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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其之八 時間余悲傷

  • 劍與魔法學院篇
  • 0秋風辭0
  • 8119字
  • 2022-01-24 15:39:05

艷陽川北,臨海關。這里往南,就是艷陽川古戰場,而北邊,則是大陸橋。

關內偏帳,楊時坐在案前擦拭著他的墨槍。這把槍通身由黑曜石制成,不在于兵刃相接的搏斗,而專注于意念的凝煉。

試圖不留痕跡的氣息在帳外徘徊了幾息。楊時手中的動作沒有停頓,似乎沒有察覺一般。

“撕拉!”一聲,帳頂被破開,寒光一閃,直朝楊時襲來。

凝滯的空氣突然抖動起來,看不到動作,只有余光中轉瞬即逝的殘影,朝楊時襲來的人本能地扭轉身體躲閃。

地板被釘出一個洞,那是楊時在時間的縫隙中留下的槍式。

試圖襲擊的人腳尖堪堪落地,第二發槍式已經從另一個角度發出。

“鐺!”槍式被擋開,來人轉身,手中長槍調轉,再次朝楊時刺來。

“砰!”地板爆開,第三發槍式竟然是從地下而來。

蒙面的人在千鈞一發之際抬腳后仰,那槍式就擦著他的鞋底刺過刺穿了帳頂。

槍尾著地,支撐住了蒙面人,但這一次楊時沒有再給他反擊的機會。一瞬間,數發槍式從各個角度刺出,將蒙面人以這個刁鉆的姿勢徹底釘住。

“呃……”蒙面人發出了艱難維持的聲音。

楊時走了過來,拉下了蒙面人的面巾。

不出所料,這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正是他的徒弟,秦王的小公子,陳霖。

“師傅,松一松,腰,腰要斷了!”陳霖眼看自己暴露,干脆討饒道。

“你怎么跑到這里了?”楊時皺眉,卻并沒有幫陳霖解除禁錮他的槍式。

“我在家太無聊了,就想來找師傅玩。”陳霖說,卻依舊動彈不得。

楊時嘆了口氣,頗為無奈。要是放在平時,他或許會很開心,但此刻著實是不合時宜。

楊時解了槍式,陳霖身體一松,已經僵硬的腰背再也支撐不住,直挺挺地背倒在了地板上。

“嗚……好痛!”陳霖叫道。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楊時嚴肅地說。

“怎么了?”陳霖對楊時這一反常態的表現弄得一愣。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在帳外報告道:“楊先生,關上的箭陣已經布好了。”

“關內呢?”楊時問。

“三百長槍兵,五百盾甲兵已經就位。”

“好,告訴周將軍,我稍后就到。”楊時說。

等士兵離開,陳霖迫不及待地問:“要打仗了嗎?”

“對。”楊時直言不諱。

“什么?真的?”陳霖根本沒想到會真的打仗,但楊時斬釘截鐵的回答又讓他不得不認真對待,“為什么我沒有聽說?難怪我來時,軍營里幾乎沒什么人。”

“這并非是與哪國哪方勢力對戰,這是百年前的遺禍。”楊時說,“學院將于今晚釋放被鎮壓在斯威士蘭下的數萬亡靈,他們都是百年前東陸西陸精銳,即使成為亡靈,他們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這,為什么不向我父親要兵?”陳霖急問。

“這不是普通兵力能解決的,甚至我本不愿讓守關的這些將士參與,但他們誓與關隘共存亡,不管是亡靈還是什么,但凡想要禍害東陸的,都不容讓他們過關。”

“可是,師傅你一個人要怎么對付那數萬亡靈?”陳霖抓住楊時問。

“放心,學院會將大部分亡靈引導到北海之眼,只有少部分會逃離出來,向東西陸擴散。”楊時寬慰道。

“可,可就算那樣,你……”陳霖自小便受楊時教導,對待楊時比自己的親生父親還要親近,聽到楊時要面臨可怕的危險,別說自己心里有多難受了。

“時間緊急,我現在就要上關督戰了,一旦開戰,恐怕沒有人有余力再照護你,趁現在你速向南回,還有機會不受波及。”楊時一邊說著,一邊拉起陳霖往外走,打算送他上馬。

“等,等一下!我可以留下來,我也能戰斗。”陳霖忙說道。

“別鬧了,你那點本事兒自保可以,面對數百年前的強者,你只會被吊打。”這話說得一點都不留情面,但陳霖還是不肯放棄。

“師傅,我不會拖后腿的,別丟下我!”陳霖脫口而出地叫嚷道。

楊時怔住了,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面前的這個孩子就是自己,而拽著自己的這個人,是自己的師兄。

楊時抓緊了陳霖,“自己選的路,就不要后悔,跟緊我。”

陳霖喜出望外,滿口應承道:“好!”

