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妮一步步地走近空地上的草垛。野豬的血浸濕了四周土地，到處充滿血腥味兒。

這個豬窩不能待下去了。

趙天伊看到了自家的豬繞著草垛轉著圈子。豬崽滿身泥土，身上還有沿路剮蹭沾在身上的樹葉，

此時，甜妮的內心充滿驚恐。他竭力想安定下來，裝成若無其事。趙天伊的手掌伸過來，撫去了他身上的敗葉與殘枝。他渾身顫粟，像一頭待宰的羊羔。

“我家的靈豬也在這里。哎呀，身上濕轆轆，全是汗水。”趙天伊說。

姚孝成也看到了豬崽。他想到自己女兒田田嘴里所說的豬騎士，原來就是這個憨頭憨腦的家伙。

“靈豬？我看是一頭蠢豬。”姚孝成不以為然。

他跳下來，走到甜妮跟前。他的長長的身影倒在甜妮的身上，讓甜妮驚恐萬狀。忽然，他的一條腿抬起來。

“過來，小豬，你走到我的袴下，馱著我在場地上繞兩圈。”

甜妮向后退。空地兩戶人家的門燈一直亮著。而姚孝成的半張臉埋沒在黑暗里。他臉上浮現的輕視的笑意如同面具。

“過去呀，甜妮。”趙天伊以主人的身份吩咐道。

“再不過來，像對付那群野豬一樣，將你殺掉！”姚孝成威肋。他的臉迅即充滿殺氣。槍一直操在他手里，槍口向甜妮偏轉過來。

黑洞洞的槍口。

“孝成哥，別那樣，這是我家的招財豬。”趙天伊輕輕地推開槍口。可是槍口又恢復到瞄準的角度。

趙天伊猛擊一下甜妮的屁股。“快跪下，否則他會開槍打死你！”

甜妮小心翼翼地走到姚孝成抬腳的位置。此刻，姚孝成的腿放了下來，就放在甜妮的后背上。

甜妮挺身將姚孝成背起來。他比很多人都重，身體像鐵塊，壓得甜妮四條腿發抖，幾乎不能邁步。

“這頭豬果然有用處。我記得我家田田說過，豬之前是我們家的，怎么到你的手里了？”

“你岳父賣給我家了。他以為莊稼是這頭豬禍害的，急于處理掉這頭豬。虧得我們出手買下來，才沒將靈豬送到屠宰廠。”

“哈哈哈，這壓根兒就不是什么靈豬。而且，只要是豬，都該送到屠宰廠。”

姚孝成下來，同時踹了甜妮一腳。

受到這一番輕侮，甜妮才算解脫。灌木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大家以為是風刮樹葉的響動。只有甜妮知道這是達萊弄出的響動。

千萬別從灌木里鉆出來啊。甜妮暗暗祈禱。

不能讓他們抓住達萊。達萊被抓住一定沒命。姚孝成的槍口下沒有悲憫。

甜妮一著急，發出一陣嗥叫，以掩飾灌木里傳出的動靜。

丫丫聽到場外豬的嗥叫，從自家門內奔出來。她看見姚孝成提著槍，立在甜妮面前，一副兇蠻的表情，以為姚孝成要殺死這一頭家獵。

“住手，你還沒殺夠么！”

丫丫咬牙切齒。她沒料到丈夫在沉靜的外表下，藏有如此暴力的精神。丈夫變得好陌生，她有些認不出。姚孝成踏入這一片土地，如同一匹瘋馬，四處亂撞，破壞一切。

“殺幾頭野豬而已。你知道我喜歡戶外活動，尤其喜歡狩獵。”

“不要在這里濫殺動物，你明天就回去吧。”丫丫瞪著他說。

姚孝成望著眼前寂寂的，在夜色里只留輪廓的群山。

“這地方這么好，我不想這么早回去。我想待在這里，把這幾座山都巡視一遍，看看山里有多少野獸。我太喜歡這個地方了，在這里又自由，又放松，比待在混凝土的大樓里舒服百倍。你早就該把我領到這里來。我現在知道你父親為什么不愿來城里和我們一起住了。這兒的天地這么廣闊，動物的生死都在你我的掌握之中，這是多么好的體驗。你手里端著槍，你就成為主宰，成為這里的王。”

姚孝成哈哈大笑。瘋狂的笑聲招來了樹上貓頭鷹的一聲嘀嘰。

丫丫奪過姚孝成手里的槍，丟在地上。

“你還要主宰，還要成為王？看看你自己，瘋成什么樣子了？你就是個小公務員，三十幾了還是一事無成。你為什么不能踏實地生活呢?這兒不是你的發泄之地，你的怒火不要發泄在這些野生動物身上。”

趙天伊叭噠著眼睛，看著一對小兩口彼此之間耳紅目赤。

“住口！”姚孝成低聲吼道。

他沖到丫丫眼前。一把拉住丫丫的細細的胳膊，使勁地一推。丫丫向后一退，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甜妮立即用嘴咬住了姚孝成的褲腳，拉著他，不讓他再邁動一步。不能讓他傷害自己的女主人。

“哎呀，豬像狗一樣能咬人？看來是受了野豬習氣的感染。這村子里所有的動物都有野獸。”

姚孝成拾起了槍，用槍托砸向甜妮的腦袋。

腦袋重重地挨了一下，甜妮一陣眩暈。發出悶悶地慘叫。來旺從門外飛奔而來，沖著姚孝成猛烈叫喚。

“好呀，山里活物都成了野獸了。一頭豬和一條狗，還有你。姚孝成指著丫丫，你們都要和我作對。我做了什么？無非就是來這兒放松放松，過一段無拘無束的日子罷了。”

丫丫從地上爬起來。

“你走，明天就走。山里是平和的地方，你來了，招來了血災。”

“不要像你家老頭子那樣說一些鬼話。”姚孝成揮動手臂低吼。他注視房子亮著的那扇窗戶。茂源在窗下端坐，窗欞上留了一個吸著旱煙的剪影。

“我算是看清了你。你別進我爸的房子。你身上有野豬的腥味，洗都洗不干凈。”

“哈哈哈......”姚孝成仰天大笑。

“我只是殺了幾頭野豬罷了。你爸也曾是個獵戶，他殺了多少野獸？他捕獲的野獸比我多十倍！”

“好啦，和和氣氣過日子吧，別鬧別扭。”姚孝成伸出雙手，想撫慰一下妻子。

“別碰我，別碰我!”丫丫不停搖頭，頭發蓋住了她秀美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