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眼淚

孩子流淚的時候，做母親的總難免心痛，
但孩子的眼淚讓我想得更多的不是“憐惜”，而是“了解”。

我時常在生活里靜靜地看著變化中的孩子，思索自己到底能幫什么忙。

這個星期，Abby正在準備申請參加今年的美國太空科學營。中學部有三十個名額，她很想參加，因此鉚足精神、全力以赴。我抽空看她填完的表格，其中一個問題讓我很感興趣——“請列出五個詞來形容你自己”。Abby為自己所做的評價是——“努力、認真、誠實、持續、負責”。看著那重如金石的五個英文詞，我忍不住靠過去捏捏她的臉頰說：“你很了解自己嘛！”她忽閃著眼睛帶著笑，信心十足地回答：“我知道。”

以一個十二歲孩子的標準來說，這五個評價并無過譽，我心里漲得滿滿的，低下頭對她說：“媽媽好喜歡‘誠實’這個詞，很適合你。”她天真地回答我：“William也這么說，還有很多人都這么說我。”然后她又告訴了我一些比較具體的誠實行為。

我摸摸她的頭告訴她，不只是這些，我也在生活中感受到，她真是一個非常誠實的孩子——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和過錯，是我最欣賞的部分。她顯然很高興，所以調皮地回答：“對！所以如果哪里痛我就會嗷嗷叫，因為我很誠實。”玩笑中，她突然掩臉擔心地說：“媽媽，怎么辦？我打電話去問科學營的事，接電話的老師一聽到我是Abby，都知道是Mrs. Krammer班上的學生，他們都認識我，所以都會知道我前天在學校哭的事，怎么辦？怎么辦？”她又掩臉夸張地敘述。我安慰她：“老師不會笑你的，他們只會說，Abby是個好孩子，她做錯事，心里很難過，所以傷心地哭了。”

這是前天發生的事，Abby忘了把做好的數學功課帶到學校去，按規定，她必須利用午餐時間到一個特別教室去補做功課。這對Abby來說是從來沒有的經驗，她一直很用心在處理自己的事，就像她自己說的——“認真”，但一個疏失卻讓她必須接受處罰，這當然很尷尬也很難過，回家的時候，眼睛已經哭得紅腫而像兩顆杏桃了。

孩子很少耽溺于情緒中，在眼睛還沒有消腫之前，Abby已經在點心桌上侃侃談著當時自己的窘態。我一點都不意外有這樣的處罰事件，因為從她們入學，校方便一直強調，學生要在工作中學習良好的組織力，這些處罰規則是為沒有完全擔負起責任的孩子而立，我覺得很好，也很公平。有疏失時要勇敢面對自己的錯誤，這是重要的學習內容，不應該因為平常表現得很好，就為她找理由來避過處罰；而受處罰的人流下難過的眼淚，也是自然的情感流露。

我告訴Abby，流露真情并不可恥，有的人很堅忍，可以強忍住自己的難過，但如果她不能，那就哭一場，哭完了，再想想下次該如何才能不重蹈覆轍。

孩子流淚的時候，做母親的總難免心痛，但孩子的眼淚讓我想得更多的不是“憐惜”，而是“了解”。

我但愿能在孩子哭泣時，不只陪在她們身邊，還希望能在她抹干眼淚之后，引導她重新看見——挫折無損于價值、黑暗無損于光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