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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佛遺教經講要——1935年11月在丹陽海會寺講

  • 佛經七講
  • 太虛
  • 11881字
  • 2021-05-08 10:32:24

懸論

一、釋經題

佛是梵音佛陀的簡稱;在中國古書上,或稱浮圖、浮屠等。至于佛字的意義,就是覺者,也就是大覺大悟者。譬如有學問的人,稱他為學者,得大覺大悟的人,就稱他為覺者;但是所謂覺者,并不是稍微有些覺悟,要一點迷謬顛倒都沒有了,才能被稱為覺者,這是一個很不易當的名稱,所以應稱為無上遍正覺者。這覺悟要正確,如果有邪解偏見的錯誤,決不能混稱為正覺,這是簡別邪見外道的。同時,這位正覺者,又是對于宇宙事理無所不知覺的,所以叫做遍正覺,這是簡別二乘的。再由遍正覺而至于無上,則又超越菩薩。大凡一切無明妄想煩惱顛倒等等,都是與夢一樣;無上大覺的佛陀,這些夢是都沒有了,所以一切業障生死痛苦,也都沒有了。如此的大覺大悟者,就謂之佛。他不但自己大覺大悟,而且以正覺遍覺去覺他;又不但自覺覺他而已,并且要使眾生皆得到無上的覺悟,是謂之覺行圓滿。然佛的名稱,是一種普遍的名詞——此世界有佛,他世界也有佛。但是我們這個世界中的佛法,都是從釋迦牟尼而傳流下來的教化;換言之,就是釋迦牟尼佛的“遺教”,所以我們稱釋迦牟尼佛為本師。佛留給我們的遺教,有經、律、論三藏寶典。這部《佛遺教經》的教法,是釋迦牟尼佛將入涅槃最后遺下來的教訓,是給住持佛教的比丘弟子做規范的,所以特名遺教。

這部《佛遺教經》,又名《佛垂般涅槃略說教誡經》;其取名的意義,和遺囑一樣,是釋迦牟尼對于弟子們最后的遺囑;如國民黨孫總理的遺囑一樣。經之一字,是遍通眾經的名詞。佛典上有經、律、論三藏的分別。經是佛為大眾所說的種種教法,后來弟子們把它集錄了下來,便成為經。經在佛典中,包括最多;此外還有律,是佛為弟子訂立的規制。佛在世,弟子行止有所不決,可以問佛,但般涅槃后,佛囑弟子,可以去依律而行。論,是歷代佛子將經中的精義,盡量地發揮出來,是謂之論。佛教之有經、律、論的分別,猶如儒者之有經、史、子、集的四庫分類。后世復于經、律、論三者所不能攝收的,都歸入雜藏里面。這部經雖有許多教誡弟子的話,但并不入于律而是入于經的。為什么這佛遺教經,又叫做“垂般涅槃略說教誡經”呢?因為這部經,是佛將要涅槃的時候說的。梵語涅槃,此云滅度,即是消滅煩惱度過生死到達彼岸的意思。再引申充分地說,就是德無不圓患無不寂的圓寂,所以這部佛遺教經,又名“佛垂般涅槃略說教誡”。以上所說的,就是這部經的經題略釋。

二、明譯史

凡是佛的經典,都是佛對弟子所說的教法,佛涅槃后由弟子集錄下來,由道高德重的長老弟子,把它背誦出來,經過大多數弟子會議通過后,才公布出來,便成為經律。但當時的經律,或是印度古典文的梵文,或是摩竭陀通俗文的巴利文;而中國文的經典,都是翻譯過來的。這部佛遺教經,是由姚秦天竺沙門鳩摩羅什翻譯成中文的。天竺是地名,即現在的印度。沙門是譯音,其義就是勤息,謂出家人,是為著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癡。鳩摩羅什是梵音,譯曰童壽,即譯本經者之名字。其人所譯經典,雖不及唐三藏玄奘法師的多,但除奘師而外,無有出其右者!羅什法師主意譯,所以他譯出的經文,和中國固有的文字一樣,非常流利暢達,盛受歡迎。如法華、般若等經皆為什師最有名之譯述。本經里的文字,也是很暢達流利的。

