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遠來到客廳,看到屋里坐著一眾老人,大部分老人時遠都不是第一次見,感到十分面熟,同屋里的一眾老人打過招呼后,時遠便直接去到他外公身旁坐下。
“你來得正好,我想讓你給我跑個腿。”
“跑腿?”現在的老年人都這么懶了嗎?買個東西還要等我回來,時遠打住了他稀奇古怪的念頭,再次驚訝地表示道,“買東西?”
“不是買東西,是想你進城一趟,把你宋爺爺帶回來。”
“宋爺爺?”時遠看了一圈屋里的眾人,確實沒有住在他外公家隔壁的宋家爺爺——宋遠志。
“宋爺爺進城了?”時遠問道。
朱淼點了點頭,接著便將事件的緣由講了出來。
隨著朱淼的講述,時遠得知了最近發生在鎮上的一件大事。一場由病毒變異引發的病毒性流感在鎮上傳播開了。
病人癥狀初始的時候和普通感冒無二。頭暈、嗜睡,四肢無力為初期癥狀。隨著病情的加重,癥狀也隨之加重。可怕的是這種流感傳染性極強,半個月的時間,就能致命,讓人在昏睡中不知不覺地死去。
隨著病毒的持續性變異,這些人的癥狀發作期間會進到山里去抓山里的動物。
這些人在抓捕山里的動物的過程中,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或者說是也變成了動物。
他們像動物一樣將雙手放到地面上,用四肢在地上奔跑。遇到會爬樹的豹子老虎,他們也會跟著爬樹;遇到在山溝暗河里游動的小魚,也會跳進水里,哪怕這人之前并不會游泳。
他們除了不能像蛇一樣在地上蜿蜒爬行和鷹一樣在空中翱翔的特性外,其他動物的技能他們都能學到。
雖然是現學的,但他們卻還記得如何使用頭腦的智慧而將獵物抓住。
徒手去抓豹子、老虎,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可豹子、老虎生來便是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中長大,更懂得在面對毫無勝算的對手時,放棄抵抗的道理。
聽著朱淼的講述,屋內坐著的眾人像是隨著朱淼的講述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畫面,雖然隱忍克制,但都還是透露出了一種近乎絕望般的恐懼。
“這些人是變得和喪尸差不多嗎?”時遠在腦海中想象一番后問道,“我來的路上怎么沒有看到?”
“白天的時候他們可以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不過這些人想要恢復正常狀態需要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去攻擊別的活物。唯一幸運的是截止目前的數據還沒有發現他們有攻擊身邊的親人的情況出現。”
“那他們會攻擊別人家的人嗎?”
“這種情況目前還不多,主要發生在病毒傳播開的初期。發現這種情況后鎮上組織所有人進了山里,在山里呆了兩個晚上,把感染了病毒的人確定了下來。之后在山里又多呆了一天,發現這些人只需要攻擊動物也能恢復正常,所以就把這些感染了病毒的人集中在了山里面,但這不是一個長久的辦法!”
“老天,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一直沒有人上報啊?”
“考慮對外開放以及經濟效應,消息到目前還都是被封鎖著的。”
“都這個時候了,還只想著錢?那警察呢?警察也不管的嗎?”時遠想起了許明杰離開的模樣。
“警察要管,但是他們也忙,人少管不過來。”
“忙個屁啊!我進來的時候還看到許明杰和另外兩個警察開車出去了,還在說他們昨天晚上打牌的事。”
時遠越想越著急,越想越生氣……氣不打一處來,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這些人怎么卻一點兒都不著急?
‘現在你回來了,鎮上現在就剩下的不是我們這群老得走不動,就是呆在家里不能走的小孩,所以我想你去跑一趟。’
“眼下這情況,就算我把宋爺爺帶回來了,他一個人又能有什么辦法?”
“這起禍事說起來和你宋爺爺也有關,總之,你把他帶回來就能得到解決。”
“和宋爺爺有關?和他有什么關系?”
“小孩子不要多問。”
時遠一聽這話就感到不高興起來,當即說道:“既然嫌我小,那還找我?況且真這么著急,您干嘛不給宋爺爺打電話。打個電話,他不就回來了嗎?”
時遠不知道后來是怎么答應下來的,只知道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進城的大巴車上。
看著窗外熟悉的油菜花田,聽著遠處傳來的野獸嚎叫。
大巴車試過最后一道紅綠燈口,“時空花園”小區出現在了時遠的視線里。
時遠知道他今天的工作又結束了。
時遠回到位于11棟29層05號的家里,回到他的書桌前,從黑白紅三個顏色的筆記本里抽出了紅色的筆記本。
這是時遠的私人日記,用來記錄他每一天出門后各種經歷。選擇紅色來記錄,是因為他每次出門總是會見血,今天是一個例外。
今天還有一個例外,他遇見了本地人。
想到這,時遠抽出了旁邊黑色的那個筆記本。黑色筆記本里沒有文字,全是時遠用筆勾畫出的不同人形。
這些人形都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全都是長袍加身,面容模糊。
只有今天,時遠在旁邊多畫了一個四肢零散的人。
做完這一切后,時遠看著那個白底封面的筆記本,沒有去觸碰的想法,頭一次感到為這個筆記本有些頭疼。
“嘭~嘭~~”的兩聲驚得時遠從床上驚起。
四下一看,時遠發現他正躺在自家的大床上。
灰白色的條紋被單已經用了兩年,床單上的墨水無論洗衣機怎么洗也洗不干凈。床腳對面的墻上沒有鏡子,左手邊也沒有懸掛電視機。
再說了,電視機怎么會掛在側面的墻上……時遠搖了搖頭,對他這次做的夢感到十分無語。
夢是什么?
