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咖啡杯氤氳著香氣，申津翹著二郎腿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窗子正對著遠山，遠山那頭是個采石場。申津想起了鄉(xiāng)下的故鄉(xiāng)，那里也有一座小山，山腳下，還有過一位可愛的姑娘……
“師兄！”岳小歆咚咚地敲門聲將申津拉回現(xiàn)實。他起身開門，岳小歆幾乎沖進來。
“被狗攆了？療養(yǎng)中心沒狗吧！”申津奇怪道。
岳小歆上氣不接下氣，十分激動地說：“我又有了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
“什么？”
“我覺得林女士，就是歐尤媽媽，她在躲歐尤！”
申津無奈地搖搖頭，“打住，你這都是什么胡亂猜測！之前可都是她帶歐尤來療養(yǎng)中心的哈！”
“那是之前！我跟你講，歐尤也有點兒排斥他媽！我一提他媽媽，他就蹙眉。”
“你，”申津探了探岳小歆的額頭，“沒發(fā)燒吧？”
“師兄！你怎么不相信我！”
申津讓岳小歆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平靜地說：“先不說你這些感覺準不準確，就算你感覺是對的，又能怎么樣？”申津勾起嘴角，“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可萬一歐尤是被人害成這樣的呢？”岳小歆開動腦筋，腦補道：“說不定里面就涉及繼承人之類的紛爭，你不是說歐尤有一個弟弟嗎？他弟弟呢？我為什么從沒見過他？師兄，你就忍心眼睜睜看著一個好人被人變成了傻子？歐尤該有他正常的生活！”
看著岳小歆正義激昂的模樣，申津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他愣了片刻，跳轉話題。
“你說什么事咨詢我來著？”
“哦哦，差點忘了。”岳小歆從包里掏出兩瓶藥，“我看這兩瓶主治那欄寫的都是精神方面的問題，所以想讓你看看，它們到底治的什么病。”
申津接過藥咂舌道：“歐尤屬于CCMD-3類啊！”
“師兄，能說通俗點兒嗎？”
“癔癥性精神病。”申津摸著眉骨，“他應該會有轉換障礙。比如，他身體某些機能是正常的，但卻無法發(fā)揮其功能。”
岳小歆想了想說：“哎呀！師兄，你說得太對了！我之前一直以為歐尤是啞巴，誰知他只是因為生病所以才不能說話！最近，他又能說了。”
“又能說話了？”申津驚訝道：“你說歐尤最近恢復得已經能說話了？”
“是啊！”岳小歆癟嘴，“雖然不常說，但是可以簡單交流。”
“他這些變化，都是在你來之后發(fā)生的？”
“應該是吧！之前趙護師也告訴我歐尤不能說話。而且我剛看護歐尤的時候，他狀態(tài)的確沒現(xiàn)在好。嘿嘿，不是我夸我自己，你說我有沒有做心理醫(yī)生的潛質？”
申津蹙眉，“你要這么厲害都可以做精神科醫(yī)生了。我在想，或許你感覺是對的，一切沒那么簡單。”
“你的意思是——”
“找你護理歐尤，這其中有蹊蹺。”
“啊？”岳小歆打了個寒顫，“師兄，你別嚇我。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呵呵，你別怕。四海集團再厲害不也得守法？還能把你吞了啊！”申津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岳小歆，“你等我把這件事再好好理理。”
岳小歆喪氣地垂下頭，原以為自己發(fā)現(xiàn)了歐尤被人算計，沒想到卻意外得知自己也可能被算計其中。要不是看在錢的份兒上，岳小歆發(fā)誓，她一定立刻辭職！現(xiàn)在，岳小歆隱隱感到一張無形的網已經將她罩住。她想逃，卻又擔心歐尤的狀況。
驚慌、不知所措，因為岳小歆根本不了解，她與他曾素未謀面，為何會被牽扯其中。
“小姐，你掉東西了。”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枚銀質發(fā)卡遞過來，女子摘下墨鏡，嘴巴微張，注視著男人遠去的背影，嘟囔道：“Tu es beau。（法語：帥哥）”
男人刀削的側臉洋溢著青春氣息，嘴角含笑呈30度上揚，眉眼宛若從冰箱中剛取出的葡萄，掛著水霧卻剔透玲瓏。
一陣男士香水味由遠及近，林素嵐望著清風一般飄來的年輕男人，走上前，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辛不辛苦？”
“以后再也不想睡飛機了！腰痛。”男人將外套隨手遞給林素嵐身邊的秘書，挽著林素嵐朝機場外走去。
“誰叫你當初要出國，回來一趟飛那么久。”林素嵐仔細打量著男人，“這兩天叫阿姨給你好好煲點湯，瞧瘦的，都成骨頭架子了。”
“什么骨頭架子！我是衣架子！”男人依偎在林素嵐肩頭，“媽，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我留在你身邊陪你好不好？”
“不好！”林素嵐故意道：“你呀要真孝順就快點和曉曉結婚，讓媽早點做奶奶。”
