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屆全國語言文字應用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 中國應用語言學會
- 1922字
- 2021-05-11 17:44:08
三 唐代詩人社交狀況分析
我們根據明人高棅提出的唐詩四期說,將唐詩的發展劃分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期(高棅,1988)。四期之間的界限分別為:開元元年(713)唐玄宗即位為初唐、盛唐分界,天寶十四年(755)“安史之亂”爆發為盛唐、中唐分界,大和九年(835)“甘露之變”為中唐、晚唐分界。我們按照詩人的生卒年標注其主要生活時期,并據此估計交游關系及交游詩作所屬時期。圖2顯示了唐代四個時期詩人、關系對及交游詩數量的變化情況,由圖可見,從初唐、盛唐到中唐,詩人交往日益頻繁密切,中唐時的交游詩創作無論在廣度還是深度上均達到了巔峰,晚唐則稍有回落。接下來,分別對四個時期的詩歌交往情況進行說明。
圖2 唐朝四期交游詩數據變化情況
(一)初唐
如圖3所示,初唐首先存在一個以唐太宗李世民、褚遂良、許敬宗、上官儀等人為核心的獨立文學交往群體。這一集團與其他詩人基本沒有交往,其成員均為朝廷重臣。類似的,在唐中宗李顯、唐高宗李治身邊也形成了一個小圈子。另一個交往群體是圍繞宰相張說而形成的,但該群體在張說以外的成員之間交往不顯著,呈現輻射狀的交往形式。這體現出初唐時期的詩歌酬唱仍然是宮廷活動的一部分,延續了六朝宮廷文學的傳統。
圖3 初唐詩人社交網絡圖譜
初唐時期著名的詩人中,以沈佺期、宋之問為核心形成的文學交往群體聲勢較著,這一圈子成員之間的整體交往關系更為復雜多元,包括陳子昂、杜審言等初唐著名詩人,可以視為唐代文學交往群體的雛形。
(二)盛唐
如圖4所示,在盛唐重要的詩人中,王維與儲光羲、裴迪等形成一個小群體,圍繞杜甫在岑參、嚴武、高適之間形成一個群體,李白、孟浩然、張九齡則大致上形成另外的小群體。而皇甫冉、司空曙等中唐時期成名的作家,在此時也已初具交往規模。
圖4 盛唐詩人社交網絡圖譜
值得注意的是,王維與孟浩然的交往并不密切(僅存三首交游詩),也并未被劃入同一個圈子。文學史對王維、孟浩然等人形成的山水田園詩派的概括恐怕是有問題的。正如郭英德所說,文學風格的相同或相近是文學流派形成的必要條件,但卻不是唯一條件。文學流派的形成還有另一個必要條件,即某一創作群體的構成(郭英德,2012)。[5]雖然孟浩然的詩歌題材與王維有相近之處,但他們的關系還無法構成一個創作群體,文學史在概括所謂“山水田園詩派”時,也就不應當片面地根據風格的相近而把孟浩然闌入其中。
再看杜甫,杜甫的詩歌交往頻率在盛唐時期非常高,他涉足的詩歌交往圈子遠大于李白。杜甫通過不斷地詩歌寄贈與他人形成聯系,特別是與嚴武、高適等擁有權力的官員交好。杜甫自稱“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一般在文學史上以“兼善眾體”來評價杜甫,杜甫的兼善眾體與他的詩歌交往當也不無關系,比如杜甫寫給岑參的詩多為自由的古體,而贈予嚴武、高適的詩則頗多嚴整的近體,律詩精致的形式在應酬性的詩歌往來中顯得更為適用,杜甫努力通過文學來維系、裝點這個交往圈,也就對律詩的形式有著更高的要求。
(三)中唐
如圖5所示,中唐的詩歌交往格局明顯呈多中心的分布模式,首先出現的是以韋應物、盧綸、錢起、司空曙等為主的圈子,文學史上一般稱為“大歷十才子”。“十才子”的交往沒有中心人物,而是呈現各自分散、互有往來的模式。同時,在皎然身邊開始凝聚起一個以靈一、靈澈、陸羽為主的僧人、隱士群體。詩僧、隱士群體的出現是唐詩發展的新面貌。
圖5 中唐詩人社交網絡圖譜
貞元、元和之后,出現了以白居易、元稹、劉禹錫為代表的交往密切的詩人群體,這個圈子影響極大,代表了中唐時期最重要的交往作家群。當然,韓愈、孟郊、張籍代表的另一群體亦能與之分列。此外,賈島、姚合形成了同期的第三個中心。多元詩人群體是這一時期詩歌交流的突出特點。
實際上,也只有形成這種多元化的詩人交游群體,才在真正意義上形成了所謂的詩歌流派,可以對比同期王起的圈子和以武元衡為主的圈子,這兩個圈子基本上還保持著輻射狀的結構,其政治應酬性仍然是難免的,也就無法構成流派。因此可以說,交友網絡漸密,是詩歌流派形成與繁榮的客觀表現。
(四)晚唐
如圖6所示,晚唐的交游圈子中,除了姚合、賈島等人延續到此一時期外,其余多數呈現零散分布的交游,比如以杜牧為中心,聚集了許渾、趙嘏、張祜的小圈子;皮日休、陸龜蒙二人之間有相當頻繁的交往,但沒有形成明顯的交友圈;羅隱、杜荀鶴周邊有一些交往,但亦無法構成一個成規模的詩人群體。
圖6 晚唐詩人社交網絡圖譜
只有貫休、齊己這批僧人之間形成了尚成規模的詩歌酬唱網絡,其中還有一些非出家人士,如鄭谷。也就是說,晚唐真正算得上具有文學群體性質的交友圈,只有這批詩僧階層。中唐多元化、多中心的交游網絡格局開始衰落,政治對文學的影響力在減弱,而宗教性的影響則有所升溫,這或與晚唐的亂世環境有很大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