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羅老四醒來的時候早已經(jīng)日上三竿。看看枕頭邊的手機(jī)，已經(jīng)上午10點半了。拍拍腦袋，還是有點暈。仔細(xì)想想昨晚的事情，雖然覺得奇怪，卻又有點不可置信——無神論根深蒂固的羅老四，甚至運(yùn)用弗洛伊德的分析法，覺得一切也許只是一個夢——可是昨晚那陣公雞叫卻是千真萬確，他前兩天有一個活動，專門定時到了早上5點，一直忘了刪掉。

呃，不管怎么說，頭暈的就像宿醉未醒，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他推開木門出來的時候，看到遠(yuǎn)處山野間的炊煙，簡直都驚呆了。這里真是太美了，真后悔出來搜鬼卻沒帶照相機(jī)。

羅老四向老奶奶要來幾個餅，留了一些錢，就一個人上山去了。

老伯聽說他要去找鬼，立刻變了臉色，似有所指的說：如果真的要去，可以先到山頂找一個人，也許他能幫你。

羅老四馬上來了興致，追問道：誰呢？

老伯捻著胡須說：蘇彥。

羅老四重復(fù)了一遍：蘇彥？

老伯點點頭：嗯！到了山頂，你看到有一個白色屋頂?shù)男∧疚菥褪橇恕?

羅老四沒有多問，就一個人出發(fā)了。

他一邊感慨大好風(fēng)光，一邊惴惴不安，不知道還會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因為以前羅老四是業(yè)余登山隊的主力，自己也經(jīng)常閑來無事跑到郊區(qū)的野山去遠(yuǎn)足；所以，他可以一直不休息背著大包，爬到很遠(yuǎn)的地方；并且堅持不迷路，從來不原路返回，總是能找到不同的下山路線。

這一次卻不一樣。

雖然來之前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搜索了所有路線，而且研究了很多的友情提示。但現(xiàn)在，面對樹叢里沒有正經(jīng)山路，薄霧彌漫，而且怪叫連連，他基本上已經(jīng)開始迷路了。

于是，羅老四找了一塊平整的草地，坐下來開始吃東西。

正在吃第二個餅的時候，突然他聽到了奇怪的聲音，若隱若現(xiàn)，但連綿不絕；既不像動物的鳴叫，也不像山谷里的風(fēng)聲，聽起來奇怪的就像收音機(jī)受到干擾以后的電磁波——但是聲音很大，攝人心魄。

羅老四擔(dān)心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導(dǎo)致今天幻聽。因為以前他專門看過一部《精神病學(xué)研究》，其中有的案例就是這樣，始終聽到有聲音跟著自己，但是又解釋不出來是什么聲音。

羅老四掏出MP3，開始聽歌，他想試試是不是這樣就會沒有別的聲音。

果然，耳朵里充滿了張懸吊歌聲，羅老四跟著輕聲哼起歌來——突然，唱到間歇的時候，出來奇怪的女人笑聲——他以為是張懸故意鬧著玩錄得，可是接下來又有女人幽怨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如泣如訴，不絕于耳。

羅老四害怕的扯下耳機(jī)，使勁扔到地上——可是從耳麥的海綿里，仍然傳來很大聲的哭泣，而且跟著張懸的歌聲一起，已經(jīng)完全聽不出來是在唱歌，只聽到一個女人在跟著節(jié)奏哭泣。

羅老四趕緊關(guān)掉MP3，塞進(jìn)背包里。找了一枝矮一點的樹枝，折了一段很硬的木棍攥在手中，一路念念有詞的向前走去。他默念的是以前寫過的情詩，雖然是情詩，卻不敢大聲讀出來——怕萬一山里真有個怪獸什么的，被自己引出來——以后說出去，是因為讀情詩，引來了怪獸出沒，實在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

他站在一棵樹下撒尿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樹根上刻著一行字，豎寫下去，很清秀的字體。因為剛剛淋了水稻緣故，字面很清晰：子不語右五十步。

他扭頭一看，右手邊是一面絕壁凌立，高聳入云，只是在根基處，有幾處縫隙，像是可以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

“子不語？子不語怪力亂神，難道說那里有什么故事？”

