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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飄逸的女兵裙

部隊的歷史是男兵女兵共同創造的。這句話越來越被時間所驗證。除去他們身體力行地全方位參與部隊的各項實踐以外,若干年后,不計其數的男兵女兵拿起筆(坐在電腦前)書寫生活與記憶,他們是平民作家,是草根記者,他們沒想在歷史上留下什么,但偏偏他們就留下了以往部隊火熱生活場景的回放,那絲絲入扣的點點滴滴,那波瀾壯闊的云卷云舒,那五光十色的多彩風情!

“現在人們一提到女兵,總是把她們比喻為鋼鐵方陣中的一道別樣風景,總是懷著淡淡的失落與感傷,去談論她們原本飄逸的長發和戀戀不舍壓在箱底的牛仔褲紅裙子之類。坦率地說,這種遺撼每一個女兵肯定都有。但是,中國的女兵絕不僅僅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的點綴,裹著她們窈窕身材的綠軍裝也絕不只是某種美學意義的裝飾,而應是凝聚了綠色莊嚴的一種精神,一種只有女兵自己才能體會到的價值和追求。軍裝不應該只增添女性別樣的神韻,而應是一種意識的滌蕩與精神的洗禮。話說回來,人們在關注她們對于光榮與夢想、堅貞與頑強的追求的同時,應該窺到她們的內心時時飄拂著的江南細雨與北國春光,那是一種戰士才有的大情懷;欣賞她們伴隨鏗鏘雄壯的《解放軍進行曲》邁出的堅強步履,也不能忽視她們觀賞《天鵝湖》時倚在愛人懷中的千般嫵媚和鶯聲燕語,那是一種女兵必然的真性情!”

這是一個上世紀70年代入伍的女兵在若干年后的博客里寫下的肺腑之言。這段話告訴世人,她們是女兵這沒錯,但她們首先是女人。

沒錯,上世紀中葉有一句響遏行云的口號:“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全國學人民解放軍”,使戰火硝煙中走過來的功勛卓著的解放軍形象更加熠熠生輝。那句話不單是官方語言和標語口號,老百姓也鮮有不認可的。撇開這一時期的語言環境不提,單說這一時期涌現的一系列大名鼎鼎的部隊英雄和模范,雷鋒、王杰、歐陽海、劉英俊等等,同時代人沒有不耳熟能詳如數家珍的。到了七十年代,身著草綠色軍裝,帽子上一枚紅五星,領子上一邊一塊紅領章的軍人成為年輕人的偶像,颯爽英姿的女兵更招女孩崇仰和男人愛慕,而軍營中花枝招展的宣傳隊小女兵尤其成為一道無與倫比的亮麗風景線。

記述這支部隊波瀾壯闊五彩繽紛的生活和故事,正應該從這道亮麗風景線上開始。

一九七四年夏季,部隊給女兵發了裙裝,讓習慣于素面朝天——那時候也不能不素面朝天的女兵露出了渾圓的小腿和勻稱的腳踝,加重了女性色彩的同時,就引來無數男人向她們行注目禮。

師部潔白的石砌門廊下站著面容嬌好,額頭寬闊而眉頭緊鎖的女孩霍萍,她上身穿著信筒子一樣沒有腰身的藍褂子,下身是不太合身的肥大軍褲,看得出來,這是個軍人家庭的孩子。因為,那時候一般家庭的孩子穿不起而且也沒處淘換綠軍褲去。師部座落在市郊結合部,離市里八里地。正張望間,兩個騎自行車,與她一樣裝束的女孩子逶迤而來,嘻嘻哈哈地笑著就騙腿下車了,霍萍急火火地問她們:

“去軍部了嗎?”

