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兩個禮拜的時間悄然而逝。
這天是津大一年一度社團招新的日子,因而學校今日十分熱鬧。陳以淇毫無懸念地填了柔道社的申請表格,卓涵和凌允之則為閑云野鶴,沒有報名去任何社團。
入社的面試時間定在傍晚的放學時分。
經過兩個禮拜的休養,陳以淇的腳已經痊愈。放學鈴聲一響,她背上裝有柔道衣服的包,快步走向學校的柔道道場。
剛走到柔道社門口,陳以淇便迎面碰上手提黑色單肩包的顧潯朗,她心中一顫,隨即笑著跟顧潯朗打招呼:“這么巧,你也報的柔道社?”
顧潯朗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只朝陳以淇點了點頭。
陳以淇還想再說什么,右肩卻猛地被人一撞,她短促輕呼,捂著肩膀回頭一看,只見林苒一手擰著運動包,嘴角正揚起陰險的笑:“真是不好意思,剛剛一時間沒注意到你。”
陳以淇盯著林苒,她心知林苒是故意的,但陳以淇還是壓住心底的怒火,語氣淡淡:“沒事。”
“沒事就好。”林苒冷笑著,當她眼神一轉,看到前邊外形俊朗,面色冷峻的顧潯朗時,雙眼頓時閃爍出傾慕的光芒。她硬是把身子擋在陳以淇身前,繼而對顧潯朗甜美笑著:“帥哥你好啊,你也是來柔道社面試的嗎?我也是唉。對了,我叫林苒,是念音樂系的,你呢?”
豈料顧潯朗正眼都沒有看林苒,她在跑200比賽里玩的陰招他都看得真切,從那時開始,他就對這個為求勝利而頻出暗招的女生心生厭惡。是以顧潯朗沒有理會林苒,反而偏過頭,輕聲問著陳以淇:“你還好吧?”
聽到顧潯朗的聲音,陳以淇有些受寵若驚地別過頭,她怔怔望著顧潯朗,那清澈的聲音在心底不住回響,動聽如世上最悅耳的一支歌曲。
片刻,陳以淇回過神,笑道:“我,我沒事。”
“沒事就好。”顧潯朗點點頭,轉身便走進道場,把林苒晾在一邊。
顧潯朗的不予置理使得林苒收斂了笑容,像她這種長相姣好,家中富有的大小姐,以前還從來沒有人敢把她當空氣一樣看待,顧潯朗冷淡的態度無疑是等于當面給她甩了一耳光。因而林苒緊咬下唇,轉身一瞪強忍笑意以至于臉部抽搐的陳以淇,滿臉怒氣地走入柔道場。
道場正前方擺放著三張桌子,兩個身材高瘦的男生分坐兩邊,一個扎著馬尾的女生坐在中間。他們手里均拿有紙筆,桌子的一旁擺放著申請入社的一沓表格。看樣子,這三人就是柔道社的元老級人物,擔當今日新人入社的面試官。
進更衣室換道袍出來后,陳以淇發現柔道社窗外已經站了不少圍觀的人,凌允之、余啟驍和拄著盲人杖的卓涵就在其中。凌允之個兒比較高,所以陳以淇一眼便看到了他,凌允之做出“加油”的嘴型,陳以淇信心滿滿地點著頭。
來柔道社面試的大約有二十人,換好道袍后他們男左女右地分坐兩邊。陳以淇坐在顧潯朗對面,她眼神有意無意地掃視著顧潯朗,然而后者卻微微垂眸,沒有注意到陳以淇。
“大家好,很高興新生們能來到柔道社的面試,我是柔道社的社長徐正瑤。今天面試的人比較多,但咱們柔道社今年只招八名新社員,所以待會我會替你們分組進行比試,進而決定入社的新成員名額。”坐在中間的女生環顧四周,淡淡開口。
這時,顧潯朗驀然抬起頭,湊巧與望向他的陳以淇四目相對。陳以淇霎時心如鹿撞,她嘴唇緊抿,紅暈漫上了雙頰。
不久,徐正瑤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下面開始第一組,顧潯朗,周銘,請出列。”
聞言,顧潯朗與另一個身材消瘦的男生同時站起來,往道場中間地走去。陳以淇直盯著顧潯朗,仿佛有千萬盞聚光燈照耀在他的身上。此時此刻,身穿純白道袍的顧潯朗目光犀利,拳頭微握,氣場儼然如武場中最英勇的戰士。