釋經

甲一、敘分——六種成就

釋迦牟尼佛,初轉法輪,度阿若憍陳如;最后說法,度須跋陀羅。所應度者,皆已度訖,于娑羅雙樹間,將入涅槃。是時中夜,寂然無聲,為諸弟子略說法要。

這段經文,是標明六種的成就。大凡每一部的集成,必先具列六種成就,不過這部《佛遺教經》的六種成就,和別的經有些不同。別的經,都開端冠曰如是我聞,一時佛在什么國等,本經則不然。這段文的首句“釋迦牟尼佛”五字,是法師成就。釋迦是佛的姓氏,譯曰能仁。其所以姓釋迦者,因為他的族中,在許多年代以前,誕生了一位聰明仁慈的新國王,后來他的老父王,為他易姓氏曰釋迦,所以志其能也。牟尼,是佛的尊稱,譯曰寂默。佛原名悉達多;這個名字,是后來的尊稱,因為他從靜默中成就非常的智慧,無時無刻不在靜定中,因名牟尼。“初轉法輪,度阿若憍陳如;最后說法,度須跋陀羅。”這四句中含有兩種成就:一是法門成就,二是弟子成就。初轉法輪,最后說法,這是標明法門成就。佛對弟子及非弟子所說的教法,皆稱為轉法輪,即輾轉不息之謂。又輪如金剛輪的鋒利,無與倫比,能摧壞一切堅固物質。轉法輪者,喻佛所說的教法,能摧除一切眾生的煩惱業苦。又如車輪能運眾生出生死海到彼岸。中國道家運氣于周身,謂之轉法輪,這完全是錯誤的!那么什么是轉法輪的正義呢?就是佛把心中所覺悟的證法,發之于言音,此言音即謂之教法,使聽法的人,印入腦海,再輾轉成為證法的教法,傳播人人的腦海,才謂之轉法輪。又如碾米的機輪,能把糠碾去,使稻子成為上白的米。佛的說法,也能解脫眾生無明煩惱,使成智慧覺悟,故名轉法輪。“初度阿若憍陳如”,“最后度須跋陀羅”,這兩句是明弟子成就。阿若是名,譯曰解,又曰無知;憍陳如是姓,譯曰火器。佛初成道,即至鹿野苑度憍陳如等五人,為說四諦之法,憍陳如是五比丘中的一位,首先了解得無知妙知,故名阿若。須跋陀羅,譯曰好賢,他是佛最后的一個弟子。他皈依佛的時候,他的年齡已經一百二十歲了。他原是一個外道,后來聽說佛將入涅槃,便急忙地趕至佛的住所,想見佛求法;請見至再,阿難恐其囂擾,不允許他見佛,直待佛親聽阿難和須跋陀羅爭執不已,乃親喚之入見,為說八正道,須跋陀羅遂得初果,是為佛最后得度的弟子。是時“佛所應度者,皆已度訖”,是明佛出世度生事畢,是為大總相成就。“于娑羅雙樹間,將入涅槃,是時中夜,寂然無聲”,是為因果自相成就。娑羅,堅固之義,雙樹云者,這樹四方各二,一榮一枯,上面的枝干相合,下面的根株相連,表示四德圓滿,能破八倒。因果自相者,雙樹間是因自相,將入涅槃,是因共果自相。是時中夜,是總自相,寂然無聲,是別自相,是謂因果自相成就。“為諸弟子略說法要”,是為分別總相成就。諸弟子者,表示人差別;略說法要者,表示世出世間法位差別。佛將入涅槃,時已中夜,于時于會,兩無復得,尚為諸弟概說法要,其慈悲心的流露,猶之為人父者,在彌留的時候,不惜自己的苦痛,諄諄的為他的子孫告誡哩!

甲二、正宗分——二重法要

乙一、共法要

丙一、對治邪業

丁一、根本凈

“汝等比丘,于我滅后,當尊重珍敬波羅提木叉,如闇遇明,貧人得寶;當知此則是汝等大師,若我住世無異此也。

凡是求解脫煩惱的出家弟子,統名比丘。比丘有四義:一曰除饉,福田之稱;二曰怖魔,因為出家弟子為求解脫煩惱,消滅一切顛倒夢想,所以魔王見了便生怖畏,故曰怖魔;三曰乞士,比丘受二百五十戒,以乞食為生活,拋棄一切家產,只存三衣一缽;四曰破惡。佛于將涅槃時對比丘弟子說:應尊敬波羅提木叉!波羅提木叉,是戒律的譯名,其意義為別解脫;又曰處處解脫。佛所以囑比丘弟子要恭敬尊重戒者,是因他自己將涅槃了,佛在世時,佛是一部活的戒律,諸比丘的行止有所不決,可以直接去請問他;但是佛涅槃了以后,弟子去請問哪個呢?所以佛就把制定的戒律,對比丘說:于我涅槃后,你們應當尊重戒律,依著奉行,即能達到解脫。尊重戒律,即是尊重我。我在世領導你們,我涅槃了,領道你們的就是戒律;這戒律就等于黑暗中遇著明燈一樣,決不會把路途走錯的。你們有了戒律,應當歡喜如得至寶,要曉得戒律就是你們將來的導師,和我在世做你們的導師一樣。

