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虞在幕后拉著二胡，聲調時緩時急，這是聲臨其境的效果。

凡是聽到的人都感覺似乎在腦海中有幅畫面，正隨著李安寧的歌聲不斷變化。

“陳詞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余凱閉上眼細聽著，努力想要把那幅畫面抓住，他感覺這就是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

楊順輕輕敲動著手指，他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被這旋律所吸引，而最難能可貴的是其中表現的主題，遠非那些黏軟的俗調濫觴所能比擬。

他似乎看到了在那個炮火連綿的年代，無數先烈哪怕染血埋骨荒野，哪怕死后連個名字也留不下，仍要站出來還祖國山河以安寧。

因為位卑未敢忘憂國，因為在這片土地上，白骨青灰皆是我。

“這歌...”

不但現場安靜下來，許多在看謝寧和莫思然直播的人，也紛紛停止了刷屏。

他們或許不能像余凱和楊順那樣聽出詞曲背后的東西。

卻感覺這歌很有意境。

很吸引人。

在時而悠揚，時而愴然的二胡聲中，讓他們不由自主的就沉浸在里面，忍不住想要繼續聽下去。

何子衡緊緊的攥起拳頭，迸露著青筋。

為什么？

這種就要被埋進塵埃里的東西，為什么讓那么多人都又坐了回去？

他在麗國進修的才是時尚潮流，而不應該是這種老掉牙的東西，你們的欣賞水平呢？

“臺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臺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戲幕落誰是客”

慕曉琪聽著聽著突然哭了，哭的特別傷心，她是一個歌手，被稱為情歌小天后，但所寫所唱的歌都是為一個人而作。

可曾經恩愛的戀人，突然就成了別人的枕邊人，無論她唱的多么賣力，哪怕用血來唱和，也挽不回一顆想要離開的心。

她在臺上唱著歌，對方帶著新的女友在臺下做看客，聚散間新顏換了舊顏，可有誰聽到她心碎的聲音？

“我為什么突然有些心疼呢？”

趙曉婷看著臺上，想到自己之前見對方穿戲袍進場時說過的話，自己從小到大連戲曲都沒有認真聽過，為什么在潛意識里就會認為這是種落后的、老掉牙的東西呢？

不少在場的學生也在做著類似的反思，他們似乎從沒有坐下聽過一場戲，但潛意識里卻對戲曲嗤之以鼻，這究竟是為什么呢？

這些歌曲就是在控訴他們嗎？

任是臺上人唱的再用心，他們在臺下漠然走過，卻從未想著用心去欣賞過，甚至連從臺下走著聆聽的機會，也不愿意給予，才讓傳統的文化漸漸落寞。

“你們有沒有感覺這種帶著戲曲腔調的歌很好聽，咱們差點就錯過了。”

“嗯！就像臺上的這個姐姐很漂亮，可是之前因為她穿著戲袍，我竟然連看都沒多看一眼。”

“也像我們的傳統文化很有韻味，可是咱們連去了解的機會都沒給。”

不少人心里突然松動起來，感覺自己應該給傳統更多寬容、更多欣賞，真正用心去發現它的美。

“作這曲的是一個真正懂戲、懂歷史的人，唱出了戲曲的落寞，但更多是在感慨那個時代。”

“臺下看客換了一波又一波，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兵戈戰火，許多曾經來聽戲的人都已經埋骨青山。”

“那心碎的離別歌是在為他們而唱，為他們位卑未敢忘憂國的精神而唱，為他們慷慨激昂赴國難的決然而唱。”

“這既是個人小愛，更是家國大愛，這就是我電影想要表達的東西，這首歌的意境就是我需要的。”

余凱突然睜開眼喃喃自語著，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升華的主題，他要的東西就在這首歌里，這首以伶人視角所唱的歌。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對方多交流下，甚至請臺上的姑娘參與他新電影的拍攝，這首歌一定會帶動更多的人關注快要被遺忘的國粹。

“唱的什么？這唱的都是什么？什么臺上臺下！亂七八糟！都是亂七八糟！”

何子衡指甲朝肉里掐著，他不甘心，他感覺自己不甘心！

在麗國五年時間，努力的學著各種麗國風格的歌舞，現在剛剛學成回國。

竟然...

竟然還比不上個戲子？

但不管他怎么不甘，臺上李安寧還在繼續唱著，而且歌詞就像在給他回答：

“你方唱罷我登場

莫嘲風月戲莫笑人荒唐

也曾問青黃也曾鏗鏘唱興亡”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這種行為多么的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你的麗國歌舞學的再好，也不過是在為別人做嫁衣裳。

不要以為我在臺上空唱憂國憂民之曲，報國之心，位卑之慨。

莫嘲風月戲，莫笑人荒唐。也曾問青黃，也曾鏗鏘唱興亡。

只因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憂國。

哪怕被人以生死相迫，也敢唱一曲婉轉《桃花扇》，在敵人沉迷時，關上門大喊一聲：“放火！”，以身相殉國。

“道無情道有情怎思量

道無情道有情費思量”

在李安寧唱完最后一個音符時，徐子虞手中的二胡也戛然而止，只有幽幽的回響聲，還在體育館內不斷繚繞著。

仿佛在告訴所有人，需要強健的不僅只有體魄，還需要有精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靜悄悄的體育館中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不少人擦著濕潤的眼睛，感覺這是他們聽過最動人的歌，上過的最有教育意義的課。

李安寧的眼睛也被淚水所浸沒，她獨自清唱時還沒有這么深的感觸。

但聽著徐子虞的二胡聲，卻感覺自己就像真的置身在那個兵戈馬亂的時代，真的像那個面對敵人威脅，敢談笑自若的在火海中與敵人同歸于盡的伶人一樣。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今天以后會有許多人記住她，但這更是老板的成功，如果沒有對方在背后支持，她肯定達不到這種效果。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我的選擇沒有錯！”

負責閉幕式的導演喃喃自語著，他也被那歌聲、二胡聲深深觸動了，此時聽到體院館中的掌聲，連忙回頭問：“錄下來了嗎？這首歌錄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