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睡了過去，知曉她的冰火極刑總算是過去了，忙碌了半宿耗費了不少靈力，已然疲乏不已，渾身黏糊糊的汗漬，濕噠噠的寢衣貼在身上，他不舒服的皺起眉頭。

施個凈身術，熏香然起，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般，躺到塌上，托著頭背對著床淺歇，過了片刻又緩緩起身，負手而立看著宮殿外的黑漆漆的上空，眼眸清冽而深幽。

凝鸞迷迷糊糊中醒來，全身骨頭與六腑好像被火燒，被刀割般的痛，她虛弱的起身赤足下床，腳心傳來的涼意，讓她模糊的意識清明了些。

抬眸，不遠處的白色身影負手而立，修長筆直的背影如松柏般挺拔，白色錦帛束起烏發，余下的墨發傾瀉在后背與肩側，燈火下墨發猶如黑色的瀑布懸垂于殿中，殿內香爐燃起裊裊香煙，如夢似幻。

熟悉的背影，讓她眼眶酸澀，從身后抱住他的腰窩，臉埋入他的后背熟悉的氣息讓她聲音顫抖，略帶哭腔：“雖然知道是夢，可我只愿活在有你的夢里！”

千年來，他一直幽居在她心里一日都不曾離去，是夢，亦是一場讓她甘愿就此沉淪的美夢，她找了他一千年，等了他一千年，心里的執念從未消褪，唯有夢中她才能見到了這個讓她日思夜想之人，再次擁抱他，真實的感覺讓她覺得如此虛幻。

他好看的唇抿成一線，垂下眼簾，眸光陰暗不明，看著腰際上那雙柔夷，沒出聲，更沒掙扎，任由她靜靜抱著自己。

當再次見到她時，才發現她長大了，還長得很美，柔軟的嬌軀，眼下貼牢他后背，心里有些眷戀，不僅讓他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他甩開心里那不切實際的可笑想法。

他與她，兩人的立場注定是對立，早就知道的結局，當年既然已經決定疏遠她，而今又何必再去擾亂自己的心。

明知不可之事，應當及時止損。

他一點也不想推開她，他有些貪戀此刻旖旎的氣息，他真希望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仙子，可她不是，她是他不能肖想的羽族公主凝鸞…

他告誡自己再貪戀她一晚，今晚過后，他與她之間亦不會有任何牽扯。

大掌覆蓋住她冰涼的手，指腹輕輕摩挲她手背上細滑的肌膚。

凝鸞語氣帶著深深的繾綣：“阿暮”

北辰身子一僵，猶如被人當頭一棒，讓他原本有些蕩漾的心瞬間跌入谷底。

貪戀的神情被清冷涼薄所替代，磁性的聲音滿是嘲諷，語氣更是惡劣：“凝鸞公主，如此熱情，對北辰算是投懷送抱嗎？”

扒開她的手，毫不憐惜的推開她，凝鸞身子踉蹌著跌坐在地，他自己也退后半步，仿若她是避恐不及的毒蛇猛獸，回首冷然瞥了她一眼。

冷郁美艷的面容，泛著蒼白柔弱之姿，有種病態般的嬌媚，此刻正單手支撐著身子，雙眸如同一泓清泉，溢滿眼眶的柔情繾綣，他心似被針刺了一下，別過臉看向別處。

當他轉過身，凝鸞看清面前人時，目光蒙上氤氳薄霧，似無措，似詫異，迷茫，不解，許多情緒在目光中紛涌而至，如霧般的眸子就定定的凝望著他。

片刻，她眼瞳里的溫柔繾綣，迷茫，不解，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凌厲與傲然。

凝鸞收回神，顫顫巍巍的起身，北辰壓下心里想去扶她的沖動，見她起身后，仍不發一語，移步卻向著殿內的香爐鼎臺走去，盯著香爐許久，熄了熏香。

凝鸞垂首，側目掃過他的衣擺目在他身上流轉。

她像是沒聽到他的譏諷一樣，答非所問，“大殿是唯一一個把白衣穿得如他那般風骨綽約”

北辰薄唇一抿，而后，揚起一抹閑適的笑：“凝鸞公主，這算是在夸獎北辰嗎？”

凝鸞抬眸看著他臉，愣了一下，依舊風馬牛不相及，道“大殿，你身上冷寒香也是他所喜歡的”

北辰從容的回到塌上，側首輕掃她的眉眼，而后收回目光，倚靠在塌側，悠然閑適，挑眸問“他？阿暮是嗎？”

凝鸞看著面前的香爐像和他說又像和自己說：“你與他很像，但又不像，若他不是凡人該有多好！”

北辰抬目，看向她的目光幽暗深邃：“沒想到凝鸞公主挺念舊，區區一介凡人，沒想到能讓凝鸞公主惦記了上千年，這樣的感情還真讓人感動！”

“你不會明白，他不一樣！”凝鸞看著北辰，他的眼睛和阿暮的很像都是那么幽靜深邃，但眼前之人眸里看似溫潤卻帶著疏離與深沉。

而阿暮的眼眸永遠帶著明朗溫暖的笑意，喜歡凝視著她。

見她如此執迷不悟，他輕哂一聲：“早先聽說，一千年前凝鸞公主曾下凡塵歷上仙之劫，卻渡劫失敗，原是為了人間情愛，還真讓人唏噓不已！”

凝鸞一臉冷笑：“大殿對凝鸞還真是關心？”

“凝鸞公主，是打算在朝暉宮待到明日開宴嗎？”他似笑非笑，回視著她。

凝鸞恢復了那盛氣凌人的樣子，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道“大殿不必如此緊張，今晚之事還望大殿能守口如瓶！”

“今晚之事？我怎不記得今晚有何事需要守口如瓶？”北辰坦然一笑。

“大殿果然是聰明人，難怪在這養母不疼父君不愛的九重天依然還能活的如此愜意，就你這份氣度讓凝鸞很是敬佩！”凝鸞皮笑肉不笑的的看了他一眼，說出的話卻句句誅心。

“承蒙夸獎”北辰仿若未聞她的譏諷。

凝鸞踏出殿外，突然回頭不知為何卻脫口而出：“一千年前，大殿可曾下凡歷劫？”說完連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北辰面容一頓，輕笑語氣帶著玩味：“凝鸞公主，是何意？”

“沒什么？就是有點好奇！”凝鸞表情有一瞬間的慌張，她也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那樣的錯覺。

北辰語氣里有些說不出的感傷，語氣冷冽：“我一千年前被罰臨昭淵受雷火之刑，后又被父君罰去凝鸞公主口中所說的蠻荒之地，又怎有機會去凡間歷劫”他握緊拳頭，他的上神之劫…

凝鸞身形一閃，消失在朝暉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