丁二、方便凈

“持凈戒者,不得販賣貿易,安置田宅,畜養人民奴婢畜生;一切種植及諸財寶,皆當遠離,如避火坑;不得斬伐草木,墾土掘地。合和湯藥,占相吉兇,仰觀星宿,推步盈虛,歷數算計,皆所不應。節身時食,清凈自活,不得參與世事,通致使命,咒術仙藥,結好貴人,親厚媟慢,皆不應作。當自端心,正念求度,不得包藏瑕疵,顯異惑眾,于四供養,知量知足,趣得供事,不應蓄積。

這段文字是明方便戒遠離清凈,文分二段:從“持凈戒者”至“墾土掘地”,是教誡比丘,不得同凡俗做相似的生產事業,以增過失。又下是教誡比丘不得做與外道相同的不正當的技術,借以蓄聚財物而損智慧。此中前半段,凡說明十一事:一、不得販,二、不得買,三、不得貿易,四、不得安置田宅,五、不得蓄養人民,六、不得蓄養奴婢,七、不得豢養畜生,八、不得種植一切,九、不得蓄聚財寶,十、當遠離市廛,十一、不得斬伐草木墾掘土地;凡此十一事皆能令比丘等增長過失消滅功德,故出家修行人切宜持戒。復次,比丘不得有類似外道邪術借斂財物,凡五事:一、不得合和湯藥,二、不得占相吉兇,三、不得仰觀星宿,四、不得推步盈虛,五、不得歷數算計:這種外道邪術皆足以妨害正當的因緣。所以,比丘要力持凈戒,不能有凡夫那樣經營生產事業,而以乞食為生活,清心寡欲,引生善根種子;否則諸善功德,不得生起,與白衣凡夫沒有差別。如此,可知戒是善德的源泉,安穩的住處,所以比丘要安住于戒法,節身以防無逸;節食以防無饜;不參與世事以遠離擾亂;尊重自性,不輕賤而自誤,自端其心,保持正念。不得包藏瑕疵自污凈戒,積聚心垢。不得借邪術以惑眾生。于四供養,應自知量;所得供事不得蓄積,以蔽智慧的生起。蓋此中經文,前者明遠離凡夫俗事,后者明遠離邪術,住持凈戒,以求如來的清凈法身。

丁三、明戒德

“此則略說持戒之相,戒是正順解脫之本,故名波羅提木叉,因依此戒,得生諸禪定及滅苦智慧。

此段明戒能增長諸善功德,所謂戒乃是順解脫之本,比丘果能持戒生定,則能解脫諸苦煩惱,是謂由戒生定,因定發慧,以真智慧無不從戒定生起也。

丁四、顯戒益

“是故比丘當持凈戒,勿令毀缺。若人能持凈戒,是則能有善法。若無凈戒,諸善功德皆不得生。是以當知戒為第一安隱功德之所住處。

此中明勸修戒的利益,謂比丘應當住持凈戒,不使戒體毀損,勿令戒相殘缺,是勸比丘不離戒行。若雖有善法而不持戒,則善法必逐漸喪失,所以比丘應當安住于戒,精進勤修。

丙二、對治妄苦

丁一、根欲放逸苦

戊一、根放逸苦

“汝等比丘,已能住戒,當制五根,勿令放逸,入于五欲。譬如牧牛之人,執杖視之,不令縱逸,犯人苗稼。若縱五根,非唯五欲,將無涯畔,不可制也,亦如惡馬,不以轡制,將當牽人墜于坑陷。如被劫賊,苦止一世,五根賊禍,殃及累世,為害甚重,不可不慎!是故智者制而不隨,持之如賊,不令縱逸,假令縱之,皆亦不久見其磨滅。

根就是五根,即眼、耳、鼻、舌、身也;在中國向來叫做五官。出家比丘,應該緊守根門,叫他不能放逸到五塵內去,五塵就是色、聲、香、味、觸。假使五根放逸五塵,就會生出種種的痛苦,于是邪淫妄語等種種的惡事,也便由此而發生。所以,比丘第一要守護五根,勿任放逸,要使耳不邪聽,眼不邪視,鼻不貪香,口不嗜味,身不求逸,然后方能一心修行;否則,一任五根縱逸到五塵,于是便引起了貪瞋癡等煩惱。所以,比丘應當緊守根門,不使放逸致遭諸苦。猶如牧牛的人,執杖視之,不令犯人家的禾苗,致遭人家干涉之痛苦。縱牛害苗尚致遭苦;倘縱五根,不僅使五欲增長沒有止境,勢必將法身慧命從此斷傷,沉淪苦海,沒有出期。為惡馬所累,墮于陷坑,苦止一世;如為五根所害,則殃禍世界,痛苦何堪設想!