臨海關上,守關將軍周巖望著遠處的大陸橋,那里火光沖天,由北而來的凜冽寒風夾雜著焦土與腥臭的氣息,那是將士們最熟悉不過的死亡的味道。

楊時登上關樓,陳霖跟在他身后,周巖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說什么。

“怎么樣了?”即使已經知道了答案,楊時還是問了出來。

“戰況很激烈,雖然人數不多,但殘酷程度應該不亞于當年的艷陽川血戰。”周巖說。

沿著海岸線遠眺,黑夜與大海的相交線上,一團璀璨的火光十分耀眼。忽然,火光中心爆發出一團暗影,瞬間將火光撲散。那團黑影像稀軟的面團一樣跳動著、膨脹著,仿佛有生命一般。

“來了。”周巖和楊時異口同聲。

周巖立刻發令讓全體將士待命。

斯威士蘭的上空,因空間扭曲形成的漩渦隱隱約約的,雷電開始密集地落下。那團黑影在一束足以照亮半個夜空的強光中被打散。一陣強風吹過,楊時有一瞬間感覺到了老師的力量。

被打散的黑影大部分都被送進了扭曲的空間中,一少部分逃逸了出來,向著兩個大陸撲來。

“弓箭手!準備!”周巖大呼。

關墻上五百名弓箭手分兩梯隊滿弓以待。

當第一個黑影出現在周巖的視線中的時候,一個“射”字已經脫口而出。

由能夠驅邪平怨的白璋石制成箭頭的羽箭傾瀉而出,在即將落地的一剎那,仿佛時間停止一般,定在了那里。緊接著第二波第三波羽箭飛出,依次落在前一波羽箭的上空,形成了一面由羽箭排布而成的大網。