軍部就在市里,從師部奔軍部并不遙遠。一個叫傅郁芳的胖臉女孩說:

“去了,該問的問題都問了?!?/p>

另一個面容清秀些的高個女孩說:

“老爸說了,想當兵不是不行,但部隊生活緊張艱苦,管束嚴格,咱們這些孩子自由散漫慣慣的了,讓咱們慎重考慮。”

說這話的女孩叫冀紅琛,父親剛從這個師的師長位置提起來到軍里做了副軍長,而她和母親沒來得及隨著進市,還住在師部家屬院里?;羝嫉母赣H是現任師長,而胖臉傅郁芳的父親是師政委,這3個人顯然是門當戶對,旗鼓相當。單從她們張口閉口就“軍部、老爸”地那么叫著,就透出這個級別的干部子女的那份倨傲、灑脫和優越感。那確實不是一般人說話的口氣。說著話就走進了石砌門廊,閃過迎門的影壁,往右走。影壁約摸兩丈高,凸起的周邊是嵌著白色細碎石子的水泥邊框,凹下的版面平整光滑,在刷了紅漆的底子上上面龍飛鳳舞地刷著十一個大字:“提高警惕,保衛祖國。毛澤東。”

在這里不能不提到它,因為男兵女兵和家屬院的人們天天進進出出都要路過這里,對這個影壁不看也得看,接受的是一種帶強制色彩的警示、教育和氛圍的感染。

影壁后面往前走幾十米,就是辦公樓,是師部機關干部待的地方,辦公樓后面是寬大的操場,那里是通信連、警衛連和機關干部跑步訓練的場所,也是周末晚上放露天電影的地方。辦公樓右邊走不了多遠就是大禮堂,和通信連的宿舍樓,這兩個地方故事很多,因為里面有女兵。通信連有一個無線排和一個有線排是女兵,足有五六十人,整天進進出出熙熙攘攘的;而大禮堂的后院的一圈平房里住著師部宣傳隊好漢們,每日里咿咿呀呀地唱著,手風琴、二胡不厭其煩地響著。路過的人們沒有不探頭探腦往里看的。再往前走,就是師首長家屬院了。霍萍和傅郁芳、冀紅琛三家緊挨著,雖是平房,卻是套間,里面套著四間屋,按后來的話說叫“四室一廳”,門前是一塊狹長的菜地,家家都種了西紅柿、黃瓜、冬瓜、南瓜。不因為別的,只因為這幾種蔬菜便于管理。

她們走到院子里的時候,問題出現了,眼前如同出現一道弧光,一道閃電,她們的眼睛被強烈地刺痛了,她們愣愣地站住了腳,目瞪口呆地讓這道閃電和弧光從身邊滑過去。

閃電和弧光本不是閃電和弧光,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個小女兵。女人看女人眼睛是很刁的,這個小女兵就是閃電,就是弧光,因為,她太漂亮了!簡直漂亮得讓霍萍、傅郁芳、冀紅琛三個倨傲的女孩無地自容!平心而論,她們三個都不丑,身材也算窈窕,怎奈在這個小女兵面前她們真真感覺自己矮了半頭!看這個小女兵勻稱的身材,白皙的皮膚,彎彎的蠶眉,眼角很長似幽似怨、顧盼生輝的丹鳳眼,筆直的鼻梁和緊抿著嘴唇的櫻桃小口,看見她們的時候,她的嘴角有些不屑地牽動了一下。她們顧不上觀察這個小女兵的表情,因為這個小女兵新發的女兵裙下面那一雙白皙渾圓的小腿已經足以讓她們耳熱心跳萬分羨慕!

問題的關鍵還不在這里,而在于這個小女兵是從丁副師長家里走出來的,這一點至關重要,她們看得清清楚楚。丁副師長五十歲,半年前死了老婆,很多熱心人給他介紹新的女伴,他都拒絕了,說要為糟糠老婆守孝三年。信誓旦旦地,情深意重的樣子。兩個兒子都當兵,一個遠在新疆的天山,一個遠在內蒙的大草原。冷不丁從他家里走出一個如此靚麗的小女兵就是問題了——以她們三個女孩的心思,如果她們是男人,也絕對會對這個小女兵動心!會當仁不讓,會義無反顧,會勇往直前!雖然她們生在那樣一個標語口號滿天飛的年代,“左”起來會要人的命,而她們在批林批孔批宋江風潮的裹挾下不僅讀了《水滸》、《紅樓夢》,還傳抄了手抄本純情小說《歸來》(張揚的《第二次握手》),讓她們懂得了自古以來才子與佳人、英雄與美女便惺惺相惜,里面涉及男男女女的描寫讓她們對那些事懵懵懂懂滿心好奇,時時莫名其妙地輾轉反側夜不能寐,而在這種時候便海闊天空,浮想聯翩。