“哈哈！”男人笑得眼睛彎起來，與林素嵐極為相似。他正是林素嵐的另一個孩子，四海集團二少——敬雅倬。“我還小呢，媽不急不急。”對于男女之間的感情，敬雅倬總是排斥過分的親密。
“你這孩子，總也不定性似的！”林素嵐白了敬雅倬一眼。“一會兒回家你休息休息，吃點東西，下午我們去看你爸。”
“哦。”敬雅倬淡淡地應聲，將身體重新靠回椅背。車窗外樹木與建筑疾馳向后，這個城市，好像一點都沒改變。
窗外劃過幾道閃電，昏暗的天空被一次次打亮，又一次次陷入黑暗。天邊雷聲隆隆，岳小歆看了眼表，估計一會兒她走時，外面一定下著暴雨。要是盧翔宇能來接她多好！岳小歆想著想著，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兩個人沒車，盧翔宇過來也要打車。來回打車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不如一會兒她自己打車回去呢！岳小歆轉身回到歐尤面前，歐尤已經吃完飯，安靜地坐著。
“外面打雷，你怕不怕？”岳小歆問。
歐尤直直地看著岳小歆說：“你怕。”
“我不怕！”岳小歆話音剛落，外面突然響起一聲炸雷。下意識地，岳小歆肩膀縮了一下。她抿抿嘴唇，瞥了眼歐尤，其實她真的不怕打雷，剛才純屬意外。
歐尤探出身體，伸手將岳小歆圈入懷中，好似雞媽媽保護小雞那樣。岳小歆頭抵在歐尤的胸前，此刻，除了溫暖與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岳小歆好像什么都聽不見了，她知道他是一個孩子，所以她十分享受他孩子般純凈的感覺。這一刻，岳小歆有了些私心，她竟不愿歐尤真的康復。岳小歆能想到變回普通人的歐尤，必定不會給予她這種安全感。
所以普通人盧翔宇才不能。
雖然打車回去，但從下車到進樓道這段距離，岳小歆還是被雨水淋了個半濕。她一進門看見盧翔宇的鞋，喊道：“外面雨好大，我都被淋濕了！”
“沒帶傘嗎？”聲音從臥室傳出，岳小歆咕噥著走過去，“帶了，但是風大，傘沒用。”
盧翔宇臥室地上擺著一只銀色的大行李箱，里面已經裝了一半衣物。岳小歆奇怪地問：“你要去哪兒？”
“呃，公司委派我出國學習一個月。”盧翔宇看了眼岳小歆，繼續(xù)整理要帶的物品。
岳小歆愣了片刻，委屈道：“你怎么才跟我說？”
“我沒想到會被派出去，我也覺得挺突然。”盧翔宇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張開懷抱。岳小歆嘟著嘴依偎到盧翔宇懷里。
“什么時候走啊？”
“這周五。”
“這么快！”岳小歆無奈地嘆息，“一想到一個月見不到你，我現(xiàn)在就開始想你了。”
“乖，我很快就回來了。”盧翔宇摸著岳小歆的頭安慰道，“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嗯嗯。”岳小歆點頭，看向盧翔宇，“只有你一個人去嗎？”
“當然不是，還有幾個同事。”
“哦？”岳小歆擠擠眼，故意問：“有沒有美女啊？”
盧翔宇吞咽著，呵呵地笑，“沒有沒有，都沒你漂亮。”盧翔宇看著岳小歆臉上滿意的表情，不禁舒口氣。
星期一的咖啡館里少有閑人，一對模樣靚麗的男女坐在窗邊，女人穿著一條白色短裙，不時地啄口咖啡，瞄向門口；男人一身休閑西裝，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咖啡，手擺弄著勺子。
不一會兒，咖啡館的門被人推開，一位身材頎長，目若桃花的好看男人笑著朝這桌走來。
“路上堵車，等了很長時間吧？”申津雖然對岳小歆說話，眼神卻落在了歐尤身上。
“沒關系，我們也才到不久。”岳小歆介紹道：“他就是歐尤。”
“見過。”申津玩味地笑笑，“不過他變化的確很大。今年年初看到他，他還像塊木頭似的，現(xiàn)在你要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他哪里不正常。”
申津說話間，歐尤緩緩將目光移向他。岳小歆忙說：“尤尤，他叫申津，是我大學時候的學長。”
歐尤面對著申津，目光冷冷的，沒有任何反應。
岳小歆悄悄對申津使了個眼色，她今天叫他過來，就是想請他看看歐尤的病。
“你喜歡這把勺子嗎？”申津剛才就注意到歐尤的手。
歐尤仍舊摩挲著那只勺子，不做言語。
“小歆說你能說話，所以，你現(xiàn)在是不想和我說話？”申津笑問。
歐尤將頭轉向岳小歆，輕聲道：“小歆。”
“啊？”
“衛(wèi)生間。”
岳小歆沖申津尷尬地笑笑，“嘿嘿，我先帶他去衛(wèi)生間哈。”岳小歆挽著歐尤朝衛(wèi)生間走去，申津仔細觀察著兩人的互動，嘴角不由得勾起。一個人能通過肢體傳言傳遞出更多平時不易被察覺的東西。
很快，岳小歆和歐尤再次回到座位，歐尤的注意力始終放在勺子上。
申津問：“他去衛(wèi)生間你還要陪啊？”
“不是怕他走丟了嘛！”岳小歆微笑。
“他又不是小孩子。”申津瞥著歐尤。
岳小歆滿眼溺寵，“呵呵，看起來不是，可他就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