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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時宜

  • 上之回
  • 苦樂卿
  • 4172字
  • 2022-01-03 21:22:55

厲埏川轉(zhuǎn)過身松開了卓染,說:“沒有。我與付思思一起見了天師,商議了些其他事情。”

“我想那個刀疤臉和連岳校場的刺客有關(guān)系。”卓染轉(zhuǎn)眸望向厲埏川的背影,不同于往日的威嚴(yán),卻徒添了一分落寞,在卓染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時,厲埏川已然面對著她。

“彭將軍還未傳回消息,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應(yīng)該怎樣讓他現(xiàn)身。”卓染壓著淺笑換了神色,說:“弛越,你有何想法?”

厲埏川少有的遲疑,他搖搖頭說:“我也不知。”

“總督今日是怎么了?”常胤郁也察覺到了厲埏川的異樣。眼前這個總督大人,在吐言的一瞬間變成了另一個模樣,他自是七竅玲瓏心,知曉厲埏川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然卓染未有表示,他便替主子問上一問。

卓染不欲強(qiáng)迫厲埏川說他不想說的事情,若是難言之隱,問出來卻又是不敬之意。

“祎柯,雜事稍后談。”卓染吩咐侍女端藥進(jìn)屋,朝著常胤郁微微搖頭,知曉卓染的意思后,常胤郁悶頭飲完藥,便遣著人走了。

微風(fēng)四漾,庭院間漸起馥郁花香,也不曉得從何處飄來,彌漫散開,雖言花香怡情,曠懷舒悅,然此時卻白白糟蹋了。

“天色不算太晚,瑕丘,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厲埏川抬眸望著鋪滿絳紫橘色的天幕,將人一把撈了回來,說:“想去嗎?”

卓染莞爾,頷首說:“自然。”

卓染有好些日子沒見到若飛了,厲埏川將它托在臂上,長鷹黑白相間的羽毛整齊順滑地鋪在背脊上,爪子在厲埏川手臂上蹭著,挪著朝卓染那邊走,要往她懷里撲。

“怎么看著它消瘦了不少。”卓染見狀,抬手摸了摸若飛的羽毛,若飛定定地用黑色眼珠看著卓染,卻滿是撒嬌求寵的意味。

“還瘦?”厲埏川忍不住嗤笑,說:“你將手臂抬起來。”

卓染依言抬起手臂,若飛便跳了過去,卓染被若飛的重力一沖,險些沒拖穩(wěn),厲埏川扶著她借力,若飛微微揚(yáng)起翅膀,這才站穩(wěn)了些。

“這么重是怎么飛起來的?”卓染用另一只手點(diǎn)著若飛的腦袋,厲埏川微微一笑,片刻后吹了聲口哨,若飛便沖上了云霄。

厲埏川歪著頭:“小娘子,跟我走吧。”

卓染被厲埏川裹在了繡有云紋的黑色大氅里,額頭被厲埏川的下巴壓著,只露出來一雙眼睛,整個人縮成了一團(tuán)。

“駕!”厲埏川輕夾馬背,竹石便朝著若飛走的方向疾馳而去。

“還記得火油的事情嗎?”厲埏川稍稍松開了卓染,問道。

卓染在氅衣下抓到了厲埏川的手臂,說:“自然記得,二爺要帶我去嗎?”

厲埏川迎著風(fēng),垂在后腦的長發(fā)被揚(yáng)在空中,眼尾竟然不知為何泛起了紅,逼得眼眶內(nèi)藏不住淚。所幸馬速較快,卓染只顧縮在氅衣里避風(fēng),并未發(fā)現(xiàn)落在頸間的淚,滑落進(jìn)衣領(lǐng)里洇了一團(tuán)濕意。

***

葉蘭依著了一身薔薇素白云錦襦裙,輕提裙擺跨進(jìn)了大殿內(nèi)。元祿今日換了沉水香,殿內(nèi)煙霧繚繞,險些將燭光隱沒,初世羽正端坐在龍椅上,提筆改著奏折。

“臣妾見過陛下。”葉蘭依還未俯身,初世羽便率先開口,說:“免了。”

葉蘭依起身,踏著殿階一步步走到了初世羽身旁,初世羽手上動作未停,葉蘭依便拾起墨塊仔細(xì)研著。

“貴妃呢?”初世羽翻著之前批閱過的奏折,說:“聽說今日她一直都在看著孩子。”

葉蘭依悄悄抬眸看著初世羽,說:“是。臣妾方才還去瞧了一下,無事的。”

初世羽抬起頭,說:“以后不要讓貴妃再見皇兒。”

葉蘭依正欲問是何緣由,卻見初世羽將奏折整理好,復(fù)又拿起桌案旁傳有暗密的竹筒,紙張輕卷,初世羽沒有回避葉蘭依的意思,大方地展開密信。

這竹筒一瞧就并非尋常,葉蘭依將頭低了下去。

“不問朕理由嗎?”初世羽抬起長袖,將袖尾搭在了龍椅扶手上,密信就這樣被他隨意攤在桌上。

葉蘭依微微搖頭:“陛下決斷之事,臣妾不會過問理由。”

“彭將軍來信了。”初世羽唇角微抬,低眸卻見葉蘭依一直低著頭,便伸手扶住她的一只胳膊,說:“起來。”

葉蘭依穩(wěn)了身形,這才緩緩開口:“彭將軍可言明無名山那處的土匪是何來歷了嗎?”