在這張網上,白璋石之間產生的共鳴讓其對付怨靈的力量成倍增加,那些黑影一接觸到這張大網便灰飛煙滅了。

然而這只是剛開始。

這些黑影仿佛有智慧一般,只朝著一點攻擊,劇烈消耗著這一點的白璋石的力量。其余之處的白璋石的力量來不及向這里補充。裂紋在正遭受著沖擊的那顆白璋石上爬布。

“嘭”地一聲,抵御的這張大網破開了一個洞,立刻就有十幾個怨靈涌了進來。

黑夜中,早已布滿關前停留在時間縫隙中的槍式在楊時的命令下朝那十幾個怨靈釘去。

怨靈被釘在灘涂上、崖壁上、樹叢里,瞬間就被白璋石制成箭頭的羽箭射殺。這些怨靈已經足夠強大,普通的武器殺不死他們,只有白璋石可以消滅他們。

楊時丟給陳霖一把嵌有白璋石的佩刀,自己孤身一人飛向了關前。

白璋石織就的大網已經破損不堪,楊時干脆撤了維持的力量,發動槍式,將涌過來的怨靈盡數釘了下來。

羽箭終有窮盡,被釘下來的怨靈如果沒有被即使消滅,他們就能逃出束縛,再次沖關。

關上弓箭手拔刀,與撲上來的怨靈作戰,關內盾甲長槍林立,再次形成一道帶刺的屏障,阻擋住了怨靈的步伐。

楊時舉槍召雷,千百金雷瞬間擊碎了關前的所有怨靈。

然而涌過來的怨靈似乎無窮無盡,雷光落下的一瞬間,楊時就幾乎又被包圍了起來。

陳霖揮刀砍殺,白璋石對這些怨靈果然效用極大,但砍殺數輪,白璋石的消耗同樣非常巨大。

武器開始對怨靈的殺傷減弱,從砍殺到砍傷,再到只能逼退怨靈,所有人很快就陷入了苦戰。

“所有人!喚符!”周巖站在墻頭大呼。

軍士們立刻掏出一道黃符,口中默念咒語,黃符瞬間燃燒,軍士們便將這一紙火抹上了自己的武器。刀槍染赤焰,焚殺萬古魂。

陳霖不知道他們還準備了這招,眼見自己的刀即將變作廢物,陳霖的腳步無意中后退了些許。

也就是這些微的一步,仿佛是一個信號,讓怨靈們爭先恐后地都朝陳霖撲了過來。

“嗚哇!”陳霖一下子招架不住,被怨靈們撕扯住了。

危急關頭,虛空中一瞬扭曲,旋風般的槍式將圍在陳霖周圍的怨靈串了個串。

這一剎那的停滯讓陳霖掙脫開來,用盡佩刀上的最后一點白璋石的力量,陳霖將這些被槍式扎穿的怨靈掃蕩殆盡。

“呼,呼……”陳霖驚魂未定,大口地喘息著。

所有人的體力都在極速消耗著,而那些怨靈卻不知疲憊地不停攻擊。楊時注意到陣線開始松動,在掃開又一波怨靈后,楊時振槍而立。

一瞬間,所有怨靈都定住了。

“大家喘口氣,重整陣線!”周巖高呼道,手上又砍殺了一個定立不動的怨靈。

所有人邊移動邊順手砍殺了身邊的怨靈,誰都沒有松懈。

猛地,楊時看向怨靈深處。只一息功夫,幾乎與楊時相同的力量撲過,所有人也瞬間被定住了。

無視時空的距離,楊時立刻出現在了發出這種力量的怨靈面前。

強力的一擊蕩出,卻只驅散的怨靈外包裹的黑霧。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出現在楊時眼中。

“師……兄……”楊時訝然。

百年前,最后一位賢者之師銷聲匿跡。這位賢者之師只有一位弟子,那便是臭名昭著的叛逆賢者。然而少有人知,一直跟在這位賢者之師身邊的那個小男孩同樣也是賢者之師的“弟子”,只不過賢者之師從未承認,而這位“弟子”也從未在世人面前叫過賢者之師“老師”。

珍珠般的細碎瀑布從矮崖上傾瀉而下,披散著金發的男子一身東陸裝扮,站在瀑布前的露水石面上,手中拈著一片竹葉,靜靜地思考著什么。

“伊書亞,先生說要啟程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從小徑跑出來,叫喊著。

名叫伊書亞的男子微微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然后垂下目光,盯著腳下流水潺潺,感嘆道:“時間過得總是這么地快。”

小男孩耳聰目明,站在溪流邊回答道:“先生說時不可追,你越想追上時間,它就跑得越快。”

“小家伙,就你話多。”伊書亞跳上岸,隨手曲指敲了一下小男孩的頭。

彼時,伊書亞還未成為叛逆賢者,而那個小男孩還不叫楊時。

“為什么?”楊時問。沒有任何說明,可楊時知道對面的人一定聽得懂他在問什么。

“我看到了。”伊書亞說,“我看到了今天的這一幕。”

擁有操控時間之力的人有極少的一部分會獲得預知未來的能力。

“我只是照著早已安排好的劇本在走。”伊書亞說。

“劇本?呵,只一個不知所以的劇本就讓你拉上數十萬人送命嗎?”楊時握緊了槍桿。

“不是拉他們送命,那本就是他們的命。”伊書亞說。

“我不認可!”楊時說,“你本可以避免悲劇的。”

“這并非悲劇,為了讓更多人活下來,為了日后千百年的安寧,那些犧牲只不過是……”

“夠了!”楊時打斷了伊書亞的話,“既然已經拋棄了一切,如今為何又要現身?特地來看看這個即將再次被你破壞的世界嗎?”

“不,這依舊是劇本的一幕。我的出現一方面是給你一個答案,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伊書亞說。

“一臂之力?你會幫助我?”楊時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

“剛才你應該感受到了老師的力量。”伊書亞說,“老師用時間留下了一絲魂魄與一具分身,一直隱居在斯威士蘭,為的就是剛才那一擊,那一擊過后,老師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還有臉提先生!”此話一出口,楊時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蹙眉問道,“難道先生也知道你的計劃?!”