丁副師長是解放戰爭中入伍的老兵,三大戰役里他頂著一腦袋高粱花子身背小米手持步槍跟隨部隊參加過其中的兩大戰役,后來又去抗美援朝,大大小小立過不少戰功,身上的槍眼不下十來個。是文化問題局限了他,只讀過兩年鄉間私塾,否則,職位要高得多。不過,在家屬院里,沒人不承認他是響當當的戰斗英雄。眼下,英雄與美女湊在一起了,會發生什么?霍萍她們不能不胡亂猜疑。可是,年齡上差了那么多,小女兵頂多十八歲,這樣的異性相吸合情合理合法嗎?

小女兵像妖魔一樣娉娉婷婷地走遠了?;羝己透涤舴肌⒓郊t琛不約而同地一直目送著她?;剡^頭來,她們三個面面相覷,不覺都紅了臉?!盎羝?,你的臉很紅!”大大咧咧的傅郁芳揭發道。

“你的臉不是也很紅嗎?”冀紅琛揶揄了傅郁芳一句。

霍萍為掩飾自己急忙轉了一下眼珠換了話題,而且是個嚴肅的話題:

“咱們是不是和丁叔叔談談?”

但霍萍的話剛一出口就遭到了傅郁芳和冀紅琛的激烈反對:

“咱別找不待見,丁叔叔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而且脾氣大得很,他根本不會承認,還會把咱們罵出來。”

“他可是主管師里的征兵工作!”霍萍提醒大家。

三個人都沉默起來。顯而易見,霍萍的意思是要挾丁副師長一下,讓他破例招她們入伍。今年夏天,她們三個中學畢業以后已經在家里閑散了三年了——去縣市工廠當工人,不是沒可能,而是她們不想去;上山下鄉,師部軍人子女還真有去的,因為表現突出還上了當地報紙,不過也是鳳毛麟角。而她們三個對上山下鄉連想都沒想過。她們朦朦朧朧地感到自己的理想歸宿還是在部隊里,此外,別無選擇。但她們不想那么早就被“管制”起來,還想再玩兩年。是今年夏季的女兵裙誘使她們突然下了決心,委派冀紅琛往軍部跑一趟求求副軍長父親,只要他給師里打聲招呼,她們的問題就算解決了。那么,等到年底的正常招兵不行嗎?不行。女兵裙的誘惑力太大了,她們實在忍不住了。在這一點上她們三個出奇地一致:想一出是一出。

剛才小女兵的忽閃的裙裾和裸露的小腿,更讓她們感到不能再等了,真的不能再等了!要促成一件事情,可能有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誰都想象不到,促使她們立馬就下定決心要當兵,而且,刻不容緩,那原因有些可笑——就是因為漂亮的女兵裙。

她們咬著嘴唇想了片刻,就由霍萍打頭,相跟著往丁副師長家里走去。當然了,她們想要挾一下丁副師長,是不是還包含著對小女兵的嫉妒,只有她們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們在丁副師長家門前支好自行車,還沒敲門,丁副師長手里拿個計算盤自己驀然間走了出來。

“你們找我?”

“對,丁叔叔,你家菜地的西紅柿生蟲子了。”霍萍心里怦怦亂跳著說。

丁副師長笑了起來,邊返身鎖門,邊說:“誰家菜地里沒蟲子?還值得這么興師動眾來專程告知嗎?”

小胖傅郁芳對霍萍拐彎抹角有些不耐煩,就直截了當地說:“我們看見一個漂亮的小女兵從你家出來,這可是個大蟲子!”