顧潯朗與周銘面向對方,兩腳跟相對立直,雙手垂直放在膝蓋邊。兩人上體微瞰,行禮后,周銘跨步向前,雙手猛然扣住顧潯朗的肩膀。顧潯朗也緊捉住周銘的雙肩,兩人均能感受到對方強烈的推動力。
電光火石間,顧潯朗忽然下腿一掃,周銘一個失穩便倒在地上,顧潯朗頓時側身將他按在地上,右手鎖住他的喉嚨。周銘想要掙脫,卻無奈不敵顧潯朗,只得被他死死按在地上。
“好!”陳以淇用力鼓掌,周圍也傳來一陣歡呼。
良久,顧潯朗站起身,伸手將周銘拉起來,隨即向他微微頷首。
徐正瑤向顧潯朗投去欣賞的目光,然后回頭笑道:“好,請兩位同學回到自己的座位。下一組,張然,劉錚,請出列……”
將近過了二十分鐘,男子組的新生都已比試完畢,女子組的也比試了一小半。時間過得越久,陳以淇心里就越是緊張。她攥緊雙拳,嘴唇微抿,等待著徐正瑤喊出自己的名字。
“下一組,林苒,陳以淇,請出列。”終于,耳畔響起徐正瑤清亮的聲音。
只是,自己的對手竟是林苒?果真冤家路窄。陳以淇先是一怔,然后站起身,與站在隊伍另一端的林苒相互對視,二人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形的戰火。
“不會吧,這么巧?”窗外,凌允之有些擔憂地望向陳以淇,卓涵一臉的焦急,余啟驍翹起雙手,眉心微皺。
坐在對面的顧潯朗也抬頭看了一眼陳以淇,眼神陰晴不定。
林苒和陳以淇來到道場中間,林苒勾起蔑笑,聲音輕而尖銳:“你輸定了。”
陳以淇微笑著:“走著瞧。”
行過柔道禮節后,林苒兩手捉住陳以淇的領子,想要將她往后摔。陳以淇立刻扣住林苒的雙肩,幸而她下盤穩實,沒有被林苒挪動。陳以淇矮身想要掃林苒的腿,卻不料林苒忽地翻身捉住陳以淇的腰帶,右腿一掃她的左腿,猛然將她摔打在地。
陳以淇只覺背脊傳來一陣痛楚,強烈的痛覺幾欲貫穿胸口。見林苒撲往自己,陳以淇立刻忍痛翻身,就地一滾后站了起來。陳以淇撫了撫胸口,緊盯著林苒,心中暗響:“看來之前是低估她了,她柔道的功夫并不亞于我,我得小心一些。”
林苒冷笑一聲,陳以淇讓她在運動會出糗的事她心里還記得真切,今兒非得把陳以淇打趴在地上,否則她心頭之恨何以能泄。
窗外,凌允之和余啟驍為陳以淇捏了一把冷汗,卓涵雙眼看不見,不過聽得他們驚訝的叫聲,也隱約知道事情不妙。卓涵捉住凌允之的手臂,急問著陳以淇的情況,凌允之怕卓涵擔心,就只好撒謊說陳以淇暫居上風。
幾個回合下來,陳以淇被摔了不下三次,但林苒也沒好到哪去,兩人的前胸后背都浮現出淤青,但她們仍堅毅地站在道場中央,眼神迸濺出更為劇烈的怒火。
每當看到陳以淇受傷,凌允之的心就不自覺地揪起來,他心疼地望著陳以淇,一張幾乎貼到窗上,握拳的手早已青筋凸現。
“加油。”余啟驍緊咬著牙。
片刻,林苒和陳以淇再次扭打在一起,林苒雙手鎖住陳以淇的喉嚨,雙眼布滿血絲,用力想將她按到地上。陳以淇緊咬下唇,她看準時機,雙手反扣住林苒的腰帶,猛然來了一記過肩摔。林苒猝不及防,被陳以淇摔在地上,身體傳來散架般的疼痛。陳以淇順勢用腿壓住林苒的身體,雙手緊扣住她的脖子。
周圍爆發出一陣歡呼,凌允之松了口氣,顧潯朗心知勝負已定,嘴角露出輕笑。
可就在勝負要見分曉之際,陳以淇只覺腹部一陣刺痛,她因疼痛而下意識松了手,林苒趁此空隙將陳以淇推開,翻身站了起來。陳以淇捂著左腹踉蹌著站起身,她緊瞪著林苒,心中拼命壓抑著怒火的彌散。
在林苒推開陳以淇的一刻,陳以淇清楚地看見,林苒的右手心,握著一枚小巧的別針。
“怎么了?”徐正瑤看出有些不妥,是以望向陳以淇。
陳以淇緊捂著左腹,她自知不能跟林苒硬碰,以她爸在津大的地位,把事情鬧大了自己也沒有好處。于是陳以淇聲音沙啞:“沒事,是我技不如人。”
聞言,林苒傲視著陳以淇,擺出一副“算你聰明”的表情。坐在一旁的顧潯朗疑惑地望著陳以淇,按理說贏的應該是她,可她為何會在即將勝利的一刻松了手?