戊二、欲放逸苦

“此五根者,心為其主。是故汝等,當好制心。心之可畏,甚于毒蛇、惡獸、怨賊,大火越逸,未足喻也,喻如一人手執蜜器,動轉輕躁,但觀于蜜,不見深坑。譬如狂象無鉤,猿猴得樹,騰躍踔躑,難可禁制,當急挫之,無令放逸。縱此心者,喪人善事;制之一處,無事不辦。是故比丘,當勤精進,折伏汝心。

此中再進一步來制止心的放逸,即對治五欲心。五根心為其主,心的可畏更甚于五根,毒蛇、惡獸、烈火的為害,不足以喻心的為害之甚!譬如有人手執蜜器在路上經行,其心但眷懷在蜜器,因墮于深坑;五欲心的牽人墮落,亦復如是。又如狂象無鉤,猿猴得樹,無法制止,必當預先防心,不令他傷害善事。如果能把心專精于所修行之善法,則無一事不成,所以修行的人,第一要盡心極力去制止貪欲。假使只能制止五根而不能制心,則一旦潰圍而出,必發生種種不善的行為。一個人的五欲心既像毒蛇,又像猛獸,不去制止它,真是危害無窮!以前有一個人,白天在路上去搶人家的金子,給人家捉住了。問他道:白天里路上的人很多,你為什么敢搶人家的金子?這人答道:因為我在搶金子的時候,眼睛里只看見金子,而不瞧見有人;這就是說一個人為貪欲心所蔽,遂都無所見。又譬如象飲酒后氣力很大,狂醉奔走,如象奴沒法制伏它,則這狂象勢必會闖大禍,這就是說一個人發動了貪欲心,而不去制住它,則有說不盡的危險!如果一個修行的人,能夠將心制住在戒律之中,或智慧布施之中,使心集中一處,不生妄想,則煩惱無明妄想都會消滅,而去做救世救人的功德了。所以我們應該把放逸于五塵的貪欲心,以戒律來制住它,精勤求諸善法而折伏之。

丁二、多求飲食苦

“汝等比丘,受諸飲食,當如服藥,于好于惡勿生增減。趣得支身,以除饑渴。如蜂采華,但取其味,不損色香;比丘亦爾,受人供養,趣自除惱,無得多求,壞其善心。譬如智者,籌量牛力所堪多少,不令過分,以竭其力。

此中對治多求飲食苦,凡是出家的比丘,對于飲食要知量,毋事多貪,應該視同服藥一般。因為服藥的目的,是在于治病,至于飲食的目的,亦無非是在于醫治饑渴病而已。所以出家修行的比丘,不要管飲食的好壞,只要能充饑就算了事;與蜂之采蜜,是在味而不壞色香一樣。如比丘們接受了長者居士的飲食供養,切不要多求而自發生貪念,只求其能治愈饑渴病就是了。所以比丘們用以求受飲食的缽,其大小以食量為標準,量大則缽大,量小則缽小;譬如智者牧牛,量其力量的大小使負物件的輕重,不使過于負重損其精力,比丘求食其理亦爾。

丁三、懈怠睡眠苦

“汝等比丘,晝則勤心修習善法,無令失時,初夜后夜,亦勿有廢;中夜誦經,以自消息,無以睡眠因緣,令一生空過無所得也!當念無常之火燒諸世間,早求自度,勿睡眠也。諸煩惱賊常伺殺人,甚于怨家,安可睡眠不自警寤?煩惱毒蛇睡在汝心,譬如黑蚖在汝室睡,當以持戒之鉤早屏除之,睡蛇既出,乃可安眠;不出而眠,是無慚人也。慚恥之服,于諸莊嚴最為第一。慚如鐵鉤,能制人非法,是故比丘常當慚恥,勿得暫替。若離慚恥,則失諸功德。有愧之人,則有善法,若無愧者,與諸禽獸無相異也!