伊書亞搖了搖頭,“老師應該是為了以防萬一才留下這個后手,但他沒想到這本就是劇本寫好的。”

“劇本劇本,你口口聲聲都是劇本二字,難道你就只為這什么破劇本而活嗎?”楊時質問。

“只有按照劇本走才能有今天這樣的結局,才能讓你讓后人徹底擺脫斯威士蘭的威脅。”伊書亞說。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們嗎?”楊時問。

“正是相信你們,我才會這樣走。”伊書亞說。

點點波動開始在各處產生,怨靈和軍士們的動作都有了細微的改變。

“我的力量不能支撐太久,你也一樣。”伊書亞說,“稍后我會比你早一步撤回停止時間的魔法,然后幫你消滅從斯威士蘭逃出來沖往東陸的所有低級怨靈。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等一下!”

楊時話音未落,伊書亞已經撤去了時停魔法,所有軍士們繼續移動著清理身邊的怨靈。

伊書亞回身,身上散發出日華一般的光芒,剎那一閃,待再恢復視野,所有低級怨靈已經消失不見,關外關內的怨靈一下子銳減了大半。

楊時與此同時收手,戰斗再次一觸即發。

“師傅小心!”陳霖大喊,一桿長槍飛來,釘殺了企圖偷襲楊時的怨靈。

楊時穩住心神,剛才差點讓怨靈鉆了空子。長槍再次揮轉,對上眼前襲來的怨靈。

“他們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強了?”周巖擋開怨靈的一擊,向楊時發問。

“剛剛低級的怨靈都被消滅了,現在剩下的都是強者。”楊時回復。

“你這不是難為人嗎!干嘛不把這些強者先干掉?”周巖還有力氣開玩笑。

“我也想啊,沒那能力。”楊時終于干掉一個怨靈。

傷亡在增加,陣線一點點在崩潰,這些怨靈中的強者數量雖少,卻難逢敵手,以一當十都不成問題。

陳霖已經撿了陣亡將士的槍來戰斗。現在十幾個人圍著一個怨靈勉強能阻擋住怨靈的步伐,但依舊減員嚴重,撐不了太久。

這一點每個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卻沒有人后退一步,也沒有露出怯意,因為他們身后守護的是整個東陸的百姓。

忽地琴聲大作,關頭衣袂飄飄地落下一名橫琴的女子。

“斯威士蘭學院教員,琴潁,前來助陣。”女子高聲說道。

琴音過處,聽受之人皆感心力充沛,就連兵刃上也涌現出了一抹如白璋石一般的微光。

緊接著風隨浪涌,風中仿佛暗藏卷刃,風過處,殺得怨靈四分五裂。

有人踏風而來,自報家門道:“斯威士蘭學院教員,白褚良,前來助陣。”

“你們學院來得還真是時候。”周巖喊。

“禍出于學院,學院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諸位放心,斯威士蘭各方出路皆有學院之人前往防守,一定確保不會讓怨靈騷擾兩陸。”

關內眾人正在酣戰。陳霖一槍挑了被圍的怨靈,緊接著周圍的軍士就刀槍并立,將這怨靈穿成了刺猬。

怨靈頃刻消散,卻似乎和之前那些被消滅的怨靈有所不同,然而緊要關頭,一時間沒人去注意這些。

白褚良與楊時一同成為關外御敵的主力。怨靈開始集聚,逐漸凝聚成一個更大的個體,當然,其力量也成倍地增長,白褚良和楊時的攻擊逐漸變得無力起來。

巨大化的怨靈一拳落下,砸毀了半邊關隘,震蕩波掀翻了關內才結束戰斗的守軍。

楊時和白褚良躲開,琴潁用琴音接住了那些被掀飛的軍士,給他們了一個緩沖。

巨大化的怨靈再次朝楊時和白褚良揮拳,拳風過處,掀起一道勁風,激起千道白浪。

這一拳要是落下,關山就要粉碎,楊時和白褚良合力抵擋,與這一拳對上。

“轟!”如巨雷破空。

巨大化的怨靈身子一頓,被反作用力逼得后退一步。

楊時和白褚良也不遑多讓,雙雙被擊落在崖壁上。

琴潁當空而立,撫琴撥弦,陣陣音律激蕩而去,擾得巨大化的怨靈站立不穩。

“趁現在!”琴潁向楊時和白褚良招呼道。

楊時旋槍,白褚良聚風,槍借風勢,風憑槍立。槍出,風為前驅,一擊必中,風卷殘云,直接將巨大化的怨靈打個旋兒散。

“結束了?”周巖將被磚石覆壓的軍士拉出來就看到這一幕,有些怔愣。

“當然沒有。”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從他耳后冒出,一柄鋼刀從周巖腹部穿出,周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以血為媒,血落為絲,紅絲提線,人偶作傀。