丁副師長轉過身來看著她們,臉上“刷”一下子就脹紅了,本來就是黑紅的臉膛變成了醬紫色。若干年后,當她們回憶這一段事情的時候,還倍感唐突,她們怎么能這樣對一個師首長說話呢?只因為自己的父親官高一級就肆無忌憚嗎?怎么著也該給丁副師長留點面子不是?但當時她們就是這樣說的。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沒法收的。當時丁副師長囁囁嚅嚅地說:“不可能,不可能,你們肯定看錯了,我回家來是取計算盤的,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步兵團里的炮手怎么計算距離的問題,否則,不會在操課時間回家的?!?/p>

操課時間回家,確實是不應該的,可是作為師一級的首長,誰又能奈他何?尤其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但丁副師長在三個女孩面前還是竭力掩飾著。這時,輪到冀紅琛開口了,她清了下嗓子說:“你答應我們一個條件,我們就假裝什么都沒看見,而且對誰都不說?!?/p>

丁副師長對家屬院的孩子們自然是耳熟能詳的,冀紅琛就是冀副軍長的女兒,他怎么敢視而不見呢?于是,他馬上換了語氣,笑盈盈地壓低聲音問:“什么條件?我倒想聽聽呢?!?/p>

“我們想當兵?!被羝紦屩f。

“急什么?再等半年,年底招兵的時候我幫你們辦。”丁副師長說。

“不行,我們等不及了,就要現在辦!”

“你們難為我?。〕羌礁避婇L跟我打個招呼?!?/p>

霍萍感覺事不宜遲,就把話接了過來,說:“她們倆剛從冀副軍長那里回來,已經談過了,冀副軍長是同意我們當兵的,不信你就給他打個電話問問?!?/p>

丁副師長一聽這話,就回身再次把門鎖打開了,走回屋里,霍萍她們急忙跟了進去。一進屋,她們就聞到他的家里洋溢著一股生蔥生蒜的嗆鼻氣味。丁副師長果真撥通了冀副軍長的電話,如此這般地詢問了三個女孩想當兵的事,好像是那邊同意,所以丁副師長連連點頭,而具體時間是現在就入伍還是半年后,他根本就沒提。后來想起來的時候,她們都感覺他很鬼,很善于模糊概念。接著,丁副師長就挨個給霍萍的父親和傅郁芳的父親打電話,訴說她們想當兵的迫切心情,當然,也不提具體時間問題,待他們都首肯了,他就撂下電話,對她們說:“一個星期以后辦。但你們可要守約,軍中無戲言,咱們講好的條件你們可不能當兒戲!”說完還玩笑地伸出拇指和食指在霍萍的寬腦門上彈了一記。

三個女孩一疊聲答應。

事情就這么定了。一個星期以后,她們都穿上了新軍裝,正兒八經地入伍了,從此走上了各自的崗位,一幅五光十色的新的生活畫卷在她們面前徐徐展開?;厥淄碌臅r候,估計她們也會捫心自問:如果是普通老百姓的孩子,能這么簡單順利地說當兵入伍就當兵入伍嗎?但當時她們就是這么入的伍。在非正常時間,半截腰插入部隊,自然會在她們周圍產生各式各樣的議論,她們也許聽得到,也許聽不到,反正她們既然這么做了,就一點也不反悔。在她們父親的保護傘下面,別人就算議論,又能奈她們何?此為后話。

話說霍萍入伍以后按照父親的意愿被安排進了師部通信連的有線排;傅郁芳進了師醫院做衛生員;冀紅琛則進了師部文藝宣傳隊,因為個子高挑又沒有其他特長,就被安排在曲藝組,學習說唱節目兼報幕。

傅郁芳和冀紅琛都迫不及待地穿起了女兵裙,而霍萍只能干看著望洋興嘆,因為她整天訓練累得臭死,身上總是汗臭味,她沒有機會也沒有心情穿起女兵裙,只是在周末休息時穿一會,而因為女兵裙產生的種種喜悅心情早已大打折扣。只是,她戴上無檐軍帽,加之額前劉海均勻撒開,就把“奔兒頭”掩飾得恰到好處。母親夸她穿上軍裝以后很像文革前的電影《紅色娘子軍》里面扮演吳瓊花的祝希娟?!昂芟瘛贝笈蒲輪T,英姿颯爽,風度翩翩,明眸皓齒,顧盼生輝……當然讓她說不出的愜意!此時,她突然惡作劇地想去會會那個妖魔一樣的小女兵,尤其想查一下小女兵的底細,想知道她是什么背景!