如果你問十個人,十個人可以給出十種完全不一樣的回答。
夢是假的!夢是真的!夢是一種生理現象!夢是一種精神世界!夢是虛無!
夢是欲望的滿足!夢是腦神經的活動!夢是靈魂的經歷!夢是平衡!又或者說——夢是生命的真實。
這些回答對于時遠來講即是空談也是切身的體會。
時遠自有記憶以來,便具有能夠在夢醒后清晰地記著夢境里發生的一切的能力。
這樣的能力帶給了時遠異于常人的記憶,大多數時候甚至能讓他在同學之間顯得鶴立雞群,深得長輩人心,卻在同齡人之間又顯得形單影只。甚至還會被詆毀,嚴重的時候還遭受過欺凌。
可即使這樣,時遠依舊沒有放棄他對夢境的研究,沒有放棄他每次醒來后都得先復述一遍他夜里的夢境的情形,以及找到他對這些夢境的解釋。
忘記是誰說過這么一句話“能夠解析我們夢境的人,只能是我們自己。”
時遠回想他夢中所經歷的一切。
他在一個古怪的地方生活了很久很久,經歷了像魔法一般地變裝生活和活埋。直到被人從土里挖了出來,結果遇上一個碰瓷的老頭,沒說幾句就把人給氣昏過去了,最后被帶回了老家。
夢境的后面,那些發生在老家的事,大部分是真實發生過的。
假期里,時遠每天看新聞的時候都慶幸他放假后直接回了老家。要是呆在城里,沒準他也會染上那種傳染性極強的病毒。
只不過夢境里的病毒要可怕一些,而新聞報道出來的癥狀要好很多。雖然感染的人會出現行為怪異的癥狀,但都在可控范圍內,更不會無故去傷害別的生命。
另外,隔壁的宋家爺爺宋遠志也確實來了城里,甚至到時遠假期結束后也沒有回老家。
在汽車駛進城內的時候,時遠還在想著要早些去看望老人的事。
想起這些,就不由得跟著想起了時遠的外公朱淼告訴他鎮上的人變成了喪尸,要他到城里來找隔壁宋爺爺的事。
夢境里的故事背景又一次和現實中的情況交織起來了。
起初,時遠夢里的場景同現實情況發生交匯還多是一些生活上的瑣事。
為了賴床,夢見他自己起床了——夢里的他起床后,將他前一天晚上入睡前記在心里的待辦事項全都辦妥了……度過了充實的一天。夜幕降臨,他的心放松了下來,他回到了他的床上躺下,跟著悠悠轉醒過來,徹底地蘇醒了。
這是時遠刻意練習他和他的夢之前經常夢見的一類夢境。
后來,時遠經過刻意的聯系,發現了夢境帶給他的另一片天地,慢慢地,夢境和現實發生交匯的情況也跟著多了起來。
醒來后的時遠想起了隔壁宋爺爺一個月前就進了城里的事。但他老人家并不是為了夢境里的病毒,而是為了診治某位時遠不認識的老朋友。
正想著的時候,窗外又是“嘭”的一聲傳來。緊接著就響起了叮叮當當的樂器聲,時遠知道這肯定又是那家殯儀館出殯弄出來的。
躺在床上,聽著樓下的聲音,時遠搞不明白為什么每次都要在這個時候弄醒他?雖然他有時候也得感激這個聲音將他嚇醒,但更多的時候卻是因為這個吵醒他的聲音久久難以睡著。
反正也睡不著了,要不要起床去到窗邊看看?
時遠猶豫著要不要在眼下睡不著的情況下先起床走一走?
“哇啦”一下,拉開窗簾,時遠來到窗戶邊上,看著窗外的景色。
黎明前的夜空和城市的距離拉得老遠,好似生怕沾染上絲毫的霧霾塵埃。
下過雨的路面濕漉漉的。汽車呼嘯而過,濺起的泥濘在潔白的路燈腳下染上斑駁的污漬。
一位身著橙色外套的大嬸,在路燈下拿著掃帚正在清掃路面。一根斷開的炮筒被清潔阿姨掃走了半截,留下的較長一截估計是掃不動,只能最后再用鉗子來夾。
掃帚摩擦地面的聲音,遠遠地從底下傳了上來。傳上了25層后,繼續往上,傳進了深不見底地夜空里。將深藏起來的夜空的孤寂和空曠帶了回來。
時遠沒有找著手機,也沒有打開臥室里的開關,不清楚現在的具體時間。
清醒的意識在看清樓下不再是古怪的叢林,也沒有那些遠古生物后,時遠感到腦子又清醒了些。面對他自己的狀況,時遠始終抱著只要頭腦變清醒了,那就算是前進了一大步。
緊繃、煩亂的神經一旦放松,精神力就會開始懈怠想要罷工。
做了夢的夜晚,睡眠質量總會變得很差。這是常人的狀態。
時遠卻是不同的——若是不做夢,睡眠質量反倒會顯得更差!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具體時間,但記得以前幾次被樓下的炮聲弄醒差不多都在凌晨三點左右。
時間還很早,想來想去,時遠還是回到了床上,決定再睡一會兒。
時遠睡著后,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謝天謝地,情況終于平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