此中對治懈怠睡眠苦,謂比丘應令心修習禪定,勿令時間空過,就是在初夜后夜,亦必須誦念佛經以收其放心,住于禪定,勿使貪著睡眠一生空過。應該曉得人命是無常的,一口氣換不過來馬上就死,所以應早早自求解脫,以備自度度人,勿任睡眠。凡人皆有許多煩惱在乘隙而動,如果稍一不慎,戒定心就會給他破壞無余,所以要極力地制服這種煩惱。假使發生了這種煩惱,增長熾盛,宛如一條最毒的黑蚖蛇藏在房里一樣,那么我們要想安眠,勢必先要鉤除這條毒蚖,然后方能安安穩穩的睡眠。出家比丘,應該先除去了這昏昏睡眠的煩惱,否則睡眠如毒蚖在房,就去安眠,決為睡眠所害,這便是無慚無愧的人。一個人要有慚愧羞恥的心,方能勇于改過,所以比丘要常抱慚愧心,使善業增長。如無慚恥,一任放逸為惡,則功德盡失,與禽獸何異?以上所說,是共法要中之對治妄苦也。

丙三、對治煩惱

丁一對治瞋恚

“汝等比丘,若有人來,節節支解,當自攝心,無令瞋恨,亦當護口,勿出惡言,若縱恚心,則自妨道,失功德利。忍之為德,持戒、苦行所不能及,能行忍者,乃可名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歡喜忍受惡罵之毒如飲甘露者,不名入道智慧人也。所以者何?瞋恚之害,則破諸善法,壞好名聞,今世后世,人不喜見。當知瞋心,甚于猛火,常當防護,無令得入。劫功德賊,無過瞋恚。白衣受欲,非行道人,無法自制,瞋猶可恕;出家行道,無欲之人,而懷瞋恚,甚不可也。譬如清冷云中,霹靂起火,非所應也。

我們要謀改善,要從內心做起,所謂心理建設,亦必先之以革命,把心上所有的惡習都革得干干凈凈,使內心重新改造,完成精神的建設。至于改革要訣,首在制伏煩惱。出家比丘,應該以法身慧命為第一生命,而以肉體為第二生命,因為要維持第一生命方能達到人生的目的,才有保存第二生命之意義,決不能以肉體生命去妨害第一生命;如孔孟所說的“殺身成仁”和“舍生取義”,就是因為仁義要比肉體來得重要的原故。雖然有人來節節支解你,亦應該將心收入佛法,勿任放縱而生憤怒。假使你的心一瞋恚,則你已放棄佛法而成為顛倒無智無慧的人了;所以能忍者才可以算得是修行的智人。但是這個忍,與平常的怕他強暴而忍耐的完全不同,因為這些強暴者來無理侵犯我們的身體等的人,他是無知無識可憐可憫的人,我們是不應去和他計較,只能用忍受的方法來感化他,而不取敵對行為,這才是有力的大人。假使一個比丘,常常發生憤怒心,則善法破壞沉淪,一無結果。所以比丘應視瞋恚心如猛火一樣,勿令延燒,使百般功德盡失!俗人因沒有佛法來制住他的瞋恚心,所以遇事憤怒,尚情有可原,而出生比丘已舍了五欲,應依佛法制住瞋恚心,不使發生憤怒,反之則理所不許。譬如清冷云中霹靂起火,這豈是應該有的事?

丁二、對治憍慢

“汝等比丘,當自摩頭,已舍飾好,著壞色衣,執持應器,以乞自活,自見如是,若起憍慢,當疾滅之。增長憍慢,尚非世俗白衣所宜,何況出家入道之人,為解脫故,自降其身而行乞耶?

此中對治憍慢貢高;謂比丘已削發出家,棄了一切名利富貴,舍服飾而著壞色衣服,拿了缽去乞食以資生活,到這地步,還有什么憍慢心呢?假使這時再起憍慢心,應自摩頂警覺,否則迷溺其中,不克自救。憍即自以為什么事都勝人一籌,不肯去請求人家,看輕別人之謂也。至于慢呢?就是自己覺得有恃無恐而去欺凌旁人的意思。譬如我今天吃了好的東西,穿了好的衣服,就去憍人,并去凌慢別人,這都是出家人所不應當具有的心理。本來憍慢心世人都不應有,又何況出家人?如釋迦牟尼,他本來是一個王子,他盡可以憍慢別人;但他竟肯拋棄王位,消滅憍慢而修苦行,于是結果便成了佛。設有貢高,則應自思,我為求解脫煩惱,已降其身而行乞化,憍復用為?

