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鬼記第三章

棺材影子

聽到蘇彥這么說，羅老四嚇得跌坐在椅子上，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慌忙喝了幾口茶，顫抖著說：是你殺的人嗎？

蘇彥繼續(xù)冷臉道：不是我殺的，不過也是活該。

羅老四臉色稍緩，繼續(xù)追問：什么意思？怎么就活該了？

蘇彥緩步進(jìn)屋，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緩緩說：

這個山上本來就有很多古怪，那些狂妄之徒以為自己能夠探到什么寶，到最后還不是把自己小命給丟了。貪心找死，可不是活該嗎？

羅老四：他們也是到這山上來探險的嗎？

蘇彥：什么探險，就是盜墓賊。

羅老四：我在路上看到一串死人骨頭，也是這些人嗎？

蘇彥：不止，后山還有很多。

羅老四聽完這話，脊背發(fā)涼，臉側(cè)過來，不敢再看那間小屋。小屋里窸窣作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活動。羅老四想起自己看過的恐怖片，那些骷髏兵都爬起來，活動筋骨，咔咔作響，拿著利刃慢慢走過來；墻上的狼牙張大嘴，敖鷗的叫聲從遠(yuǎn)山傳來。羅老四陷入自己幻想的恐怖景象，愣了好一會。

沉默了一會，他突然想起什么事似得，問蘇彥說：

對了，這山上這么荒涼，你一個人住這，不害怕嗎？

蘇彥：怕什么？山上這么多東西陪著我!

羅老四：東西？什么東西？

蘇彥：就那些死人骨頭，孤魂野鬼，妖魔鬼怪什么的啊，你不是都聽到見到了嗎？

羅老四：呃，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蘇彥喝了一口茶，詭異的笑了下說：你看我像開玩笑的人嗎？

原來蘇彥是附近村子里有名的方士，從小就跟著山上的道士長大。后來師父被盜墓賊給害死之后，他就守在這半山腰，一是防著盜墓的壞人繼續(xù)為非作歹，二是警告附近的村民和游客，附近山上有鬼怪出現(xiàn)，不要招惹了晦氣。

有年山腳下村子里，出了件怪事。

一個壯年的漢子，突然臥床不起，此前也沒有什么病癥。一家人急得要死，送到附近幾個醫(yī)院去查，也沒有什么病。

這人不但病的日重，而且躺在床上開始胡言亂語，說什么沒人對自己好，一輩子活得很辛苦，從來沒感受過兒女同堂的快樂。但據(jù)他的家人說，他剛剛結(jié)婚兩年，已經(jīng)生了個胖兒子，家里沒聽說鬧過大矛盾，不像是家里有事想不開的人。

就這樣拖了將近一個月，整個人已經(jīng)瘦得不成樣子。

于是，有村民提議讓山上的蘇彥給看看。

幾個鄰居把那人抬到山上蘇彥這里，他只輕輕打望了幾眼，就問道：

你們村子里前段時間是不是死過人？

村長說：有，上個月死了個老太太，孤寡老人，沒什么親戚。

蘇彥：嗯，那都是誰給她抬的棺材呢？

村長：我們幾個青壯年的男人都抬了。對了，生病的兄弟，那時候沒什么事，他是主抬。

蘇彥：嗯，下葬那天是不是艷陽高照？

村長：我想想啊，嗯，那天太陽挺大的。

蘇彥：好，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明天帶我去看下老太太的墳。

于是，蘇彥備了黃紙、道符，又讓村長備了供品、香燭。

第二天，正當(dāng)午時，他到老太太墳前做法事。他命人把墳扒開，棺材抬起又放下，墳前擺滿祭品，蘇彥念念有詞，燒黃紙、舞道劍，寫了幾道符貼在墓碑和棺材上。

三天之后，那個漢子就下床了，五天之后，就基本康復(fù)了。

村民都把蘇彥當(dāng)神一樣拜，他卻三緘其口，不收答謝禮物，也不說其中奧妙。

羅老四聽完蘇彥的故事，卻忍不住好奇，還是想向他打聽。

蘇彥說：看你是個過客，告訴你也無妨。其實很簡單，就是抬棺的主力，影子被棺材壓住了。老太太孤苦無依，到了陰間怕沒人照料，就想找個靠得住的人帶走。我用道法給他燒了兩個武士護(hù)法，保她在陰間有人照應(yīng)，又在棺材下面放了幾個紙人代替被壓住的影子，自然就把這個劫數(shù)給解了。

