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沒有想到，她能夠直接現出人形。

女孩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俏麗，眉眼中有英氣，右邊眼角的淚痣尤為醒目。

她穿一襲青藍色短裙，渾身冰霜霧氣縈繞，赤足落在地板上。

林奇恍惚了一秒，環顧恢復平靜的房間，看向女孩身后破碎的電腦零件，才意識到自己終于安全了。

女孩剛想開口，他卻費力地站起來，直接越過對方，跑向冰箱。

林奇打開冰箱，上下搜尋了一番，找到一瓶沒開過的大可樂，想都不想直接抱了出來，擰開。

噗嗤。

咕嘟咕嘟。

他仰起頭，一口氣把超大瓶的可樂喝空，冰爽的氣泡不斷涌入喉嚨，終于讓他冷靜了下來。

放下空瓶，林奇最終長舒一口氣。

雖然危機已經結束，但回想起來還是不可思議。

緊張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一轉頭，才發現女孩還站在窗前的月光下，靜靜地注視著他。

“我叫青柚。”她說。

“林奇?！彼唵蔚鼗貞馈?

青柚點了點頭：“現在我可以把事情都告訴你了。”

林奇看了一眼混亂的房間，走過去把沙發收拾干凈。

然后兩個人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青柚醞釀片刻，道：“劍師以及他背后的組織，來自遙遠的維希文明。

以地球人現有的科技水平，并不能探測到它的具體位置。

那是一個比地球強大無數倍的文明，只要他們愿意，隨時都可以抹除地球?！?

林奇不由得又回憶起剛才經歷的一切。

他猶豫一陣，緩緩開口道：“那他們為什么來地球，引發靈氣復蘇？”

青柚想了想，忽然問他：“你可以把它理解成，開發網絡游戲。”

“網絡游戲？”

青柚點了點頭：“沒錯。游戲可以讓人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里，拋開自己原有的身份，去扮演一個全新的角色，做想做的任何事情?！?

“這是什么意思？”林奇皺起眉頭。

“在不久的將來，越來越多的維希人會像玩網游那樣，‘登錄’到這個世界里，扮演角色來戰斗、打怪，不斷升級……

“地球，就是他們的游戲世界?！?

“游戲世界？”林奇不自覺屏住了呼吸，“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們這個世界是假的？是他們創造出來的？”

“不，地球是真實存在的。維希人建立一個游戲世界的方式，并不是‘創造’，而是‘改造’。

他們會通過靈氣復蘇，把地球變成他們所需要的樣子，一個適合玩家游戲的世界。

為此他們成立了開發組。

第一批成員乘坐飛行器來到地球，把設備布置在世界各個角落，構成了游戲引擎和系統，借此啟動靈氣復蘇，改造整個地球。”

林奇表面保持著平靜，心中卻已經掀起滔天巨浪。

人類對宇宙的探索，至今沒有超出太陽系。

所謂遙遠銀河外的維希文明，當然遠超出地球人的認知。

更恐怖的是，外星人來到地球，并不是單純的入侵。

而是要把地球，變成他們的游戲服務器。

創造，可比毀滅要難得多。

無法想象維希文明究竟是個什么龐然大物。

“劍師是開發組的游戲策劃。每個策劃都會有這樣一個沙盒，根據權限，分別負責行使不同的功能。

他們利用沙盒操控靈氣，以此改造世界?！?

說著青柚就指向桌上的黑色魔方。

也就是林奇之前用過的沙盒。

不插電的電視。

旋轉的房間和電腦變身的怪物。

都是由它改造而來的。

按照青柚的說法，這玩意就相當于游戲引擎。

有了它，就能夠改造萬物，迅速推動靈氣復蘇。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消化著青柚傳達的信息。

然后深吸一口氣，抬頭繼續聆聽。

青柚道：“玩家不用親自來到地球。

游戲系統會為他們量身打造完美的軀體，他們只需要通過特定的‘網絡’，就可以讓自己的精神意志降臨到這個世界?！?

“所以玩家相當于魂穿到地球？”

“意思差不多。”

聽到這里，林奇的表情愈發凝重：

“他們想讓地球上活生生的人，扮演NPC、充當玩家升級練手的怪物，來陪他們玩這場游戲，甚至付出生命？”

“雖然很殘忍，但事實如此。

在游戲里，靈氣復蘇的進程由開發組一手操控。

玩家死了也可以復活。

人類注定不是玩家的對手。

在這個真實的世界里隨心所欲、碾壓一切，正是維希人的樂趣所在?！?

