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太快了，戴奇不知道陸雪會突然出現，也沒料到花牛竟然如此草木皆兵，只是幾個眨眼的工夫，事情已經無法收場了。
酒館外的江邊小路，夜風輕柔，燈火剛剛好，通明而不刺眼，陸雪抄著口袋慢悠悠走著。
“剛才的事對不起，小妮之前和你真的只是偶遇。”
“其實我并不明白你們一個個為何會如此緊張，似乎還因為緊張付出了代價。想想我們有過多少次欺騙又騙了多少人，這些甚至不足以成為一個話題。”
戴奇在原地站了站，事情和他想的全然不同。
若是陸雪大發脾氣痛斥自己，小人騙子的話說得爆滿，一通劈頭蓋臉下來，對自己似乎也是一種釋放。越是這樣的波瀾不驚、滿不在乎，越讓人不知所措。
“戴奇，相比第一次結婚時的憂憂患患，這樣的狀態我覺得更讓人輕松。”
“是啊，那時候想的更多的是湊一個圓滿，讓日子過得不露餡，回過頭看我們很多時候可能都白張羅了。”
“你說的沒錯，那時候我們過于謹小慎微了，毫無經驗胡亂包裝。”
“現在想想，還挺傻的。”
“你朋友還挺多的，替我向那個花臂小哥道個歉，我只是想送個祝福，無心挑動什么。”
戴奇笑了笑，“是他太虛了，你不用道歉。”
陸雪不看戴奇，依舊盯著地面抄著口袋走著。
“戴奇，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覺得，是在喜悅與傷心的過程中不斷往復更好，還是把傷心捅到底，再慢慢建立喜悅更好？”
“這問題可不好套用，能不能給我個情境。”
陸雪露出一絲苦笑，“明知故問嘛。”
“那我也要先知道，什么是把傷心通到底。”
“算了，當我沒問。”
戴奇緩聲說：“捅得徹底了再慢慢建立喜悅，恐怕不易。”
“怎么說？”
“這就好比腌菜的時候，石頭壓得太重，后面不管怎么換調料也腌不出什么好味道。”
“照你的意思，還是前者比較靠譜？”
“首先我們要明白一件事情，父母有父母的圈子和生活，就算每天爭吵那也是屬于他們自己的日子。”
“你想說什么？”
“所謂過日子過日子，關鍵就在于過。”
“那你是怎么過到現在的？”
戴奇一怔，“我是在回答你的問題。”
“你現身說法一下，豈不更直觀？”
在一個長木凳子前，戴奇坐了下來，陸雪也挨著坐下。
戴奇拿出一支煙，橫過來掐住大概四分之一的地方，“在這個階段，我和家里說一直在談著，到后面的時候就說不合適。那時候還年輕，家里覺得是應該慎重，不合適就早點散，彼此誰也別耽誤。”
“等到了這個時候。”戴奇掐住了一半，“就是工作或者事業發揮功效的時候了，可以說加薪升職也可以說創業起色之類，總之給家里吃一顆定心丸，讓他們覺得有了經濟基礎后面的婚姻才會更有保障，當然時不時要點一句身邊是有追求者的。”
“等到這里的時候，家里就開始大催了，一般的辦法不再好使，需要讓家里看見本人，可以從各個平臺雇一個伴侶，事情就能順利推到下一個階段。”
“再往后呢？”陸雪專心聽著。
“再往后就可以順著走了，這樁樁件件其實就是不斷給家里心理準備，讓他們一點點察覺到，這件事不好辦，當這個變成了一種前提，就會大幅降低他們的心理預期。當然更高級的是讓家里對你產生同情，相應的就是另一套方案了。”
“所以你還是贊成往復了？”
“準確地說，這是一條波浪線，有很多低谷也有很多高峰，落差不會太大，日子就能照舊。和你說這幾個階段，重點不是應對之法，而是可以不雷不火度過八年。而你一旦坦白就會一下子掉到V字的深淵，對你對家里都沒有余地，甚至日子都沒法過。”
陸雪凝了一眼戴奇，“你果然研究得透徹。”
“所以你是有決定了？”
“你知道有什么事？”
“具體不知道。”戴奇搖搖頭。
陸雪一陣沉沉，“自從上初中，我就沒和家里過過一個團圓節，二十年了。我父母也早就想來這邊過個中秋，可是我一個人的話，他們也高興不起來。離中秋不遠了，想麻煩你幫我這個忙。”
戴奇點點頭，“我們已經復婚了，別說中秋，就算其他時候要來，我們也要做好迎接的準備。你應該有很詳細的計劃了，要不要先過一遍？”
“我到時候把需要注意的發給你，你抽空看看就行。”
“那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
“陸同學，你父母都要來了，在哪過你搞定了嗎？家里有煙火氣嗎？”
陸雪沉默了一陣，“我想短租一個地方，已經有幾個備選了，煙火氣嘛……多做幾頓飯？”
“從前的老房子，我們和家里說是買的，現在卻要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要是一開始就讓他們產生懷疑，抓著房子不放，后頭可就更不好辦了。”
“老房子？什么……”陸雪說到一半，忽然有幾分激動，“還能租到嗎！那地方我們熟啊，布置起來也簡單，肯定不會露餡！”
“我問問看，不知道還……”
陸雪搶過說：“戴奇，我覺得不管什么計劃都不如身臨其境更有代入感，要不你先張羅張羅這一塊的事？”
戴奇撥通了一個號碼，嘩啦嘩啦的聲音甚是熟悉。
“哪位！”對面說話不怎么利索，似乎叼著煙。
“陳姨，您那房子租出去了嗎？”
“哪套？”
“園北那套。”
“園北哪套？”
“啊？就是……”
嘟嘟嘟嘟！陳姨直接掛了。
戴奇立刻又打了過去，“陳姨，我是小戴，您還有沒有印象？”
“你們這些個中介，以后少打電話！我自己會租！”
“我是戴奇，之前在園北租過您的房子！咱還在電梯口告過別不是？”
“園北五號那套啊！”陳姨的語氣更兇了，“租啥子租喲，你們這些個家伙不給我賺名聲，租了就離，我被你們坑死咯！”
“我再租半年，您看怎么樣？”
“不租！最少一年，押半年！”
“好好，就按您說的，一年一年。”
“坎四筒！自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