初世羽挑起一只眉,說:“你自己瞧。”

葉蘭依雙手拿起密信,彭戈在信中并未提及追查土匪的事宜,反而在無名山下的不少城鎮(zhèn)里發(fā)現(xiàn)了古羌人,偽裝極好。

“當(dāng)年渃溪大戰(zhàn)后,古羌十部雖然被打散,但卻不乏普通百姓因難流落,為求生故作偽裝也并非不能理解。”葉蘭依將密信放了回去。

“朕說的不是這個。”初世羽搖搖頭,說:“你仔細(xì)想想,洛城土匪能有多少人,而彭將軍帶去的又是多少人?以往記載,一個村寨土匪人數(shù)不會超過一千,若是流散的,也必定是有據(jù)點(diǎn),他們?nèi)羰亲屑?xì)盤查,從洛城到無名山下不過月余路程。”

葉蘭依眉頭微蹙。

初世羽卻嘆息一聲:“他們卻拖了近四月,朕不得不懷疑,這些人根本不是土匪,而是大虞的叛軍,否則怎會連累易東?”

“陛下。”葉蘭依垂下眸,輕聲說:“其實(shí)臣妾有一疑惑。”

“你是想問朕為何要讓弛越跟著溫容希去易東嗎?”初世羽瞇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淡淡的沉水香,片刻后才睜大了眼。

葉蘭依說:“皋都內(nèi)部確實(shí)不甚安全,總督大人在,陛下也會心安些。可溫公子要隨霍杰一同前往易東,總督隨行,只怕不妥。”

初世羽讓出了一半位置,將葉蘭依拉到了自己身旁,說:“方才與弛越說的時候,朕就看出來你不甚贊同,只是,朕需要驗證一件事情罷了。”

“不能留一個陛下信任的人嗎?”葉蘭依眉頭解不開了,她極力勸阻初世羽,卻見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投來一個安撫的眼神,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至于貴妃,”初世羽抿緊唇線,說:“暫且不要告訴她。”

葉蘭依仍然搖了搖頭,初世羽卻笑著抽出了手,說:“回去歇著吧,朕去見天師。”

絳紫色驟變,煙灰云層洋洋灑灑散滿天際,循著鏤空窗看出去,天空仿若也被雕刻成花鳥模樣,卻在一瞬間變成了其他的畫卷。

天無若將雙手搭在窗欞上,透過縫隙朝遠(yuǎn)處望著,被一聲“陛下駕到”喚回了神志。

初世羽坐在了紫檀木椅上,天無若親自換上了酒盅,與初世羽對飲著。

“弛越有顧慮。”初世羽歪著頭,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diǎn)著杯沿,說:“朕也有所耳聞,他跟卓染關(guān)系匪淺,想必他不愿去易東,就是擔(dān)心卓染在皋都會不安全吧。”

天無若笑了笑,說:“總督也是性情中人,他會明白陛下的苦心。卓司業(yè)如今有官職,又有柳玉霖在一旁指點(diǎn),他也該放心的。”

初世羽仰頸,將美酒一飲而盡,復(fù)又添滿了一杯。

“天師,朕問你一句實(shí)話。”初世羽握緊了白玉瓷杯,緊盯著天無若。

“卓染,到底是不是朕要找的人?”

天無若笑意盡斂,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初世羽也能猜到幾分,若不是早就知道卓染是誰,當(dāng)初僅憑付思思他也絕不可能敢上奏請求初世羽留卓染一命。

“朕只是想知道,”初世羽身子前傾,說:“為何你要求情留她一命?”

