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板,您在呀!”
一位女子來到了戴奇面前,一頭簡短的碎柔發,染著亞麻色,襯得膚色很白。穿著白而偏藍的襯衫,垂到膝蓋的黑色直筒裙,頗是典型的職場穿搭。
女子的樣貌也是那種一看就很利落的人,眉很直、鼻梁挺、薄嘴唇。
“您是?”
“我叫韓倩,這是我的名片?!?
“請坐請坐?!?
名片上寫著“蝶戀公司,首席策劃師”。
“戴老板,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表n倩笑著拿出手機,緊接著戴奇的微信便收到了一個俏皮的表情。
戴奇一驚,“我們什么時候加過好友?”
“嗯……”韓倩轉著眼睛想了想,“兩年了吧,我這種天天發朋友圈的人,戴老板對我全無印象,我懂了?!?
戴奇十指交叉搓了搓,“喝點什么。”
“白水就好。”
“稍等?!?
戴奇端水過來的時候,韓倩一直抬頭看樹上的風鈴,“戴老板最近很忙吧,怎么連風鈴都沒有更換呢?”
戴奇一愕,沒想到這眼前人還能留意到這些,樹上的風鈴每隔一個月戴奇就會更換一次。從前酒館里的伙計們從來不會說這個,似乎他們也沒有感覺到什么變化,不曾想一個路人卻如此入微。
隨后,韓倩又給戴奇看了很多照片,幾乎每一個更換后的風鈴都存有印記,這讓戴奇更加意外了。
韓倩笑了笑,“不瞞戴老板,我們是一家婚介公司,拍下您的這些風鈴是為了作為我們的素材?!?
“什么素材?”
“兩年多前,我們公司就有了一個風鈴主題的策劃案,為此我們做了很多功課,也去了很多地方尋找契合主題的風鈴,也是那個時候我來過您這里。坦白說,我們根據這些照片制作過相應的風鈴,可是很難讓人滿意,所以公司這邊覺得是要見一見正主了,希望您能與我們合作。”
“婚介公司要風鈴做什么?”
“從策略的角度說,當一個主題被人接受,我們要做的就是竭盡全力去架構去豐滿,它可以是風鈴也可以是其他。”
“似乎還是沒有說,為什么是風鈴?”
“我們調研了上千對情侶關于物質的看法,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永遠不會成為符號,更加不是精神富足的代表,看到什么想到什么,才符合情感上的追求。我們購買的風鈴確實新鮮、璀璨、精美,但那都是工廠的批量生產,它沒有意義。而戴老板的風鈴有一種老舊感,充滿了故事與思考,我們認為這是手工的魔力,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
“所以說,是懷舊?”
“戴先生難道不覺得,在我們這個時代,用后即棄已是一種常態?能讓我們珍惜的越來越少,戴了五年的眼鏡沒資格留在新的鏡盒,拉鏈壞了的背包就換一個新的,用了一年的手機就去置換下一代,每一次搬家的拋棄不是因為太多了而是太舊了?!?
戴奇覺得自己插不上話,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認同,喝了一口水靜靜聽著。
“戴先生,我們認為懷舊是一門學問,舊永遠不能用新去包裝詮釋,刻意表達只會適得其反。放在十年前,幾乎每一對情侶的婚紗照都會拍一套傳統大紅花,而現在選擇那些的越來越少。所以我們需要的是精神內涵的古舊,任何裝飾都是多余,我們更愿意相信手的溫度,質感源于觸感?!?
不知是不是一種誤解,這番話說下來,戴奇覺得自己所有風鈴的年代都要往前推個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只是對方似乎還是沒有回答,為什么是風鈴。
“剛說的合作,指的是什么?”
“先想問一下戴先生,您目前的手工風鈴有多少個?!?
“我沒有數過?!?
“那大概呢?”
“為什么一定要有一個數字呢?”
“不好意思?!表n倩笑了笑,“我們這個主題意向客戶的數量,已經具備可執行的標準,您的風鈴將用在婚介公司、相親場地、婚紗拍攝的道具、婚宴現場甚至婚房的布置。冒昧問一句,您的這些風鈴是不會選擇出售的吧?”
沒等說話,只見戴奇一個抬眼的時候,韓倩立時便笑了出來,“和您開個玩笑而已。”說話間她從包里拿出幾張紙來,“這是我們擬的一個大概合作條款,您將這些風鈴租給我們,我們按照數量與使用頻率向您提供租金。當然還有一種深度合作的方式,您如果否愿意為我們制作需要的一些風鈴,租金方面還有不小的上升空間?!?
“還有訂單?”
“不是的,我們認為對您來說這是一個展示的舞臺,從前我們會用很多方式去象征姻緣,有比翼鳥有連理枝有荷包有佩飾,但風鈴是新穎的?!?
“所以,又變成了創新?”
韓倩又笑了起來,“戴先生就不要拷問我了,有些深層的東西我不好表達,但您一定是理解的?!?
戴奇把雙手支在腦后,抬頭看了一眼風鈴樹,這一批沒來得及替換的,鈴墜都是一個個大大的“逗號”,是戴奇親手打磨出來的水晶。因為不夠沉重,發出的聲音也不夠響,加上只有一根音管,這一批顯得比較沉悶。
“我考慮一下吧?!?
“那……多久能給我答復?!?
“不知道。”
一句淡漠的回絕之后,戴奇又坐直起來,“這件事情我沒有想過,而且近來要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處理,想好了我會答復你的?!?
韓倩笑盈盈站起身來,伸出手來對著戴奇,“我們這次可就算正式認識咯!戴老板有任何想法可以隨時聯系我,我就先告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