羅老四將信將疑的慢慢踱過去，他用木棍撥開腳下紛亂的草叢。

只見巖石下面染著厚重的紅色，上面的石頭都是青灰色，周圍的雜草特別旺盛，但是有幾片寸草不生的圓圈。而且圓圈附近好像比周圍高一些，像幾個土堆的樣子。

好奇心爆棚的羅老四，用手中的木棍掘了幾下，土地太硬，沒有反應(yīng)。他于是找來幾塊尖利的石頭，用力砍下去，慢慢刨出了一個小坑——突然，一下很大力的砸下去，聽到咯嘣一聲；羅老四立刻有結(jié)實的樹枝細(xì)細(xì)掘起來。

先露出來的是一根長長的骨頭——看樣子應(yīng)該是蛇，只是這么長的話，應(yīng)該算是巨蟒了；然后捏著蛇頭不放的應(yīng)該是一只胳膊——可是只有一只胳膊。

因為蛇的尾巴還沒露出來，羅老四用藤子纏住蛇的骨節(jié)，用力拽起來。第一次藤子斷了，土只微微松動了一下；第二次纏繞的骨節(jié)居然脆生生的折斷，土面震動了一會；第三次，羅老四已經(jīng)開始害怕，因為他突然覺得越拉越長——這完全不像是一條蛇。

等到地面全部掀起來的時候，他才對自己的好奇心感到后悔。

他手里拽著的，居然是連在一起的脊椎骨。

因為，這個細(xì)長的大坑里，整齊的排列著十幾個人——他們趴在一起，首尾相連，脊骨穿著一起，頭骨都在腹腔里。

羅老四第一眼看到之后，完全想象不出來，這些是人類的骨頭。

2、

羅老四呆立在崖下，木木然不知該怎么辦。

突然遠(yuǎn)處唏唏簌簌幾聲不知是什么響動，聽起來像是小動物向遠(yuǎn)處跑開，越來越遠(yuǎn)。

羅老四仔細(xì)觀察那些骷髏，看起來都是成年人，但是每一個都?xì)埲辈蝗獩]有一個是骨骼健全的。

雖說看過很多恐怖小說的羅老四并不怕什么，也自認(rèn)為見過了不少世面，可還是被這串在一起的脊椎骨嚇到了。

羅老四正在發(fā)呆的時候，突然覺得遠(yuǎn)處閃過一個人影；他趕緊追了過去，遠(yuǎn)遠(yuǎn)的瞥見一道白光越來越遠(yuǎn)。從樹影里看去，像是一個人影，但是飄忽不定的影子，又不像是人在走路——最關(guān)鍵的是，如果是人應(yīng)該會有腳印，可是他一路追過來，一直跟著響動向前，卻找不到任何足跡。

轉(zhuǎn)眼已經(jīng)來到一個山崖邊，原來的樹林落在身后——羅老四回身望去，剛才待了半天的樹林里大霧彌漫，甚至中間好像還有濃煙裊裊升起。

可是剛才他一路追出來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霧靄，更別說哪里冒出濃煙，像是著火了一樣。

大風(fēng)從山谷里吹起來，濃煙被裹挾著扭來扭去，直指山巔。

羅老四站在山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向上望去——在山巔一片密林之中，隱約好像有幾塊白色的反光，不像是石頭或者樹林。

他決定走上去一探究竟。

沿著崖邊的細(xì)碎石子小路，羅老四一路摸索，繞過兩個山頭，終于看到隱藏在樹叢中的白色屋子。

這是一棟簡單的木頭房子，看起來像是守林人的小屋——但是屋頂卻覆蓋了一層雪白的白茅，墻壁外圍也用白色的枯藤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

小屋藏在一片密林之中，幾棵大樹像傘一樣罩在屋頂，卻又高高的伸起枝椏，并不碰到屋頂。

羅老四突然想起臨走之前。老伯告訴他有一個人可以幫到他——那個人住在白色房子里，叫作蘇彥。莫非？——這就是蘇彥的屋子?