霍萍猶豫著,以什么姿態去見小女兵呢?作為戰友和顏悅色?作為調查者和被調查者橫眉立目?自己有什么資格去調查?假如人家有更大的背景,會把自己當回事嗎?甚至會不會影響到自己以致影響到父親?十九歲的霍萍,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如雨后春筍蓬蓬勃勃,又如田野的春草抑制不住地瘋長。

周末的晚上,她以看望冀紅琛的名義來到師部宣傳隊,她想和冀紅琛結伴去找小女兵。周末晚上的宣傳隊一反平時笙管齊鳴嗚哇喊叫的情景,驀然間變得非常安靜。此時,冀紅琛正在排練室拿著幾頁紙輕聲背誦坐唱二人轉《處處有親人》的唱詞:

陽光燦爛照山河,

江南塞北新事多,

汽笛長鳴震天響,

火車隆隆唱贊歌。

(白)各位旅客,本次列車的終點站——呼和浩特到了!

大娘我心里高興面帶笑,

滿面春風走下了火車。

我的家住在四川省,

到部隊去看我兒趙志國。

上個月志國兒來了一封信,

讓我寄家鄉的菜籽可別耽擱……

霍萍不等冀紅琛唱完,走過去“哎、哎”了兩聲打斷了她:“夠用功啊,屋里進來人都不知道?!奔郊t琛呵呵笑了,說近期有一次下連隊演出,需要準備。燈光下,冀紅琛短發齊耳,上身穿著平紋布的白襯衣,挽著衣袖,下身就是綠色的女兵裙,兩條修長的小腿好看地裸露著。全身的裝束加之一張青春靚麗的臉龐,既精干又嫵媚。如果說冀紅琛稍稍有點缺陷,就是兩只眼睛小了一點。不過這小小的缺陷已經被她的裝束完全掩飾了。見霍萍來了,就笑盈盈走過來攀住她的肩膀問:“怎么沒回家?”

“我想讓你跟我去找找那個小女兵,然后再回家。你知道那個小女兵是哪個單位的嗎?”霍萍問。

“就是我們宣傳隊的,是個雜技演員,從濟南挑來的。”

冀紅琛現在說話就“我們,我們”的,顯然已經把自己融入了宣傳隊。她立即領著霍萍去了小女兵的宿舍。小女兵的宿舍在大院一排房子的盡頭,門口的燈光最幽暗。冀紅琛走過去敲了兩下門,沒人應聲,她便把門推開了,霍萍跟著她一起走進去。誰知一進宿舍,一幅畫面闖入她們眼簾,讓她們振聾發聵,至少讓霍萍終生難忘:小女兵把屋里的課桌——部隊戰士宿舍都是上下床,屋里可以睡十幾個人,有三個靠窗的課桌,供戰士們寫東西用。此時,小女兵把課桌挪到了屋子當中,她光著腳,只穿了背心和褲衩在課桌上練一個下腰叼花的動作,就像大名鼎鼎的武漢雜技演員夏菊花那樣,身子反向彎下去,把頭從自己的兩腿間伸出去,張開嘴叼前面碗里的一枝花,而腰部軟得幾乎要對折了!霍萍和冀紅琛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小女兵細腰上圓潤的肚臍完全裸露著,大腿皮膚白皙細嫩,光潔的紅澄澄的腳后跟和腳趾因為用力而變得煞白,再看面容,早已大汗淋漓!