林奇緊閉著雙唇。

在他臉上，驚慌、憤怒和不甘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暗自攥緊的手心已經滲出了汗。

青柚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實際上這是他們開發的第三顆星球，先前那兩顆星球，如今已經徹底從宇宙中被抹去。

你剛才見到的電閃雷鳴，僅僅是一個開始。”

一時間信息量太大。

林奇聽完，焦慮地捋著頭發，腦子里已經一團亂麻。

他不得不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

青柚就這么默默坐在他對面。

他望著黑暗中的少女，心念一動，忽然開口道：

“……還有個問題，很重要。”

“你問吧?！?

林奇慢慢仰起頭，凝視著青柚：“你告訴了我很多，包括靈氣復蘇的真相，外星人的目的……

但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你是誰？又為什么在這里？”

漆黑的房間里依然沒有開燈。

林奇打量著青柚。

對方似乎早有預料自己會這么問。

畢竟她的存在太可疑了。

這個被困在冰柱里的劍靈，無所不知的少女，至今沒有對他展現出絲毫敵意。

他低頭瞥了一眼沙盒。

這個房間里的機關布置，甚至是地球上的所有超自然現象，都是利用它制造出來的。

青柚說過它很重要，卻一直放在桌上，遲遲未動。

林奇注視著她：“你，應該也不是地球人吧？”

面對提問，青柚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我們是維希的敵人，不，應該說是仇人?！?

“你們？”他訝異道。

“我的族群和維希人生活在同一顆星球上，雙方有世代不可調和的矛盾?！?

“所以你來地球，是為了復仇？”他問。

“雖然我們比維希弱小很多，但是一直在積極謀劃，準備顛覆維希的統治?！?

青柚道：“不久前我們發現了這個游戲的漏洞，所以我被派遣潛伏到劍師身邊，伺機而動?！?

“偽裝成一把劍？”他表情古怪。

想靠一個游戲打敗敵人，這個想法很大膽。

但他并不完全了解游戲的運行規則，這其中充滿了未知數。

他看向青柚：“你們發現了什么漏洞？”

青柚搖了搖頭：“現在沒法描述，我們還在努力破解。而且我沒來得及調查……我一降臨到這里，劍師就死了?！?

林奇一臉失落。

雖然沒能知道游戲漏洞具體是什么，但青柚這番話，卻勾出了他之前心里最大的一個疑問。

劍師究竟是怎么死的？

照道理，地球上沒有可以殺死他的對手。

不等他再次提問，青柚就主動道：“一天以前，我進入房間的第一眼，就正好看見他親手啟動陣法，把自己燒得灰飛煙滅?！?

“他是自殺的？！”林奇失聲道。

“就在你腳下?！鼻噼值?。

林奇一驚，低頭望去。

借著微弱的光源，他發現地板上果然殘留著復雜的刻印。

應該就是青柚所說的陣法。

仔細看還能辨認出燒灼的痕跡。

“為什么？”他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恐怕也沒有人知道?！鼻噼值?。

林奇聞言，沉默半晌：“他還能復活嗎？”

青柚看著他，搖了搖頭：“他并不是‘登錄’了游戲，而是乘坐搭載改造設備的飛船，來到地球。

他確實已經死了。

精神跟著肉身一同消亡的那種。”

他蹙起眉頭，下意識摸著自己的鼻子：“這就相當于創造游戲的人，死在了游戲里面？還是他自己動的手？”

“他是傲慢自滿的維希人，向來無所畏懼。

我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讓他選擇終結自己的生命?！?

林奇想了一會兒，突然提出：“如果說他并不想死，而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呢？”

青柚道：“按理來說，他不會遇到任何意外。雖然維希人自大，但他們確實擁有比地球文明強無數倍的力量?！?

林奇一下子噎住了。

他左思右想，目光又重新落回地面：“難道問題還是出在陣法上？”

青柚沉默，仔細回憶著遺漏的細節。

許久，她緩緩道：“他被燒成灰燼之前，似乎整個人都要被吸到陣法里面去，那時他嘴里重復著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