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的冬天，夜晚來的格外早一些。時鐘剛轉(zhuǎn)過下午五點三十分鐘，清河縣的所有街道就已經(jīng)看不到半點陽光了。路燈在夜幕里以一個個規(guī)律排列的高亮度光點的形式排布，在一片黑暗的背景下直接目視它們，會讓人的眼睛有輕微的刺痛感。

李刺和段文嘉吃過晚飯后才出門，盡管杜詩說她想請段文嘉吃飯，段文嘉還是固執(zhí)地想跟她保持距離。兩人行走在新區(qū)繁華的街道上，霓虹燈閃爍在頭頂，渲染出一片熱烈而曖昧的背景。

在新區(qū)三岔路口的商業(yè)廣場處，“聚緣 coffee tea”字樣的暖色燈箱在二樓高度展現(xiàn)著自己的媚態(tài)，盡力地招徠客人。

“就在這兒？”段文嘉抬起頭看向“聚緣”的牌子，“怎么感覺這地方有點不正經(jīng)呢？”

“什么呀，就一土洋結(jié)合的茶館兒罷了。”李刺說。他是來過這地方的，當(dāng)然是杜詩做東的時候，不然他也來不起。

“我送你進去？你別進去了找不著地方。”李刺拉著段文嘉就往里走，卻被段文嘉拽停了。段文嘉看著李刺，沒好氣地說：“本來杜詩就強調(diào)不要帶你，你跟著進去，被看到了，我又要跟她磨嘴皮子。”

李刺只好站在商業(yè)廣場的門口，看著段文嘉自己走進了大門。

……

段文嘉進來后覺得挺詫異，雖然她之前一直在北方的大城市里，最近的一段時間也是在Y市這種省會，但在家鄉(xiāng)這種小縣城能看到這么時尚的地方，還是讓她覺得挺新奇的。她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順帶稍稍研究一下各家店面出售的商品。

搭自動扶梯上了二樓后，段文嘉一眼就看到了聚緣茶樓的招牌。她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衣著時尚的杜詩挎著小包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桌子上。

“喲，大小姐打扮的這么光鮮，請客卻這么寒酸啊，連杯喝的都不點。”段文嘉還是改不了自己懟天懟地的習(xí)慣。

“等你而已。我又不渴。”杜詩并不生氣。在段文嘉看來，杜詩的臉上甚至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杜詩站起身來，柜臺處的服務(wù)員馬上就走了過來。杜詩禮貌地點點頭，說：“我的朋友到了，趙姐。”

被稱為趙姐的服務(wù)員面向段文嘉做了個“請”的手勢，掛著職業(yè)化的微笑說：“這位女士，請跟我來。”

女士？我有這么老么？還是你們家服務(wù)員向著你故意氣我啊？段文嘉在心里直犯嘀咕，但她還是乖乖地跟著杜詩和服務(wù)員走進了一間包廂。

服務(wù)員把她倆帶進了包廂，就直接出去并把門帶上了。

“什么情況，進了包廂你也不點喝的？難道你自家店，你還付不起錢？”段文嘉忍不住說。

“只是我經(jīng)常來，店里的人知道我的習(xí)慣，所以不多問直接去準(zhǔn)備了而已。我請你坐最貴的包廂，不會連杯茶都不舍得讓你喝。”杜詩仍然沒有生氣，只是把自己的包摘下來放在自己旁邊，然后極為放松地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里。