丁三、對治諂曲

“汝等比丘,諂曲之心與道相違,是故宜應質直其心,當知諂曲,但為欺誑,入道之人,則無是處;是故汝等,宜應端心,以質直為本。

此中明對治諂曲,諂曲心就是欺騙的心。譬如有一個人,他對于這個人本來是不以為然的,但他為求得別種希圖起見,而竟百般的去逢迎他,用種種的方法去欺騙他,以博他的歡心,這就叫做諂曲心;也是一種虛偽欺騙的行為。這種心,根本上是與道心互相違反的,因為道心是質直的,是毫無虛偽的,如果一生了諂曲心,則他決非修道的人。所以比丘們的心,應以質直為本。經文至此,共同法要業已終了,此下明不共法要。

乙二、不共法要

丙一、少欲

“汝等比丘,當知多欲之人,多求利故,苦惱亦多。少欲之人,無求無欲,則無此患。直爾少欲,尚宜修習,何況少欲能生諸功德?少欲之人,則無諂曲以求人意,亦復不為諸根所牽。行少欲者,心則坦然無所憂畏,觸事有余,常無不足。有少欲者則有涅槃。是名少欲。

前者明共法要已了,此明不共法要。共法要為三乘五乘之所共,不共法要乃專成就出世間之圣人功德也。文分為八:初、少欲功德,二、知足功德,三、遠離功德,四、不疲倦功德,五、不妄念功德,六、禪定功德,七、智慧功德,八、畢竟功德。此即初也。多欲的人煩惱必多,少欲的人煩惱亦無。但由少欲即能減少煩惱,尚應修持,何況更能生諸功德。并且寡欲者則心無諂曲,所謂無所欲則剛,其心境坦白質直,不為根塵牽累,是為菩薩,菩薩為菩提薩埵之簡譯,其義訓曰覺有情,就是能夠立志求得菩提度脫眾生之痛苦,使皆享安樂的人。所以,菩薩應以一切眾生憂患為憂患,以一切眾生安樂為安樂,不單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像這樣才配稱最大的大人,才能進而成無上遍正覺。

丙二、知足

“汝等比丘,若欲脫諸苦惱,當觀知足。知足之法,即是富樂安隱之處。知足之人,雖臥地上猶為安樂,不知足者,雖處天堂亦不稱意。不知足者雖富而貧,知足之人雖貧而富,不知足者常為五欲所牽,為知足者之所憐憫。是名知足。

此中明知足功德。學佛的人能夠知足,便得安隱,自己能解脫煩惱的纏縛,并且還能夠度人;所以佛于此對弟子諄諄地教以知足。觀察貧賤的階級,一個人果能知足,即是得到安隱的處所;所以知足的人,他的胸境常是快樂的,縱令他的睡所是一塊草地,而他卻以為有地可以安息,是亦足矣,夫復何求?類如孔子的門人顏回,他的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仍不改其樂。所以學佛的人,應當知足才是。否則,不知足而為五欲所擾亂,不但不能學佛成佛,并且永遠沉淪苦海,沒有出期。

丙三、遠離

“汝等比丘,欲求寂靜無為安樂,當離憒鬧,獨處閑居。靜處之人,帝釋諸天所共敬重,是故當舍己眾他眾,空閑獨處,思滅苦本。若樂眾者,則受眾惱;譬如大樹,眾鳥巢之,則有枯折之患。世間縛者,沒于眾苦;譬如老象溺泥,不能自由。是名遠離。

此明遠離功德。人既知少欲,又能知足,那么還應進而修遠離功德,避去熱鬧的場所。因為熱鬧場所,囂塵雜遝,能使人心散亂,不得安定神志,所以欲求寂靜安樂者,應遠離熱鬧的場所。如閉關,住巖洞、茅篷,皆是為進修遠離功德。果能遠離熱鬧獨處閑居的人,他必為帝釋諸天所敬重。但是處空閑不是為的懶惰,是為的沒有人來擾亂,可思維苦的發源,培植智的生長。假使喜歡處于熱鬧場所的人,便不能專精思維,并且還要為差別因緣增加苦受。譬如大樹為眾鳥聚集其枝干之上,那么他的枝干必受其損壞,致于枯折。醉心世俗縛著的人,他永遠沉沒煩惱的苦海,沒有出期。譬如醉酒的老象,溺于泥濘,無力自救。比丘既然出家,應預自計,勿使深縛煩擾,不能自救。

丙四、精進

“汝等比丘,若勤精進,則事無難者,是故汝等當勤精進。譬如小水長流,則能穿石。若行者之心,數數懈廢,譬如鉆火,未熱而息,雖欲得火,火難可得。是名精進。

業精于勤荒于嬉,勤則不墮,精則不雜,此所以教弟子要精進勤修智慧,并且要專一的去干。如果能專精勤修智慧,則智慧無有不開。疲倦懶惰則一事無成。滴水終能穿石,鉆木取火不退必得;否則,一暴十寒,前功徒棄。是以比丘要恒時精勤。

丙五、不忘念

“汝等比丘,求善知識,求善護助,無如不忘念。若有不忘念者,諸煩惱賊則不能入,是故汝等常當攝念在心。若失念者,則失諸功德。若念力堅強,雖入五欲賊中,不為所害;譬如著鎧入陣,則無所畏。是名不忘念。

