處,他從身后取出鐵锨,向下挖起來。

原來他是在挖坑,哦,挖墳!這空地原來是墓地,那個長方形物體肯定是昨天晚上那人的尸體!現(xiàn)在船長和他的船員來到這海底秘密公墓,來安葬他們的同伴!

慢慢地,一個深坑挖成了,尸體裹在白色的麻布中,莊重地安放進(jìn)去。尼摩船長雙手交叉胸前,跪下來為朋友祈禱,所有的人也都這么做了,他們都在哀悼著親愛的同伴。

這奇異的葬禮把我深深打動了。好安靜的公墓,在這里,死者將得到真正意義的安息,永遠(yuǎn)不會受到鯊魚和人類的侵?jǐn)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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