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的冬日清早，七點以后天才開始亮起來。在劉安婧家，李刺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香。他一向有賴床的毛病，碰到放假，賴起床來更是變本加厲。

段文嘉已經起床了。段文嘉多年跟隨父親在外，段尚學忙于工作又很難管到她，她就自己養成了極為規律的作息習慣——如果賴床睡過了頭，誰叫她呢？

段文嘉穿著睡衣走出房間，輕輕地帶上了門。

她本想直接去衛生間洗漱。但當她走出房間看到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李刺時，忍不住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去。

段文嘉靜悄悄地走到李刺身邊蹲下來，看著李刺的臉。

他睫毛好長。一個男孩子睫毛為什么這么長。段文嘉想。

她屏住呼吸，湊近了李刺的臉。

李刺的眼睛忽然睜開了。

兩個人的距離已經近到了睫毛打架的程度。

李刺嚇得一動不敢動，段文嘉稍顯急促的呼吸氣流墜落在他的臉上，點燃了一片熱烈的紅。

段文嘉先醒過神來，迅速站起身，攏了攏頭發，說：“那什么，我先去洗漱了啊。你接著睡。”

李刺應聲說好。

段文嘉轉身進了洗手間關上了門。李刺稍稍往回縮進被子。他深深地呼吸幾口，讓自己的躁動平靜下來。

李刺心中突然沖撞進來一個念頭，如果自己剛剛沒睜開眼睛，剛才的狀態會不會保持的更久呢？

……

杜詩在沿河公園跑步。

優秀的人往往是自律的人，這句話非常適合杜詩。她不僅是一個學習優秀的姑娘，也是個運動能力良好的女孩。像這樣的晨跑她自初中就開始堅持了，多年來無論寒暑，只要是假期，總能在公園里看到她小小的影子。

然而杜詩今天早上的鍛煉才剛剛開始就停下了。她遇到了熟人。

只穿著背心長褲在公園廣場上練拳的張浩然。

馬步劈拳、弓步橫打、馬步敞懷，張浩然的動作行云流水、剛猛迅捷。

杜詩一邊勻著呼吸，一邊小跑到張浩然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張浩然一遍拳打完，做了收勢，瞬間恢復成人畜無害的樣子。

“早，出來鍛煉啊。”張浩然一邊從椅子上的包里取出毛巾擦汗，一邊說。

“我只知道你在練散打，沒想到你還會武術?！倍旁娍粗鴱埡迫荒妹硎弥麍詫嵉母觳?。

“學武術在前。后來才在拳館練散打?！睆埡迫淮┥狭送庖?，在杜詩旁邊坐下。

“那今天怎么沒去拳館，反而來公園吹冷風了？”杜詩好奇地問。她天天在這兒，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張浩然。

“惹師父不開心了。出來躲幾天清凈?！睆埡迫粡陌锬贸鰞善刻K打水，遞給杜詩一瓶。

杜詩擰開瓶子喝了一口，站起來一拍張浩然的肩膀：“走，吃早飯去，我請。”

張浩然背上包，站起來笑著對杜詩說：“大小姐吩咐，怎敢不從?！?

沒看出來，他塊頭不大，還挺結實，跟堵墻似的讓人有壓迫感，杜詩心想。她問了一句：“你和李刺誰高?。俊?

“他高啊。姐姐您帶路，我可真餓了。”張浩然顯然比較關心吃早飯的問題。

“不過他瘦的像根竹竿兒，他才真該練練?！倍旁娺呑哌呎f。

“人家是文藝人才，干嘛要求那么高。”張浩然說。

這句話讓杜詩想起了在琴行里的事。她嘀咕了一句“什么文藝人才，就會彈個吉他哄小姑娘”，就不再說話了。

怎么了這是，李刺這倆字犯忌諱啊，張浩然腹誹了一句。

……

段文嘉家里往年只有劉安婧一個人常住。也就今年段文嘉回來了，才給她的房間添置了一張寫字臺。李刺和段文嘉一人占了寫字臺的一頭寫作業。

李刺抬起頭問嘉嘉：“你看一下，這個題動能方程怎么列呀？”

段文嘉頭都懶得抬，直接問李刺“那一頁？”，就開始翻自己的作業。

段文嘉翻到了這一題，看了一下，給了李刺一個白眼，說：“這題老師上課講了的，用動量解比用動能解簡單直觀。又不聽講?！?

“我看看，還真是。但就算老師講過了，我也不可能全記住啊?！边@么久了，李刺已經習慣了嘉嘉懟天懟地的習慣。

“找借口。怪不得沒進步?！倍挝募我贿厡懼鍌惼澐匠桃贿呎f。

“嗯，你說的都對。”李刺無奈地回應。

段文嘉丟過來一顆奶糖：“榆木腦袋，吃顆糖補充補充智商?！?

吃糖跟智商有什么關系，李刺一邊嘀咕，一邊不忘乖乖的把糖剝開送進嘴里。

……

杜詩跟張浩然去吃完早點后，就回家開始了自習。中午楊陽又沒回來，杜學工還在加班，杜詩從冰箱里取出速凍水餃，準備隨便對付了一頓。

吃過飯后，她沒什么事做。一整個假期的作業，她已經寫完了。想著找點聽力材料練習練習，杜詩打開了自己的電腦。隨著XP系統的經典開機音樂，杜詩看到了QQ的圖標。

登上吧。反正沒啥人。杜詩雙擊QQ，選擇賬號輸入密碼完成了登錄。她看著好友列表里或明或暗的頭像，突然想起來，段文嘉應該有QQ，可以試試加她的好友。

但是自己不知道啊。

杜詩點開了李刺的灰色頭像，彈過去一條消息。李刺沒回應。看來是真沒在線。

杜詩本想給李刺發條短信，想了想還是算了，轉而給張浩然發了條短信，讓他問問李刺知不知道段文嘉的QQ號。

……

李刺正在寫作業，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張浩然打電話來了。

李刺熟練地摁下接聽鍵：“干嘛？”

“跟段文嘉在一起吧？”電話那頭傳來張浩然的聲音。

“是啊，怎么了？”李刺還是第一次聽到張浩然打電話問嘉嘉的。

“你把免提打開。”張浩然在那頭嚴肅地說。

李刺一聽張浩然的語氣，以為真有什么事兒，就打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到桌子上。

手機里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嫂子好！”，把段文嘉嚇得一哆嗦。

溫寧和劉安婧在客廳看電視，聽到這聲也驚了一下，不過溫寧很快反應過來這個聲音是誰，一邊捂著嘴笑一邊跟劉安婧講沒事沒事。

段文嘉倒是沒反駁張浩然，但仍然沒好氣地說：“干嘛？”

“小弟奉杜大小姐之命，前來打探嫂子的QQ號?！彪娫捘穷^傳來張浩然壓著笑意的聲音。

“這么大點事兒，還安排這個安排那個的，杜詩夠排場的，”段文嘉鄙夷的說，“行了，李刺有她手機號，我一會兒給她發過去。”

“得嘞，嫂子，不打擾您和大哥了！”張浩然掛了電話，手機傳來一陣忙音。

“你說杜詩這又是抽哪門子風？”段文嘉皺著眉頭看向李刺。

“詩詩——”李刺看到嘉嘉親切的白眼，趕緊改了口，“杜詩估計是一時興起，沒什么壞心思的?！?

“小孩子。”段文嘉低下了頭，繼續專心寫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