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們的目標不是糧倉，而是雞舍。

他們正悄悄逼近趙大眼家屋角的鐵棚。他家養了十幾只雞。

豬媽嫫帶領野豬來過半腰村。他們對此地熟門熟路，都不用偵查，就徑直奔向鐵棚。是餓急了眼，還是餓昏了頭？雞的驚叫會驚醒人們，他們會抄起木棒，端起獵槍，屠殺將就此開始。

甜妮不再猶豫，沖上前去。

黑暗中竄出一頭豬來。

黑甲與達萊嚇一跳，他們互相看一眼。

黑甲瞪著甜妮，小聲道：“你怎么在這里，你不在甜水谷嗎？”達萊興奮地迎上去。

“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當然是找吃的！”黑甲向雞舍投過貪婪的目光。

“別過去，這里的人有槍啊，他們會開槍射你們。”

“哼，不被槍射死，也會被餓死。我們已經五六天沒吃東西了。”黑甲一步步向雞舍走去。

甜妮擋在他面前。

“我要吃活雞，你可別攔我。否則我會咬死你。”

“雞一驚叫你們會暴露。到時候，你們被人們圍了，很難逃掉。”

黑甲發光的眼睛死死盯著甜妮。齜牙露出兇狠的表情。

“走開，否則咬死你！”

“不許吵。”達萊輕輕地斥責。他將黑甲與甜妮分開。

“甜妮，你說說，我們怎么辦？后面一群野豬再不吃點東西今晚上都捱不過去。”達萊苦惱地凝視著自己昔時的伙伴，神情肅穆。

甜妮看一眼屋后趙大眼家的糧倉。

“可以去偷糧食。要悄悄地，不要驚動任何動物。”

達萊沉吟一下。

“不成，我們來到村子，就是明搶來的，不做小偷。”黑甲抗議。“我不怕死，讓那幫怕死的去吃干硬的苞谷吧，我要吃活雞！”

黑甲滿不在乎地瞪著達萊。他并沒將豬王達萊放在眼里。

“好吧，你們去找媽嫫，讓他做決定。”甜妮說。

“行，找媽嫫，我相信所有野豬都會同意我的提議。放著這么多的雞不去吃，那是傻子。”

甜妮留在那里，他們悄悄跑到遠處灌木叢。

他們還沒有到媽嫫那邊，一進入灌木叢，達萊猛跳起來，咬住了黑甲的脖子。

獠牙一下刺入黑甲的血管。

黑甲被達萊死死按住。嘴里灌滿了雪，叫不出聲響。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黑甲猝不及防。

“別動！”達萊警告。“再叫喚，我將你的脖子撕爛！”

“為什么偷襲我！”

“因為你不顧族群安危，一心想滿足自己的貪欲。”

黑甲不滿地喘氣，但他被達萊死死地控制住了，掙脫不開。

豬媽嫫出現在他們面前。

“媽嫫，快阻止他。他咬壞了我的脖子。”

“你讓黑甲冷靜下來，我才會放開。”達萊道。

“什么時候了還互斗!發生了什么？怎么那頭白毛豬一出現你們就開始爭斗起來。”

“他聽信白毛豬的話，不讓我去吃雞。”

達萊已放開了黑甲。他氣咻咻道：“雞會驚叫，會吵醒人們。”

達萊把去偷糧食的計劃對媽嫫說了一遍。

“這比偷雞更高明。”媽嫫點點頭說。他看了看黑甲脖子上的傷。

“你配合你的兄弟。咱們現在已四面楚歌，不能再起內訌。”

黑甲從地上爬起來。他內心充滿忿狠，瞪著面前的豬王。盡管豬王失去了二十四洞中的二十三個洞的豬群，卻依舊趾高氣揚。

現在豬王在威風洞的信眾越來越多了，自己不知不覺成了沒有地位的下屬。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死得很慘！”黑甲忿忿地想。

達萊領著幾頭野豬向糧倉靠近。他們小心地踩著地面上的積雪，避免發出響動。甜妮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內心十分矛盾。

這是趙大眼家的糧倉。茂源家的谷倉在房子里。趙大眼建的谷倉又高又大，十分招眼。

達萊在糧倉的土壁啃出一個洞口，一股苞谷顆粒瀉下來。野豬們圍著如泉水噴發的苞谷，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他們小心地吃著，滿意地發出哼哼聲。

咂嘴的聲響不絕于耳。

茂源的房子一直安靜極了。甜妮一直盯著那棟土屋，擔心從土屋里跳出獵狗來旺的身影。

從灌木叢出來的野豬越來越多。黑壓壓一片圍住了圓形糧倉。他們貪婪地吃著，幾乎忘記這是人類的地盤。野豬太多，一個洞眼瀉出的苞谷不能滿足他們。他們又拱出幾個洞眼，苞谷如同流水一樣嘩嘩地瀉在雪地上。野豬們含著雪吞食糧食。

茂源家的門輕輕地開了個縫。

來旺出來了。

他遲疑了片刻，對眼前的壯觀景象又驚又憤。他仰天咆哮了兩聲，卻又壓低了嗓門。

他看到了甜妮正向那群野豬奔去。

雪夜的月亮分外皎潔。來旺看得清清楚楚，甜妮向其中為首的野豬竊竊私語。他們商量著什么。

很快，其中一隊野豬向后山的方向撤退了。

這座糧倉不是主人茂源的財產，獵狗并不緊張。他想看看，這群野豬與甜妮是什么關系。

白毛豬終究與野豬成了一伙了。他嘆息。

野豬數量不少，這座糧倉經不起他們幾次偷食。趙大眼家的狗已不在，否則他還有幫手。全憑自己，完全對付不了這群野性十足的豬群。

他低喘著，發出警告的低吼。

他的吼聲沒有驚起對面屋內的人。趙大眼家的窗戶仍舊漆黑。

茂源的屋子里有細微的響動。

“快跑吧，人們醒了。”甜妮站在谷倉邊，沖著還在貪吃的野豬叫嚷，甚至拿身體去撞擊對谷物戀戀不舍的野豬。

黑甲抬頭瞧一眼四周，他看到達萊正領著幾頭豬崽向灌木叢里奔去。這是個好機會，黑甲想。人們已經發現了他們偷糧食，為何不再膽大一些，偷更好的東西呢。

鐵棚就在那兒，里面塞滿了肥得流油的母雞。他朝地上吐出一口干撲撲地苞谷，沖一旁的野豬嚷：“我們去吃點肥雞吧，苞谷太難吃了。”

一旁的野豬猶豫不決。

“一會兒人們就沖過來了。”他們說。

“膽小鬼，只配吃土。”黑甲鄙夷地吼道。

“想吃母雞隨我來。”黑甲大吼一聲，向雞舍撲去。雞舍里的母雞們已感知到外面的異常，發出慌亂的咯咯叫。

甜妮發現黑甲的舉動。

這些母雞與甜妮一起生活過，他們是甜妮的鄰居，是日常相見的伙伴。野豬們要吃掉他們，甜妮怎能不著急。

不能讓野豬殘害母雞。

他大吼一聲，撲了上去。

黑甲最先撲到雞舍，他用頭撞擊雞舍的鐵門。那道門只是一層薄的鐵皮，在黑甲猛擊之下，很快變形。整道門撞翻了。

黑甲的長嘴伸進雞舍，揪出一頭母雞來。

母雞發出慘烈的嘶喊。

甜妮一頭向黑甲撞去，黑甲到嘴的母雞一下被拋到半空。那只魂飛魄散的母雞在空中撲騰起翅膀，飛到草垛上。

母雞在草垛頂上高聲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