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搭倚著湖邊柳樹樹干，頭腦有些亂，猶如風暴過境，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良久，天空即將泛白，她雙眼放空地盯著一處發呆。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旁，滿身的肉包子味兒，“好了不鬧了，天快亮了，我們快些回去吧。回去晚了，常在與悅蓉發現我們都不在，就不好了。”

白搭沒有動靜，就在蕭苻以為她不會有所動作的時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起身看向他，眼神專注，“三歲，你說，人死能復活嗎？”

蕭苻頓時一個寒顫，她這什么意思？她沒睡著？他與雷霄的話她都聽到了？聽了多少？還是什么？

雷霄驚的包子掉在了地上，半晌彎腰撿起，三步并作兩步，急急走向二人，一個暴栗敲在白搭腦袋上，“胡說什么呢？怎么可能會有人死而復生？”

白搭這次沒有暴跳如雷，轉頭看向平靜的湖面，撫向脖子上的傷，“我也想以為那就是一場夢，可真實的讓我懷疑，我現在是不是仍處于幻境之中？”

雷霄與蕭苻臉色一沉，對視一眼，有了主意。

雷霄一本正經道：“你大半夜的出來到底是做什么的？你有什么事不能讓我們知道的？你這問的，和你今天遇到的事情有關？”

白搭轉頭看著雷霄，忽的又猶豫了。

她現在有許多疑惑，連她自己都有些懷疑，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只是一場夢？

她是不是能告訴他們？那些事他們能知道嗎？

他們能不能承受是一個問題，又會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他們知道以后，又會如何看待她？

說，還是不說，是一個問題。

猶豫許久，白搭突然覺得陵城盛夏的夜風有些冷。

她垂下眼眸，沉默地走到湖邊，取下面具，掬起一捧清涼的湖水洗臉。

干涸七日的血漬味道，即便她出門前已經用溫水反復洗過，依舊殘有味道，腥臭如餿肉。

她自我厭棄地搓了又搓，搓得臉皮發疼，腥臭味仍是散不去，猶如被枷鎖捆住了一般，始終縈繞在她的鼻尖。

白搭泄氣了，放棄了。

又清洗了面具，她重新戴好，走向二人，“走吧，回去了。”

雷霄狐疑地瞇起眼看著白搭，像極了盯著獵物的狐貍，上前一步拉住她，“你到底有什么事？別說心血來潮跑碧落司散個步、湖邊聽個曲這種廢話。”

白搭撥開雷霄的手，別開腦袋看向遠方燈火闌珊處，“真沒什么事兒。”

雷霄盯著白搭，欲言又止。

“回去了。”白搭率先向酒樓躍去，湖邊留倆心事重重的身影。

蕭苻面部肌肉抽搐，“我怎么感覺，她從醒來以后，就有些瘆得慌。”

雷霄沉著臉沒有說話。

“如果今天不是你恰好去她房間送吃的，她根本就不會和我們透露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們也根本不會知道她去過碧落司。”蕭苻蹙眉，“她去那里，究竟想做什么？若是為了念思的眼睛，不是說好我們明天一起去嗎？”

“回去盯著她。”雷霄咬了咬牙，氣惱道。

……

回了酒樓，白搭又洗了個熱水澡，將脖子上的傷處纏了起來。

收拾好一切，天色已大亮。

白搭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照進房間的一束陽光思索紛飛，也許國師能解答她的疑惑，但他未必肯如實回答、老實配合……

萬一，這一切是他設的局呢？

他為什么要引她去做這一切？或者說，引她去發現這一切？

時至中午，白搭依舊沒有一絲頭緒，柳念思來敲她的房門，“師父，你起床了嗎？”

“進來吧。”白搭回應道。

柳念思一進門，臉上笑容燦爛極了，“師父師父，蕭師叔今日上午陪我練了一個時辰的馬步。”

白搭摸了摸柳念思的腦袋，淺淺一笑，“感受如何？”

柳念思咧嘴一笑，擦著脖子上的汗水，“神清氣爽，就是有些熱。”

白搭忍俊不禁。

“師父，我們下樓去吃午飯吧，我餓了。”

白搭猶豫一瞬，“去收拾行禮，吃完飯我們離開。”

柳念思笑著晃了晃手上的納戒，“我的行禮都在里面。”

白搭笑了笑，牽著柳念思的手向樓下走去。剛一到大堂，看見幾人早點好了飯菜在等他們。

“來來來，快坐下吃飯。”雷霄一見白搭師徒，忙吆喝著。

柳念思拉著白搭坐下，乖巧吃飯。白搭喝了碗湯以后，等著念思吃完。念思放下碗筷沒多久，白搭拱手道：“我與念思先走一步，諸位就此別過。”

一句話，猶如平地一聲雷，震驚了幾人。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白搭牽著柳念思出了酒樓，將馬車上的馬解下一匹，提起柳念思放在馬背上，翻身跨上馬背，眨眼飛馳不見。

“她什么意思？”蕭苻一摸腦袋，詫異道。

“就是不和我們一起走了？”常在一臉受傷。

“她想做什么？”悅蓉凝眉。

“今天我們誰惹她了？”雷霄一臉納悶。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瘋狂搖頭，不約而同一躥而起，奔向白搭，“不說清楚別想溜。”

四人追上白搭的時候，慶幸內城有不少的關卡，不然還真不知道她們師徒二人溜哪去了。

“白搭，白搭，馬車是租的，出城得還回去。”常在熱的滿頭大汗，在后面吆喝，“順便把這幾日的租金結了，押金拿回來。”

白搭瞬間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她忘記這茬兒了，“天這么熱，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吧。”說著，眨眼消失在眾人眼前。

“老白馬術不錯啊。”蕭苻說著哀嚎一聲，抱頭躲在雷霄的影子下，“這七月底的陵城真是個火爐啊，內城還不許用飛行器，可真熱死人了。”

在馬行，白搭付了八日租金，共一百六十銅幣，除去常在的兩銀幣押金，她又補了兩銀幣，買下這一套馬車。

出門之時，白搭撇了撇嘴，買不如租，租不如“不還”，失算了失算了。

這多出來的錢，以后得三歲出，誰讓他說“雇馬車”不說“買馬車”的，常在居然真的實心眼的租了馬車。

內心戲一出接一出，白搭苦笑著嘆了口氣，向另一處城門飛奔而去。

幾人在守衛處等了許久，仍不見白搭回來，才意識到她可能早就從別的門溜了，去馬行一問，果然人走有一炷香了。

“現在怎么辦？”常在一臉茫然。

“她會去哪？”蕭苻蹲在地上，一臉郁悶。

“她還帶著念思呢，應該不會到處亂跑。”悅蓉蹙眉道。

雷霄沉了臉，一言不發。

正巧這時兩輛馬車從外城過來，停在眾人面前，“諸位在這做什么？”

車夫掀開車簾，二殿下的面容露了出來。

幾人略一驚訝，行禮道：“四處轉轉。畢竟，我們頭一次來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