當(dāng)初初世羽想要卓染活著,只不過是當(dāng)時一時意氣,想要知道這樣做結(jié)果會是什么,但他不希望自己的沖動,是被人有心利用。

天無若長長嘆了口氣,說:“陛下,很多事情臣沒有理由,也不能說。”

初世羽借著酒意,攤在椅背上,說:“因為……卓染總有一天會為父正名,認(rèn)祖歸宗,然后……”

“陛下。”天無若斗膽截斷了他的話,輕聲說:“事有因果,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需要順其自然。”

“或許……”初世羽淺淺一笑。

或許他說的對。

或許當(dāng)初他應(yīng)該堅持己見處死卓染。

或許,有的事現(xiàn)在做還來得及。

天無若觀其笑意,卻隱隱出了身冷汗,他總覺得有些奇怪,但下一瞬,對坐的陛下卻恢復(fù)了仁慈模樣,讓他不免有些恍惚。

***

“吁!”厲埏川勒緊了韁繩,竹石甩了甩頭,平穩(wěn)地停了下來。

卓染松了口氣,厲埏川淺淺一笑,攬著人跳下了馬。

夜幕拉開了,周圍的所有聲音都回歸寂靜,小山上的路被人踩開了,時不時在逐漸朦朧里躥出幾聲清脆的鳥鳴,厲埏川牽著卓染的手沿著小路走了進(jìn)去。

“你怎么找到這地方的?”卓染跟緊厲埏川的腳步,瞧見周圍被雜草和高樹掩映,想要發(fā)現(xiàn)這里著實(shí)不易,而這條小路一直往上走,便越清晰。

皎潔的月光映著小路,仿佛就是指路的一般。

厲埏川攬著卓染的肩膀,說:“在連岳校場待久了,偶有一次系宇說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地方,我這才打算將這個地方變成我的。”

“二爺不怕有猛禽嗎?”卓染四處瞧了瞧,說:“人跡罕至的地方總會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厲埏川笑了笑,說:“怎么會。這里還是比不上北驪的大山,來日帶你去抓豹子老虎,給我們瑕丘當(dāng)寵物。”

卓染忍俊不禁。

“來,小心腳下。”厲埏川一把抱著卓染繞過了腳下凸出地面的老樹根,將她好好放下,說:“你要是不喜歡這些兇猛的,我也可以給你養(yǎng)兔子。”

“都可以。”卓染抱著厲埏川,說:“你送什么我都喜歡。”

厲埏川又拉著卓染繞了幾條路,山腰處還是有些冷,厲埏川干脆將卓染攬緊,把人身上暖出了一些溫度,他邊走邊說:“常胤郁的毒我來想法子,你莫要以身犯險。”

“不會的。”卓染跨過了一堆雜草,悶聲說:“我知你擔(dān)心我,必不會再要你難過。”

“師父和太傅他們暫時也不會有危險,”厲埏川抬手擋掉了卓染頭頂上的樹枝,說:“天師在宮里也會幫我們的,平日我若太忙,你就去找付思思或者柳玉霖,但是一定不能擅作主張,知道嗎?”

“嗯。”卓染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還有,你莫要一直盯著常胤郁喝藥,自己的也別忘了,天越來越冷,每日記得多添衣物。”厲埏川幾乎微不可查地嘆了幾口氣,接著說:“吳松著實(shí)有些鬧,他若去煩你,不要與他客氣……”

“弛越……”卓染抓緊他的手,輕喚了一聲。

月光輕輕掃過厲埏川的眉眼,卓染卻瞧不清他的神色,她覺得今日的厲埏川很是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厲埏川笑著應(yīng)她,說:“怎么了?冷嗎?”

卓染輕輕搖搖頭,說:“沒。”

“你也要記著多吃飯,”厲埏川的手順著她的肩膀滑過背脊,輕輕捏著卓染的腰,說:“多長點(diǎn)肉,這樣才能長高。”

“阿埏……”

卓染用力拽住了厲埏川,后者被她的動作扯得一驚,停下腳步后,才撫上卓染的面頰,說:“可是把我名字叫了個遍,怎么了?”

卓染這才笑了笑,咬著嘴唇,說:“回去了能抱著我睡覺嗎?我有些冷。”

厲埏川探上了她的額頭,溫聲說:“若是不舒服我們就回去,這地方明日來也是行的。”

“不。”卓染捏著厲埏川的肩膀,整個人縮在了他懷里,厲埏川抱緊了懷里人,淺淺一笑。

洞里已被清空了,卓染舉著火把歪頭一笑,說:“總督大人騙人,這里明明什么都沒有。”

厲埏川接過卓染手中的火把,說:“那次與你說了這里的事后,我直覺不對,便讓系宇和熊正毫他們移了位置,眼下圖紙算是研究出來了,不過沒有實(shí)踐過,尚不知威力如何。”

“總督莫不是真的抄了軍械庫?”卓染望著厲埏川的眼眸,說:“還是賀熙堯?”

“不是。”厲埏川微微搖頭,說:“這些圖紙來路并不在皋都,日后有機(jī)會再與你詳說吧。”

卓染聞之一挑眉,說:“那總督帶我來干嘛?看風(fēng)景嗎?”

厲埏川抬起卓染的下巴印下一個吻,片刻后抬眸說:“想與你待一起,一直待一起。”

卓染舔著唇角,說:“不要貪心啊二爺,一夜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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