血氣自關內涌現,楊時敏銳回眸,只見關內異變突發,所有軍士都持兵刃對準了他們三人。

“這是什么意思?”白褚良一時沒看明白。

“小心,他們中了邪術。”琴潁立刻遠離關上,來到楊時和白褚良身邊。

“邪術?什么邪術?”白褚良問。

“不清楚,但他們肯定是被操縱了。”琴潁說。

“周巖?!”楊時看到走在前面的周巖,他立刻飛身過去,看到他半身都是血。

“周巖,別動,先止血!”楊時試圖阻止周巖,周巖卻向楊時揮刀而來。

楊時徒手卸了周巖手中的刀,一指點在周巖額頭,按理說周巖應該暈了過去,然而周巖卻抱住了楊時的腰,眼看就要將他倒栽過去,楊時使了個千斤墜,抓住周巖雙手,想要掰開。

依照常理,周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楊時匹敵,然而楊時不斷加力,在即將將周巖腕骨掰斷的關頭,楊時放棄了。

就在這時,琴潁琴聲揮來,周巖動作一僵,楊時抓住時機,抽身飛出。

“琴音只能讓他們僵硬一瞬,沒什么用。”琴潁過來說道。

“得找出那個操控之人。”白褚良一路探察過來,沒有找到異常之人。

“陳霖!”楊時突然想起。他轉頭去尋,一眼看到了站在最后的陳霖。

“陳霖,你沒事吧?”楊時跑過來,但一看清陳霖的樣子,就知道陳霖也沒能幸免。

“陳霖,你醒醒!”楊時試圖喚醒陳霖。

忽地,寒光一閃,一把匕首捅入了楊時的小腹。

“你……”楊時捂住小腹立刻退開,槍指陳霖,卻被陳霖周身護著的槍式打歪。

“你居然利用我的槍式!”楊時喝道。

“沒錯,他這么與眾不同不是嗎?”陳霖開口,聲音陰冷。

“從他身體里出來!”楊時槍尖聚力,威脅道。

“我不出來你又能怎樣?殺了我嗎?你下得去手嗎?”陳霖譏笑道。

“你!”

“來啊,殺了我一人你就能救他們,以一換百,這買賣你應該算的清不是嗎?”陳霖繼續刺激楊時。

“以一換百?”楊時重復。

這句話十分耳熟,那是他和伊書亞準備離開東陸前往斯威士蘭的路上,他曾和伊書亞有過一段對話。

“伊書亞,你為什么能那么果決地殺掉那些山匪?難道他們不值得同情嗎?”小男孩問。

伊書亞對小男孩笑了笑,反問了一個問題:“五個山匪,一個平民,如果是你,你怎么選?”

“把山匪趕跑就好了。”小男孩回答。

“趕跑了山匪,之后呢?那樣我們只是救了那個平民一時,我們離開后,山匪還會卷土重來甚至加倍報復,到頭來我們反而會害了更多的人。”伊書亞說。

“那把他們交給官府。”小男孩說。

“交給官府若官府不能判他們死刑,等他們出來后,他們依舊會報復那些平民,還是會害了更多人。”伊書亞說。

“這……”小男孩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伊書亞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把他的頭發理順,說道:“我們可以有同情心,卻不能讓同情心左右了我們的判斷。”

“我知道了。”小男孩頹喪地說。

“總有一天你也會面對這樣的選擇,救一個人殺更多的人,或者殺一個人救更多的人。”伊書亞問,“你會怎么選?”