此不忘念就是要常存正念。假使要求善知識幫助我知行的發展,那么無過于時時存著正念,把他提持著不給少許時的散失。正念是對邪念而言,如把正念離開,那么邪念便要乘機而入;正念堅固,則雖入欲境無妨。禪宗二祖所謂“我自調心,何干汝事!”他是常存正念的人。譬如著鎧甲的人到戰場上去,他可無所畏懼,因為他有所戒備,賊不能害。

丙六、禪定

“汝等比丘,若攝心者,心則在定。心在定故,能知世間生滅法相;是故汝等,常當精勤修習諸定,若得定者,心則不散。譬如惜水之家,善治堤塘;行者亦爾,為智慧水故,善修禪定,令不漏失。是名為定。

人心是散亂的,往往因著散心,便流入六塵五欲之中受種種的苦惱。所以比丘如求智慧的生起,要能攝心修習禪定,由定發慧,才能得無上解脫,成就大希有事。譬如惜水的人,必先修治堤塘,才能保持水的外溢;比丘如防智慧水外溢,必須攝心修習禪定。

丙七、智慧

“汝等比丘,若有智慧,則無貪著。常自省察,不令有失,是則于我法中,能得解脫。若不爾者,既非道人,又非白衣,無所名也!實智慧者,則是度老病死海堅牢船也,亦是無明黑暗大明燈也,一切病者之良藥也,伐煩惱樹之利斧也。是故汝等,當以聞思修慧而自增益,若人有智慧之照,雖是肉眼,而是明見人也。是為智慧。

若有智慧,則能遠離一切障礙;故有智慧者應恒自省察,不令所行增長過失。過失少則能度過生老病死的大海,自度度人,是名道人。比丘既不如法修道,又非白衣俗人,則此等人不倫不類,無所名其為何如人也。智慧乃是度生死海的堅固寶筏,破無明黑暗的光明大燈,同時也就是對治生死病的良藥,斬伐煩惱樹的利斧。比丘如不保持智慧,恒自省察,則雖聞佛法,正如病人得醫生的良藥而不煎服,必至喪生。智慧有三,即聞、思、修三要。由智慧乃能增長一切善業。

丙八、不戲論

“汝等比丘,若種種戲論,其心則亂,雖復出家,猶未得脫;是故比丘,當急舍離亂心戲論。若汝欲得寂滅樂者,唯當善滅戲論之患。是名不戲論。

前七段,明長養方便功德,這一段是顯示自性遠離,非對治法,與前面迥不相同,所以遺教論稱為畢竟功德。人的自性本來是清凈的,但是因著戲論的擾亂,便與清凈性漸漸的相違了。雖然得著初果實智者已見四諦理,把分別煩惱斷去,但是俱生煩惱還是潛伏著在待機活動,因為這些煩惱是從無始以來的戲論所熏習成就,既極微細,更難于斷舍。所以見道乃至四果,欲得究竟涅槃,于種種戲論應當舍離,時時的觀察,使二障習氣畢竟不生。經文至此,正宗分已告終了。

甲三、流通分——四番流通

乙一、勤修流通

“汝等比丘,于諸功德,常當一心,舍諸放逸,如離怨賊。大悲世尊所說利益皆已究竟,汝等但當勤而行之。若于山間,若空澤中,若在樹下,閑處靜室,念所受法,勿令忘失,常當自勉,精進修之,無為空死,后致有悔。我如良醫,知病說藥,服與不服,非醫咎也。又如善導,導人善道,聞之不行,非導過也。

諸功德者,指共法要與不共法要而言。比丘常當依著第一義心去精進修行,不使這個心有些微的放逸。當如防患惡賊以時刻的注意。如來以大悲心說法,至此已說盡無遺。比丘但當依著專精而修。修行處所,要擇閑靜的山林,思念所受的法要,勿令此身增長過失,常常以精進自勉,不使此身空過,白白地死掉。且須及早而行,毋待欲行而不能行時以致遲悔。如來對諸比丘說法,猶如妙手回春的醫生,對病用藥,一服即愈;但是病者不服因而亡身,這是病者自招之禍,非醫者之過也。又如善導,如文可知。

乙二、證決流通

“汝等若于苦等四諦有所疑者,可疾問之,毋得懷疑,不求決也。”爾時、世尊如是三唱,人無問者,所以者何?眾無疑故。時阿菟樓陀觀察眾心,而白佛言:“世尊!月可令熱,日可令冷,佛說四諦,不可令異。佛說苦諦實苦,不可令樂;集真是因,更無異因;苦若滅者,即是因滅,因滅故果滅;滅苦之道,實是真道,更無余道。世尊!是諸比丘于四諦中,決定無疑。