“沒想到清河縣也有這么現(xiàn)代化的地方，我剛剛在一樓還看到一家全國連鎖的服裝店呢。”段文嘉感嘆道。

“哦，那家店也是我媽媽名下的，有喜歡的衣服嗎？我送你啊。”杜詩的語氣倒是挺真誠。

怎么，叫我來就是為了炫富啊。段文嘉又在心里給了杜詩一個白眼。

包廂的門再次打開，一連進來兩個服務(wù)員，擺好了茶具和點心，其中一人開始在現(xiàn)場給她們倆沏茶。

“杜大小姐，這么晚了喝茶？我可不想晚上失眠。”段文嘉說。

“不會的。這滇紅味道濃郁，但不會像咖啡那么刺激。”杜詩直起了身子。

服務(wù)員做完一切，把杯子先放到杜詩面前，又把另一杯放到段文嘉面前，就悄然退出去了。

“所以你叫我來，就是為了炫耀一下你的富家小姐身份，填補一下你的優(yōu)越感？”段文嘉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面色稍顯鄙夷。

“我承認(rèn)，我之前一直在跟你明里暗里較勁，所以給了你錯覺，讓你以為我心胸狹隘好爭斗。其實，你的這種想法不完全對。”杜詩自顧自的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包廂里用了暖黃色的燈光，襯著杜詩也少了點清冷的氣質(zhì)。

段文嘉聽到她這話，冷笑著看向杜詩，說：“不完全對？我人還沒回來，你就寄照片到我班上，還洋洋灑灑地寫下那么一封信，好巧不巧讓我在那邊的同學(xué)看到了，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過錯。”杜詩的態(tài)度十分誠懇。這下反倒讓段文嘉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是不是過于咄咄逼人了。

“其實我真的不想跟你置氣。不光是因為沒必要，還因為你是個讓人很佩服的女孩子，堅強，聰明，還有我沒有的勇氣，”杜詩看段文嘉不說話，微微湊近她，講出了自己的心聲，“我跟你爭，其實爭的只有李刺。你可能想不明白我為什么這么在乎李刺，今天我都可以講給你聽。你知道的，李刺上學(xué)已經(jīng)晚了一歲，而我是提前了一年就上了小學(xué)，再加上我家里的一些特殊情況，所以那時候的我在與人相處上，做的有些不夠好，于是就遭遇了孤立。”

“然后李刺那個傻子同情心泛濫，跑來護著你了？”段文嘉一下子就猜到了杜詩要說什么。她太了解李刺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個榆木腦袋會干什么。

“是的，這種愛護一直持續(xù)到上高中才慢慢變淡。”杜詩平靜地說。

“那你們也算有緣了，在一個班上十一年。”段文嘉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心平氣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杜詩的影響。

“不是緣分。你知道我爺爺是誰，調(diào)個班級還是能做到的。不過上高中以后就用不著了，李刺憑實力可以進重點班。”杜詩看著桌上的擺設(shè)，思緒回到了過去。

“所以你想說什么？你跟李刺的關(guān)系要比我跟他的密切？”段文嘉這時候才放下戒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都有些涼了。

“不是。如果在一起的時間長久就能說明密切與否，那你跟李刺的關(guān)系還比不上他和張浩然兩個人。他們倆也是幼兒園就認(rèn)識了，高中又一直在一個宿舍。”杜詩的語氣里有幾分笑意。

“那你到底想說什么？”段文嘉愈發(fā)覺得不自在。她覺得杜詩今天變了，自信，從容，還有一種讓她有些慌亂的氣場。

“我想說的是，對于李刺，我比你更有資格和他在一起的原因。”杜詩一邊說，一邊緩緩地給段文嘉的杯子添滿了水。

……

在商業(yè)廣場的對面，范鑫和兩個頭發(fā)花花綠綠的混混正在盯著對面的街道抽煙。

上次一起被開除的一個兄弟在QQ上留言給他，今晚段文嘉會在這兒。

范鑫想起之前的事就咬牙切齒。從來沒有女孩敢這么羞辱他。而他上次不僅挨了張浩然一頓毒打，住院了小半個月，他還留了案底。不僅如此，他被開除還是小事，連帶著他老娘也被人罵“破鞋”，跟他老子離了婚。

這在范鑫的腦子里，就是血海深仇。

所以他這次，一定要給這個外來的臭丫頭一個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教訓(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