小男孩欲言,卻被伊書亞抵住了嘴唇,“先別急著回答。”

伊書亞望向遠處的大陸橋,那里還是一片孤野,只有幾家驛站和茅屋。

“有些人為一惡可以行百善,有些人為一善也可以做百惡。善惡并非評判一個人的標準,為一大惡,百善不足抵,為一大善,百惡又如何?”伊書亞說。

“那我該如何選擇?”小男孩問,有些煩悶。

“從心。”伊書亞指尖點在小男孩的心口,“一世難得,開心就好。哈哈哈……”

“伊書亞,你又玩弄我!”小男孩抬起兩只小胳膊去打伊書亞。

槍尖甩出,沒入崖壁,楊時以指為槍,朝陳霖刺去。這一次,保護陳霖的槍式沒有出現,千鈞一發之際,陳霖側身閃避,驚訝之余,施展法術,冰刃凝出,不停地朝楊時射出。

楊時不想糾纏,抬手時停,讓冰刃定住,自己踏空躍過,朝陳霖撲來。

陳霖揮臂,周遭黑霧漫出,楊時一腳踏入,卻猶入泥潭,所有動作都滯住了。

“這是時停?”楊時疑惑,但他立刻就發現了區別,“不對,這是你利用了怨靈的力量增強的水系法術。”

陳霖邪笑,唇上卻滑落了什么粘稠的東西入口。陳霖指腹一抹,才發現自己流了鼻血。

“別逞強了,這具身體受不住的!”楊時叫道。

“哼,我偏要。”陳霖說著,在楊時腳下展開術陣,打算讓他嘗嘗厲害。

流水潺潺般的琴音微不可察地顯露出來,白褚良突然出現在陳霖身后,聚風為籠,一下子將陳霖困住了。

“可別把我們忘了。”白褚良說。

楊時蕩開黑霧,走近陳霖。

“你想干什么!”陳霖眼中露出恐懼,因為他知道楊時絕對不會輕易殺了他。

“既然你不愿意出來,那我就只能把你逼出來!”楊時說著,雙指點上陳霖額頭。一瞬間,空間倒轉,只不過這個空間中沒有其他人,只剩下了楊時和他眼前由黑霧形成的人形。

“你把陳霖藏在哪兒了?”楊時指尖抵著黑霧的額頭喝問。

“沒想到你還有顛倒空間的本事。”黑霧說。

“少廢話,陳霖在哪兒。”楊時耐心有限。

“這里是反向的空間,他自然在這兒。”黑霧依舊在說廢話。

“我問的是你把他藏哪兒了。”楊時指尖發力,隨時就要讓這黑霧煙消云散。

“他自然是在最安全的地方。”黑霧臉面前的霧氣稍散,露出了里面被黑霧纏繞掙扎的陳霖的臉。

“卑鄙!”楊時罵道,指尖卻退回了少許。

黑霧復原,遮蓋了陳霖的臉,“現在你能拿我怎樣?”

“是我小瞧你了,但是我也不是白活這些年的。”楊時說著,雙指劈下,將黑霧劈開,自己鉆了進去。

“你要干什么?”黑霧驚慌失措,他容納不下兩個人,尤其是楊時的力量,大大超出了他的容納上限。

“一口吃不了一個大胖子。”楊時說著,扯開捆著陳霖的黑霧。

“師傅!”陳霖叫道。

“你先走!”楊時一把將陳霖推了出去。

空間倒轉,恢復正常,陳霖重新掌控了身體,才發現自己被困在風籠中。

“別管我了,現在他困住了師傅!”陳霖朝身邊的白褚良和琴潁大喊。

兩人下意識地朝楊時看了一眼,楊時從陳霖身邊退開,召回長槍。

白褚良和琴潁立刻戒備。

楊時調轉槍頭,朝軍士們揮了一槍。

白褚良和琴潁來不及阻止,只見軍士們紛紛倒地。

“你殺了他們?”琴潁問。

“不,我只是斬斷了控制他們的絲線。”楊時回答。

聽到楊時這樣的回答,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師傅,太好了,你沒有被控制!”陳霖驚喜道。

“別過來!”楊時卻厲聲阻止了想要過來擁抱的陳霖,“還沒結束。”

楊時又退后了兩步,猛地,他舉槍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師傅!”陳霖震驚。

黑霧從傷口四周逸散,消失無蹤。

楊時拔出長槍,心口留下一個大洞,卻再沒有血流出來。

楊時身子晃了晃,陳霖趕忙過來撐住楊時。

“不用擔心,死不了。”楊時說。

“師傅,你真的嚇死我了!”陳霖哭著說。

“這回都結束了,放心吧。”楊時說。

朝陽越過山崖在海面上撒上一片金黃,黑暗退去,陽光普照在大地上,新的時代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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