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其實最美的女性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聽聽這首《秦風(fēng)·蒹葭》吧：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蒹葭（jiānjiā）：蒹是荻，葭是蘆，都是水邊生長的植物。蒼蒼：蒼茫茂盛。后文中的“凄凄”（同“萋萋”）、“采采”同為茂盛、眾多貌。◎所謂：所說的。伊人：那人。一方：一邊。后文的“湄（méi）”和“涘（sì）”也都是水邊的意思。◎溯（sù）：逆水而行。洄（huí）：回環(huán)曲折的水道。后文中的“游”指河流。從：就，前往。阻：險阻。后文的“躋（jī）”“右”有高起及彎曲的意思。◎宛：宛如，仿佛。后文中的“坻（chí）”和“沚（zhǐ）”指水中沙洲和小塊陸地。◎晞（xī）：干。

你看啊，水邊蘆荻一派蒼茫，清晨秋露化為白霜。心心念念的美人啊，你在浩渺水域的那一方。我沿著曲水向上尋覓，路途坎坷又綿長；我沿著直流向上尋覓，你的身影恍惚如在水中央……這美人的五官有多美，腰身有多俏，詩中一個字沒提；可你是不是覺得，這美人美得不一般，確實值得詩人不顧一切地去追求！

以下兩章，詩人始終在尋尋覓覓，卻一無所獲。或許，這可望而不可即的美人，壓根兒就不是什么張家女孩兒、李家姑娘，只是詩人苦苦追尋的一種境界、一個理想？

宋代大文學(xué)家蘇東坡在《赤壁賦》中吟詠道：“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你還能從中聽到《蒹葭》那千年不歇的裊裊余音。

古老詩篇的啟迪綿綿無盡，延續(xù)至今。有一首現(xiàn)代歌曲《在水一方》，詞作者是臺灣著名女作家瓊瑤，那取材和意境，也仍來自兩千幾百年前的古老詩章：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yuǎn)又長。

我愿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你立刻能聽出，這是“白話版”的《蒹葭》！歌者唱得如泣如訴，聽者聽得如醉如癡。——也再次見證了古老詩歌的生命力，可以綿延古今，超越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