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英雄末路

張柬之沉默許久，沉聲道：“配！”

武則天嘴角露出笑意，淡淡道：“這么說來，朕是一位好皇帝，算不算得英雄？”

張柬之這一次再無遲疑，毫不猶豫，彎腰躬身，恭恭敬敬道：“陛下雖是一介女流之輩，卻上承太宗皇帝貞觀之治，下啟大唐盛世之象，承前啟后，繼往開來，足以當(dāng)?shù)闷鹩⑿鄱?！?

武則天神采飛揚，滿臉驕傲，呵呵大笑，眼睛掃視眾人，淡淡道：“張柬之此言這話，對朕如此評價，爾等以為如何？”

殿中眾人相互望望，盡皆默然，好一會，齊聲道：“陛下承前啟后，繼往開來，足以當(dāng)?shù)闷鹩⑿鄱?！?

楚云直立不動，沒有說話。

鳳凰滿臉含淚，望著武則天，一臉崇敬仰慕之色。

武則天哈哈大笑，忽然又咳嗽起來，鳳凰趕緊給她捶背順氣。

武則天緩過氣來，望著丁慧，伸出一只手，輕輕撫摸她光華粉嫩臉蛋，笑道：“鳳凰兒，你年輕美貌，雖非絕世美女，卻也算姿色上乘，可是若與朕年輕時候相比，還是差得遠(yuǎn)了?！?

眾人都是一怔，在這個時候，眼看她眾叛親離，窮途末路，她竟然有這心思，說出這番話？

鳳凰一愣，臉上一紅，低聲道：“陛下說笑了，陛下年輕時姿容絕世，風(fēng)華絕代，鳳凰怎配與您相提并論？”

武則天微微一笑，淡淡道：“朕年輕時是天下第一美女，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可謂美貌無敵，顛倒眾生，如今又獲封英雄，美女，英雄，朕兩樣都占全了，朕這一輩子值了！”

鳳凰含淚道：“是，他們說的沒錯，大家心里都知道的，您是一位大美女，更是一位大英雄，古往今來，從所未有！”

武則天呵呵大笑，忽然滿臉凄慘，嘆息道：“自古英雄與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朕如今是美人遲暮，又是英雄末路，沒想到竟有今日！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狂笑。

自古英雄與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美人遲暮！

英雄末路！

武則天在笑，笑傲天下，笑傲此生。

鳳凰再也忍不住，哽咽失聲。

眾人盡皆沉默。

大殿中只有武則天的狂笑聲，鳳凰的哽咽聲。

好一會，武則天停下笑，望著鳳凰，伸手輕輕撫摸她頭，淡淡道：“鳳凰兒，去，跪下！”

眾人一愣，鳳凰一怔，卻不敢違拗，趕緊輕輕放開武則天，退后兩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抬頭望著武則天。

武則天沉聲道：“鳳凰兒聽封：朕今日收你為義女，封你公主之位，爵號義貞！從今夜起，你就是大唐公主！”

眾人都愣住了。

她現(xiàn)在這個時候，還當(dāng)自己是昔日那個說一不二的霸道女帝！

楚云臉色一變，卻沒有說話。

鳳凰呆住了，顫聲道：“陛下，您……”

武則天淡淡道：“鳳凰兒，朕的好女兒，義貞公主，難道此時此刻，連你都不肯聽朕的話么？”

鳳凰嬌軀一顫，再無遲疑，重重磕頭，顫聲道：“謝陛下隆恩，臣鳳凰領(lǐng)旨謝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武則天淡淡道：“女兒，你錯了，你該說謝母皇封賞，兒臣謝恩才對?！?

鳳凰遲疑一下，流淚磕頭，恭聲道：“謝母皇封賞，兒臣謝恩，母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武則天眼中露出笑意，望著鳳凰，滿臉慈愛，柔聲道：“乖女兒，起來罷！”

鳳凰再次重重磕頭，爬起身，快步上前，扶住武則天。

武則天靠在鳳凰懷里，一只手緊緊握住她一只手，眼睛望著楚云，淡淡道：“孫兒，你還未登基，現(xiàn)在我還是皇帝，是不是？我剛才的圣旨算不算數(shù)？”

眾人都望著楚云。

楚云沉默良久，沉聲道：“是，算！”

武則天點點頭，淡淡道：“我英雄一世，到頭來身邊就只有鳳凰一個忠心人，我收她為義女，從今日起，她就是大唐公主，你即位以后，她就是大唐長公主，你的姑姑，我要你善待她，保她一生一世平安，你可答應(yīng)？我要你發(fā)誓！”

楚云沉默，好一會，退后兩步，一伸手，奪過一位將軍手中長劍。

眾人都是一驚，鳳凰臉色一變，武則天卻面不改色。

只見楚云雙手一折，啪地一聲脆響，那劍從中而斷，分為兩截，一字一頓道：“我李隆基發(fā)誓，今后一定善待鳳凰，保她一生一世平安周全，若違此誓，有如此劍，天誅地滅，人神共棄！”

眾人沒想到他為了武則天一句話，竟然當(dāng)眾發(fā)下如此毒誓，不由得都愣住了。

鳳凰渾身一顫，頃刻間淚流滿面，望著楚云，眼神復(fù)雜之極。

他為什么說出這話？

他到底當(dāng)自己是誰？

鳳凰？

丁慧？

武則天笑了，不看鳳凰，眼睛盯著張柬之，淡淡道：“狄仁杰呢，他怎么沒來？”

張柬之遲疑一下，低聲道：“狄公身體欠安，一直在家養(yǎng)病，今夜之事，他全然不知，更未參與……”

武則天微笑道：“他是不敢來見朕罷？你沒問問他，他是不好意思，還是不敢？”

張柬之一愣，不說話。

武則天淡淡道：“柬之，你這個人學(xué)問是不錯的，人品也是好的，不過你多謀而少斷，而且缺乏膽略，你們今夜如此行動，你或許想過，卻不敢下決心，更是遲疑猶豫，輕易不敢付諸行動，我斷定，今夜這場變故，一定是狄仁杰首謀，我這個乖孫兒李三郎主導(dǎo)，你負(fù)責(zé)上竄下跳，居中跑路聯(lián)絡(luò)，具體實施，我說的對么？”

張柬之臉色難看，沉默不語，好一會，低聲道：“陛下英明神武，雖是垂暮之年，疾病纏身，卻絲毫不減當(dāng)年睿智，您說對了！”

武則天呵呵笑道：“你大娘永遠(yuǎn)是你大娘，朕永遠(yuǎn)是圣明天子！爾等跳梁小丑，鬼魅伎倆，豈能騙過朕的圣心神目？操你爹！”

武則天說出這話不稀奇，她有這個資本。

可是誰也沒想到她最后會冒出這么一句粗話。

眾人都愣住了。

武則天淡淡道：“就算朕負(fù)了天下人，可是朕沒有負(fù)他狄仁杰，也沒有負(fù)過你張柬之，你們這樣對朕，究竟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