羅老四一路小心翼翼的貼著山邊的大石頭向前，來到木屋前的一片空場前時，才稍微緩和一下心續(xù)。他稍稍整理一下行裝，準(zhǔn)備拜訪一下屋子的主人。

羅老四背著背包，走到木屋門前，抬手正要敲門，門卻隨著手輕輕一碰自己開了。進(jìn)去之后，羅老四仔細(xì)打量，這是一個三居室，中間算是客廳，右手邊是擺著一張木床的臥室，左半個不知道用來做什么——因為兩邊都隔了屏風(fēng)，臥室是直接能看到的——左半個卻有一個木門，一把大鎖掛在門上。

羅老四來到客廳，桌子上擺著一副簡單的茶具，粗陶器的茶壺和杯子。桌子角上一個小杯子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遠(yuǎn)道而來，稍事休息。

他雖心生奇怪，但既來之則安之。于是，端起茶壺自己倒了兩杯茶來——茶水還有溫?zé)幔褐岳蚧ǖ那逑恪Ａ_老四平時最愛喝茉莉花茶，所以此時一點也不客氣，只是心想要能再有一瓶蜂蜜就好了——茉莉花茶配上蜂蜜，喝起來簡直是人間極品。

因為羅老四是好奇心極強(qiáng)的雙子座，自然不會安分坐著，于是滿屋子走來走去，到處打量。他最感興趣的，其實是鎖起來的那間屋子。

還好，屏風(fēng)不是墻壁，趴上去仔細(xì)瞧還是能夠看到一點影子的。只是屋里太暗，羅老四不得不用雙手遮住光亮，眼睛貼著屏風(fēng)往里看。

剛開始看到一個簡易的小書架，羅老四心生歡喜，心想木屋的主人和自己一樣，也是個愛書之人——可是，仔細(xì)一看，書架上面卻掛了幾個獸首，有幾個明顯是新死不久的，它們的眼睛大大的瞪著前方，讓人不寒而栗。

而且，其中有一個光頭無毛的頭骨，看起來好象猴子，實在令人費解。

羅老四正在想那個光頭的頭骨，到底是猴子還是猩猩——突然木門吱呀一聲大開，霎時整個屋子里一片大亮。

一個遙遠(yuǎn)而冷靜的聲音傳來：你終于來了。

羅老四驚出一身冷汗，只見一個年輕人衣袂飄飄立在門口，超然的神情仿佛遺世獨立的畫中人。因為站在門口光線太強(qiáng)，羅老四想仔細(xì)打量他卻看不清，只見到一片耀眼的白色——但眼神卻寒光攝人，逼得人不敢直視。

羅老四有些尷尬的笑笑，說道：怎么，你知道我要過來？

那人冷冷道：嗯，茶水不是都備好了嗎。

羅老四又堆起笑臉：嗯，茶還不錯，要是還有蜂蜜就更好了。

那人沒有搭茬，直視著羅老四問道：你到山上來干什么？

羅老四一時語塞，總不能直接說自己閑著沒事，吃飽了撐的，跑到這里找鬼吧——而且搜鬼這么荒誕的事，誰會相信呢。

于是，他隨口敷衍道：我是學(xué)地質(zhì)的，到這里來探險。

那人接著問：那有沒有探到什么險？

羅老四繼續(xù)敷衍：也沒遇到什么事，只是差點迷路——對了，還沒問你怎么稱呼？

那人猶豫了一下，一字一頓說道：蘇彥，蘇軾的蘇，美好的彥。

羅老四心頭一驚，果然是老伯說的蘇彥——難道他知道這里鬼怪傳說的細(xì)節(jié)，而且屋子里放了那么多奇怪的東西，一定不是普通人。

于是，笑得很開心的說道：好名字，好名字。我的名字比較土，他們都叫我羅老四。

其實我是一個老師，也有人叫我羅老師。

蘇彥居然淡淡的笑了一下，說道：羅老師看起來很年輕啊，不如我叫你小羅老師怎么樣。

小羅老師有點尷尬，應(yīng)道：呃，小羅老師——聽起來還不如直接叫小羅呢。——對了，剛才正要問你——

蘇彥抬眼問：問我什么？

羅老四一臉嚴(yán)肅，正色道：剛才我看到你那間屋子里，放了很多動物的頭骨，只是有一個光頭的骨頭，看起來又像猴子又像猩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呢？

蘇彥皺了皺眉，清清嗓子，懷疑的看著小羅老師，問道：你真想知道？

羅老四好奇心又上來了，追問道：到底是什么啊？

蘇彥臉色鐵青，一臉肅殺表情，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死人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