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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漢水改道,漢口的形成與初步發展

明成化以前,武漢地區的發展重心在省城武昌和府城漢陽,兩城形成了夾江對峙的發展格局。這一城市空間格局因成化年間的漢水改道而發生了歷史性的變化,對后世武漢城市的發展與變遷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一)漢口稱謂溯源

漢口得名與漢水密切相關。漢口,顧名思義,即漢水的入江口。漢水發源于陜西“寧羌州(今陜西省寧強縣)北嶓山,名漾水,東流至沔縣、褒城、漢中府、城固、洋縣、西鄉、石泉、漢陰、紫縣、興安、洵陽、白河;入湖北之鄖西、竹山、鄖陽府、竹溪、均州、光化、谷城、襄陽府、宜城、安陸府、鐘祥、荊門、京山、潛江、天門、沔陽、漢川,而至漢陽縣”[3],匯于長江。漢水流經武漢江北地區后有不同的稱呼,如夏水、沔水,古代還有夏口、沔口、魯口的稱謂。《元和郡縣圖 志·漢陽縣》載:“漢水一名沔水,西自汊川縣界流入。”《左傳》謂之夏汭。唐《括地志》云:“漢水始欲出大江為夏口,又為沔口。”范鍇《漢口叢談》對這一歷史地理名稱的演化亦有具體的解釋:“沔水之下尾與漢合流,乃始入江,故稱沔口。過江夏謂之夏水,故又名‘夏口’。自孫權筑城于黃鵠山東北,以夏口為名,于是‘夏口’之稱移于江南,而漢水所出,專名沔口。故何尚之謂‘夏口在荊江之中,正對沔口,通接梁、雍,實為要津也’。舊志曰:‘《三國志》以前,史傳多言沔不言漢’;‘《三國志》以后,多言漢不言沔。后人不察,妄疑沔漢為二’。”[4]至于“魯口”,清楊律《夏口考》說:“又云魯口即夏口,魯肅祠墓在大別,因名大別為魯山,漢口為魯口。”[5]

“今之漢口,非古之漢口。”[6]以漢口作為城市,最早可能出現在南朝齊中興元年(501),為梁武帝蕭衍所筑。“梁武帝自襄陽趨建業。鄧元起會大軍于夏口,筑漢口城以守魯山。”[7]蕭衍所筑漢口城位于何處有不同說法。潘新藻認為在今漢陽黑山之北。楊鐸則說,“究在何處,于史無證”,但又指定在今黃陂東南的沙口之北,而非漢陽龜山附近。王葆心《續漢口叢談》亦說:“漢口之名,在湖北亦有見他處者。荊門州所屬之當陽縣已有二處。”[8]

明代中葉漢水改道以前,并無獨立的漢口區域。“漢口在成化前,既無南北岸之分,則今之漢口與漢陽,一而二,二而一也。”“明初南北岸猶連為一陸,即古所謂沔口者。其水當亦甚微。當時漢口即漢陽,漢陽即漢口。但腹內有月湖橫隔之,堤外有玉帶河縱限之。而當時江陲無漢水界之如今日之成為兩截勢也。自成化間漢水改道,直由魯山之麓入江,而崇信汛遂劃為漢口南岸,仁義禮智四汛屬之漢口北岸,而漢口遂兼據南北兩岸地。”[9]漢口遂名副其實。

(二)漢口的形成

漢口獨立成一鎮,源于明中期成化年間的漢水改道。長期以來,漢水自襄陽以下,在流經江漢平原時,因較少受山地或臺地的約束,而呈漫流狀態。河流主泓道遷移不定,在下游河道兩側形成了數量眾多的支河和分水穴口,如蘆洑口(蘆洑河)、夜汊口(夜汊河)、小河口(小河,即天門縣河)、牛蹄口(牛蹄河)等。[10]漢水武漢段則有涢口、沌口、郭師口、玉沙口(又名五通口)、清灘口等穴口以及因長期水文演變而形成的蔡店河、柴林河等支流。[11]加上漢水武漢段及其支流“兩岸無山處所,俱系廠畈,無堤”[12],漢水主河道常常南北偏移,沒有長期而穩定的主河道,形成了漢水多口入江的河流水文現象。這也是漢水入江地帶“城郭、廬舍、田疇”常“困于水”的最主要的地理、水文因素。[13]尤其是漢水武漢段以上河段及支流隨著明代前中期以來漢水干堤和各支堤的修筑,將漢江河身逐漸約束于狹窄的干堤內,漢水宣泄穴口和汊流因此不斷減少,致使雨洪期漢水的徑流量往往超出安全流量4—5倍。加之明代以來漢水上游秦巴山地的開發,森林面積迅速減少,因缺少植被的涵養,在雨季大量泥沙瀉入漢水及其支流,使漢水含沙量不斷增多,而漢水下游垸田的發展,又使漢水下游地區的水文系統更加錯綜復雜,排水變得愈加困難。[14]這進一步加劇了漢水下游河段潰堤、改道的風險。