如來一代教法,苦集滅道四諦攝盡。苦集二諦攝盡世間因果;滅道二諦攝盡出世間因果。佛于此際,乃問在會聞法諸弟子,對于所說的四諦教法,如有猶豫不決的,可趕速的發問。問了三次沒有一人發問,因為沒有疑惑的了。于是天眼第一善能觀察眾心的弟子名阿菟樓陀,即席發言來證明如來所說教法,決無差誤,縱令冷的月可以叫他變成熱的,熱的太陽可以叫他變成冷的,但是如來所說的四諦教法,決定沒法把他稍微變更,所以他在佛的面前說我們弟子決定無疑。阿菟樓陀亦作阿那律,譯曰無貧,他在過去很久的饑荒時代,曾經供養過辟支佛一食,獲得九十一劫中往來人天,常受福樂,凡有所求皆能如愿,故曰無貧。世界是業識變現的相分,壞時,太陽可以變成冷的,成時,月也會變為熱的,但是佛所說的四諦教法,乃是眾生業果的原理,絕對沒有變易的可言。我人生苦的由來,是我們過去造作諸惑業的積集形成的,如人因著苦而引生出滅苦的要求,由苦因滅而至于苦果隨滅,這就叫做滅諦。道諦者,即戒定慧三學,能斷苦因苦果而證無上遍正覺,是為道諦。集是苦因,苦是集果,滅是道果,道是滅因,學者應知。

乙三、斷疑流通

丙一、顯余疑

“于此眾中,若所作未辦者,見佛滅度,當有悲感。若有初入法者,聞佛所說,即皆得度;譬如夜見電光,即得見道。若所作已辦,已度苦海者,但作是念:世尊滅度一何疾哉!”

這段經文,是阿菟樓陀因為才證初果二果三果的有學人而說。蓋因證初二三果者還未斷俱生惑,見著如來欲涅槃,仍有一種悲哀,如阿難尊者等憂悲哭泣是。至于所作已辦的四果阿羅漢,但有世尊滅度為什么這樣迅速的感想。

丙二、斷余疑

阿菟樓陀雖說此語,眾中皆悉了達四圣諦義,世尊欲令此諸大眾皆得堅固,以大悲心復為眾說:“汝等比丘,勿懷悲惱,若我住世一劫,會亦當滅;會而不離,終不可得。自利利他,法皆具足,若我久住,更無所益。應可度者,若天上人間,皆悉已度;其未度者,皆已作得度因緣。自今已后,我諸弟子輾轉行之,則是如來法身常在而不滅也。

這是佛普為未來者永斷疑惑;所以他說諸比丘不必懷疑而興悲惱,我雖住世一劫也是要取般涅槃的。人生必死,既有聚會,亦必有離散,至于生而不死,聚而不散,這是絕對沒有的道理。又說,所修三大阿僧祇劫的自利已經圓滿,度人的事也做完了,照這樣看來,就是再住在世上,也無所補益。至于應得度的,凡是天上人間皆已度盡;未來應有得度者,同時把度他們的教法也通統說好了。從今以后,汝等弟子只要把法輾轉流通,這就如來法身不滅,等于沒有取般涅槃一樣,切勿憂悲苦惱,懷著如來為什么涅槃這樣快的悲感,應知如來的取般涅槃,是覺行圓滿,應生歡喜。

丙三、重勸修

“是故當知:世皆無常,會必有離,勿懷憂惱。世相如是,當勤精進早求解脫,以智慧明滅諸癡暗。世實危脆,無堅牢者,我今得滅,如除惡病。此是應舍之身,罪惡之物,假名為身,沒在老病生死大海,何有智者,專除滅之,如殺怨賊,而不歡喜?”

這段,是明世界相無常,并引己作證,勸勤修證。

乙四、囑付流通

“汝等比丘,常當一心勤求出道。一切世間動不動法,皆是敗壞不安之相。汝等且止,勿得復語!時將欲過,我欲滅度——是我最后之所教誨。”

“常當一心”,是囑付弟子應知無常之速,當專一其心,住于凈慧以求解脫。欲界為動法,色無色界為不動法,雖然三界有動不動的分別,但總是無常無我的,不過住壽長短有百年千年五百劫八萬劫的差別罷了。復諭阿菟樓陀等勿再發言,延遲時間,蓋以中夜分將要到臨,如來要即于其時取般涅槃。是我最后之所教誨,正表示了這部經是如來最后的遺訓。

(力定記,原載《海潮音》十七卷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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