“怎么回事?”凌允之和余啟驍一臉迷茫,卓涵不明所以,只得在旁邊干著急。
良久,陳以淇捂著左腹,在眾人迷惑的眼光中徑自走出了柔道場。凌允之三人立刻迎了上來,正當凌允之要開口詢問時,陳以淇凝視著他,緩緩拿開捂著左腹的手。一絲殷紅在潔白的道袍中暈開,余啟驍張著嘴,頓時明白了又是林苒在玩陰的。
不等凌允之開口,陳以淇便輕聲道:“我壓著她的時候,沒注意到她手里拿著別針,所以被暗算了。”
“以淇,你是不是受傷了?你,你沒事吧?”聽見陳以淇的話,卓涵著急問道。
陳以淇輕笑著:“別擔心,我沒事。”
凌允之勃然大怒:“林苒這個卑鄙陰險的小人,干脆改姓‘賤’好了!你剛剛干嗎不告訴社長那家伙在出陰招?不行,我得找她算賬!”
“別!”陳以淇一手拉回凌允之,急道:“你也知道林苒的背景,把事情鬧大了又能怎么樣?到頭來津大那些老師主任不也會護著她么?到時候她不但會沒事,而且沒準咱們還要受紀律處分的。”
凌允之咬咬牙:“家里有人撐腰就能在學校為所欲為嗎?我偏不信一個小小的林苒就能只手遮天。”說著,他擺脫陳以淇的手往前走去。
“靈芝。”陳以淇快步向前,她雙手捉住凌允之的手,眼神懇切:“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受到處分。”
聞言,凌允之稍稍一頓,他回過頭,看著眼光殷切的陳以淇,心里揪得生疼。看見所愛的人受傷害還要忍氣吞聲,他卻什么也做不了,凌允之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難受。
“混蛋!”凌允之回身,對身后的墻壁猛打一拳,他握拳的手已指骨發白,拳頭擦破了皮,滲出點點血珠。
片刻,陳以淇慢步來到凌允之身后,她輕輕握住凌允之的手臂,凌允之這才松開拳頭。陳以淇輕觸著他拳頭淺而帶血的傷痕,抬頭小聲問:“疼不疼?趕緊去包扎一下吧。”
她皮膚細膩的手掌撫過他帶傷的拳頭,凌允之能感覺到她掌心柔和的溫度。凌允之注視著陳以淇滿是擔憂的臉,他在心疼之中又摻有一絲欣喜。此刻的陳以淇,眼里只有他,她擔憂的眼神和溫柔的語氣都是因為他。
原來看見所愛之人眼中只有自己,會有如此幸福的感覺。
“我沒事,倒是你,傷口得快點處理。你在這等著,我去找創可貼。”說罷,凌允之輕敲一下陳以淇的額頭,轉身便走開了。
余啟驍看了一眼陳以淇,憤憤不平道:“這林苒真是太過分了。”他轉過身,卻看到站在前邊不遠處,嘴唇緊抿的顧潯朗。
“潯朗?”余啟驍有些驚訝:“你啥時候站這兒來了?”
顧潯朗沒有出聲,他們方才的對話,全都一字不漏地落在了他耳中。
陳以淇見到顧潯朗,即時就展開笑顏,她張嘴想要叫他,可看見他漠然的神情,陳以淇還是沒有開口。
顧潯朗緩緩來到陳以淇身前,率先開口:“剛才你沒等結果就出去了,我來是想告訴你,你和林苒都通過了面試,正式成為柔道社的社員。”
“真的?”陳以淇有些驚喜地望著顧潯朗,被林苒暗算得逞,她本以為自己是與柔道社無緣了,卻沒想到得到的結果竟是面試成功。
而且……顧潯朗,是特地過來把這事告訴自己的?陳以淇心中竊喜。
顧潯朗點點頭,旋即就要轉身離去。
“潯朗!”陳以淇鼓起勇氣叫住他,見顧潯朗停住腳步,陳以淇才小聲問:“那……你也面試成功了嗎?”
“嗯。”顧潯朗只落下這一個字,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陳以淇望著顧潯朗遠去的背影,心房就像被螞蟻咬一樣,涌現出麻而奇特的感覺。她忽然間發現,自己對顧潯朗,似乎有股莫名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