明成化初年(1465—1470),漢水大漲,在武漢排沙口至郭師口一帶沖決古道,主泓道遂于龜山北麓直奔大江,是為人們所言影響武漢城市格局發展的重大事件——“漢水改道”。嘉靖《漢陽府志·漢陽縣》“襄河”條云:“襄河在漢口北岸十里許,即古漢水正道。漢水從黃金口入排沙口,東北轉折,環抱牯牛洲,至鵝公口;又西南轉北至郭師口,對岸曰襄河口,約長四十里,然后下漢口。成化初,忽于排沙口下、郭師口上直通一道,約長十里。漢水徑從此下,而古道遂淤。”[15]

漢水改道后,其北支流在漢口分排為兩路:一路形成瀟湘湖(又名黃花地),輾轉四十里,匯府河、灄水,于沙口入長江;一路經襄河古道,匯集而為后湖,發育成為水網密布的水鄉。另有小股水道分汊于沙包注入大江。這樣,漢口經此水道改變而形成了四面環水的空間格局(見圖1)。這種水文環境便為帆船貿易時代漢口轉輸貿易的興起與發展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條件,為漢口的興起奠定了最基本的地理和水文基礎。誠如后人所言:“明成化初,水通前道,故河遂淤,于是漢口有興機矣。”[16]

圖1 明成化間漢水改道示意

資料來源:涂文學、李衛東《漢口母街——漢正街文化建設研究》,武漢出版社,2016,第3頁。

(三)漢水改道對武漢城市發展的影響

漢水改道,極大地改變了漢口的地理、水文環境,尤其是航運條件大為改善。從郭師口至漢水入江口,經漢水主泓的沖刷,漢水河道下切,河床水面坡降較緩,[17]在長江的頂托下,漢水入江河段便成為水闊港深、水流平緩的江漢航運的要沖地段。“此以水藏洲曲,可以避風,水淺洲回,可以下錨故也。”[18]正所謂“漢口漸盛,因有小河[19]水通,商賈可以泊船,故今為天下名區”,“從前未盛者,以水未繞也”。[20]

漢水改道,不僅極大地改善了漢口的航運條件,而且在地理、水文環境上改變了以前雨洪期汪洋一片、蘆荻漫灘、幾無人煙的蘆灘濕地的荒野狀態,在漢水北岸沿線形成了面積廣闊且穩定的地勢平曠的高臺陸地。這為人們生產、生活、開展商貿活動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地理空間場所,是為人們所稱道的“襟江帶河枕湖,四面環水”的“坐空朝滿之局”。[21]于是,四鄉居戶陸續移居漢水兩岸,人煙漸密,漸成商船靠泊貿易之所。[22]“至天順間,始有民人張添爵等祖父在此筑基蓋屋。嘉靖四年(1525)丈量,(漢口)上岸有張添爵房屋六百三十間,下岸有徐文高等屋六百五十一間。”[23]丁泰等20戶偏僻房屋82間,王彥等21戶開墾園地11段。[24]1572年,漢口居民增加至1395戶。如果按每戶5口計,居民人口達7000人。至萬歷年間,漢口鎮居民已達近萬戶,約5萬人。[25]漢口遂由“昔時荒沙一片”[26],逐漸發展成為“居民叢聚,漸成街市”的城市。[27]同時,漢口城市規模的擴大和商業與航運的日益興盛,也吸引了來自江蘇、浙江、安徽、湖南、河南、四川等地的客商匯聚于此,建房設鋪,依河成市,沿漢水北岸興建了宗三廟、楊家河、武顯廟、沈家廟、老官廟等碼頭,形成河街,進而漸次形成正街、夾街。崇禎時,漢陽府通判袁焻修筑上起硚口下至堤口的后湖長堤,使漢口免遭后湖水患。在商業利益訴求之下,長堤內側地段也逐漸發展成為商業興盛的長堤街。[28]到明末漢口已是“坊巷街衢,紛歧莫繪”,一改鄉村景象,而為“巨鎮”。[29]時人稱之為“人煙數十里,賈戶數千家”的“九州名鎮”。[30]

經漢水改道后的發展,漢口便以漢水為界逐漸在地理、經濟和文化層面從漢陽分離出來,走上了一條中國傳統社會獨特的市鎮發展之路,迅速獲得了天下“四聚”之一的聲譽,[31]奠定了武漢城市未來發展的三鎮鼎立的地理格局。武漢遂由漢水改道前武昌、漢陽夾江對峙的雙城演化成為武昌、漢陽、漢口雄立于江漢匯流之地的三鎮,最終奠定了武漢后世發展的基本格局,深刻地影響了武漢城市的功能布局和發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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