羅老四：那為什么不能告訴村民呢？

蘇彥：修道的人嘛，要保持點神秘感。要不然他們什么都不信了，就會更肆無忌憚。現(xiàn)在這個山都快保不住了，要是所有人都什么都不怕，那我也沒有落腳之地了。

羅老四雖然佩服蘇彥的道法功力，但還是不很信服這世上真的有鬼。

蘇彥喝著茶，望著遠(yuǎn)山，跟他講了自己師傅的一個經(jīng)歷。

那年蘇彥才十多歲，有時候跟著師父下山到各處闖蕩——那時候叫“走村”。

有次，路過山下一個村落，一戶新婚夫婦找到師傅，說夫妻倆睡不了安穩(wěn)覺。

師父：具體是什么情況？

夫妻：晚上一睡著，就會夢見有小孩哭，穿著紅衣服，在屋里跑來跑去，有時候還會跳到床上，但我們一睜眼，就什么也沒有。一睡著，又開始鬧。

師父：什么時候開始的？

夫妻：有半個月了，搬進(jìn)新屋就有了。

師父：房子是新修的？

夫妻：對，以前是族里的老房子，我們結(jié)婚沒分到新屋，就把這個房子整修下，搬進(jìn)來當(dāng)新房了。

師父：這個房子以前有沒有死過什么人？

夫妻：應(yīng)該沒有，以前這兒是族里的學(xué)堂，都是小孩在這上學(xué)，后來因為打仗停掉，就一直荒廢了。

師父：嗯，帶我去你們屋里看看。

師父到了夫妻的臥室，只見是一個向南的明間，窗戶很大，窗外一個大樹遮住了太陽，一張新打的大床分外搶眼。但仔細(xì)看這大床，卻有些不對勁。師父蹲下來，在床中間看到一個三叉的木頭撐子豎在正中間。他叫主人把床上的被褥收走。

木頭床的框架正中間，訂了一個十字的木板，木板的正中心，正對著床下的三叉支柱。

師父問夫妻：這個床是什么時候做的？

夫妻：住進(jìn)新房之前，修房子的時候，就找人來做了。

師父：做床的人你們熟嗎？

夫妻：游方的木匠，路過這里，我們就找他做活了。

師父：木匠的要求多嗎？

夫妻：還行吧，對木頭要求很高，吃喝也都講究，愛喝酒——可我們只是想打個睡床，也沒那么高的預(yù)算啊。

師父：他跟你們抱怨過嗎？

夫妻：抱怨什么？

師父：嫌錢少。

丈夫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妻子搶話說：

嗯，一開始沒什么，就是偶爾抱怨下，有天晚上說話難聽，我們差點打起來。最后走了也是不歡而散。

師父聽完就走了，第二天在鎮(zhèn)上找了個木匠，把夫妻家床上的十字木板拆掉，又把下面的三叉支撐去掉，在床下和床上貼了幾道黃符，在院子里生火把拆掉的幾塊木頭燒了。

臨走時，師父對那夫妻說：

以后再找人做活，對人家好點，錢要給夠，飯菜備好。這次算你們走運，要不然還不知道要出什么大簍子。

蘇彥那時候還小，沒看懂其中利害，離開的路上，就問師父其中緣故。

師父說，應(yīng)該是那個木匠做了手腳，而且看這手法，應(yīng)該不只是個木匠，可能也曾經(jīng)做過法師。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做了木匠。三叉支撐在法術(shù)中，象征著烤火架，木十字刷上紅漆，代表主人，這個法術(shù)的暗門在于，睡床上的人會被下咒，像被火烤一樣寢食難安。又因為之前這里是學(xué)堂，主人就會出現(xiàn)小孩亂鬧的幻覺。如果這個木匠歹毒一些，在木十字上多訂一些長釘，恐怕這夫妻倆就得一直頭疼了。

蘇彥聽的一知半解，但算是初步學(xué)到了破解木頭小人的入門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