霍萍拉了一下冀紅琛,沒有驚擾小女兵,而是悄然從屋里退了出去。如果說自己做個通信連的電話兵很不容易,做雜技演員就容易嗎?單從小女兵的靚麗驕傲的外貌看,她不該是吃這碗飯的,太辛苦,太勞累,她本應是父母的掌中寶,丈夫的心頭肉,霍萍對這樣的女孩是非常嫉妒的。但現在,霍萍對小女兵所有的只有贊佩和同情。

兩個人來到冀紅琛宿舍,冀紅琛睡下床,兩個人一人占了一頭倚著立柱臉對臉說話。她們雖然都是干部子女,但她們非常喜歡議論和探究別人有沒有背景,對沒背景的一般是不屑,對有背景的尤其背景高于自己的就佩服,當然也難免夾雜著幾許嫉妒。

“她叫什么?”霍萍問。

“林琳,剛滿十八歲。”

“不像是有背景的,否則不會選這么辛苦的職業!”

霍萍首先下了這樣的結論,似乎心里有幾分滿足,腳底下親昵地踢著冀紅琛的腳。

“也不好說,你爸是師長,你不是也干辛苦的電話兵嗎?也許人家家里也在磨練她呢!”冀紅琛說著,從挎包里掏出一把瓜子,扔在霍萍手邊。

這時,霍萍發現門外不斷有干部模樣的男兵往里走,也就是往小女兵宿舍的方向走,時間不長又走回來。接著,又有人走過去再走回來。就如走馬燈一般循環往復。她感覺納悶,就從床上下來走出去看了一眼,果然,走過去和走回來的男兵都是穿四個兜軍裝的干部。霍萍當然知道,部隊有嚴格規定,對穿兩個兜的戰士絕對禁止搞對象談戀愛,對穿四個兜的干部卻是開綠燈的。美貌靚麗的小女兵宿舍被男干部踢破了門檻子就順理成章了。他們有的可能確實是想套近乎的,有的可能只是為了看小女兵一眼;(據霍萍她們三個事后所知——有的男干部是打過賭的,能不能和小林琳搞對象是另一回事,先交上朋友就算成功。)不過,他們來了以后發現小女兵在苦練,也就不好打擾。

“這些臭男人!”冀紅琛說。

正說著話,突然傅郁芳來了。師醫院距離師部和家屬院只有一刻鐘的路,所以,傅郁芳在周末晚上回師部和家屬院都屬正常。她的軍裝外面套著白大褂,因為下身穿了女兵裙,在白大褂下面就露出了赤裸的小腿。傅郁芳是個圓臉盤,臉上肉不少,身上卻不胖。所以,穿起軍裝也是娉娉婷婷的。她一來就大大咧咧嘰嘰喳喳地說:“嗬!你們聚會也不說給我打個電話!我告訴過你們,我那屋里是有電話的!”

霍萍把腿往一邊閃了一下,給傅郁芳讓出地方讓她坐,邊說:“我整天累得臭死,哪里還想得起什么聚會不聚會,剛才我是從宣傳隊門口路過,就進來和冀紅琛見一面,順便看了一眼小林琳?!?/p>

傅郁芳坐到床上,后背倚在墻上,順手抓了幾個瓜子,邊磕邊問:“小林琳?誰是小林琳?”

霍萍壓低聲音說:“就是去丁叔叔家里那個小美人,是宣傳隊的雜技演員?!?/p>

傅郁芳一聽這話一下子來神了:“是她?就在宣傳隊?那我得會會她!”

冀紅琛老練一些,急忙攔過話頭:“干嘛干嘛?你想依仗人多勢眾欺負人家怎么的?小林琳現在正苦練呢!”傅郁芳搶過話頭說:“欺負她干嘛,我跟她講講道理——丁叔叔有可能一時糊涂看上她,但她必須主動撤出來,不能毀了丁叔叔;在這種事情上,女人是應該負主要責任的!潔身自好的女人男人會打你的主意嗎?”

話音未落,小林琳突然出現在面前,她已經穿上了軍裝,不再是赤裸著腰腿了,但兩鬢發絲貼在臉上,依舊汗水淋漓的樣子,她的出現,就如一個高瓦數電燈泡,一下子把屋里照亮了。她的光潔如玉的面龐,嫵媚好看的鳳眼,天然紅潤的小嘴,讓霍萍她們看了就心里怦怦亂跳。霍萍當時產生一個怪異的想法:我為什么不是男的?否則我就非追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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