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路過文筆
- 愿我們總能被溫柔相待
- 車麗麗
- 1788字
- 2021-04-26 18:00:43
了解云南是從走進文筆開始的。
文筆是一個小山村,小得在百度里幾乎都找不到關于它的介紹。唯有道旁已經歪斜的小石碑,還在倔強地向外鄉的人透露著村莊的過往。
這里的人家,大都在院墻邊種著可以攀上高墻、爬到屋外的凌霄花。因為花的緣故,每一個或嶄新或陳舊的房子都沾染了浪漫,像童話里的公主屋。
他們不常和外鄉人搭話,中午坐在屋門外垂下來的花樹里,嗡嗡地拉著閑話。
地上的人是悠閑的,天上的云也是悠閑的。
別處也有悠閑的云,但就數云南的云特別:它們很少有這里一片、那里一朵地離散著的;它們總是走得很慢,忘了趕路似的,垂得很低,白凈的一大朵,讓人總想伸一根手指上去,輕輕一戳就該是個超級大的棉花糖了吧!
我去的時候正是七月末八月初。雨多,每天都要下一兩場,空氣清清爽爽。喜歡云南的雨,干干脆脆,不拖沓。雨一過去,牽著水牛放牧的人就出來了,黑而壯的水牛霸道地橫行在鄉野的小路上,彎彎的牛角威武地向上翹起,牛鈴聲漸遠,這里又安靜閑適,如時間停頓。
文筆的后山我們是不去的,據說曾有一個男孩子因為高考落榜而永遠地把自己留在了那個山脊,他的母親為此哭瞎了雙眼。或許每一個村莊的名字都有一個故事,在無從詢問的故事里,我突然有些明白路邊那個石碑站不直的原因了:它承不住一個母親的眼淚。
我們便只去離得稍遠些的山上玩。山上有蘑菇亭,到了夜里,亭子上的燈就亮了,離得很遠也能看到。這里盛產菌類,暑假正是菌類收獲的季節,街上到處都是菌類火鍋,空氣里浸潤著菌菇的香,勾得路人再也邁不開步子。
第一次吃松茸就是在那里。新鮮的松茸肉厚微香,切片,松散地鋪在盤子里。盡管量小價貴,卻并不愁賣,通常切一兩朵,配生菜,置中盤,就能賣到88元的好價錢,搶手得很。
雖然每年新聞上都要報道吃菌中毒以致身亡的案例,但鮮美的滋味總是牽引著膽大的人鋌而走險。教訓和經驗的累積中,當地人總結了一種方法:配大蒜。不論蒸炒煮燉,只要蒜不發黑,就沒有毒。但事實上,這個方法并不牢靠,所以悲劇總是難免上演。
有人說吃菌是很危險的,尤其是稀有的菌,今年無毒,明年就不一定;煮著無毒,炒著就不一定。現在回想自己第一次向稀有美味的松茸伸出筷子時內心的猶疑真不比美食帶來的誘惑少半分,實在悲壯!
另有一種更稀有的菌類我是沒有見過的,那就是松露。據說它又叫豬拱菌,藏在地上厚厚的堆腐著的松針下,單憑肉眼看不到它的存在,但因為它自身有種類似于豬身上獨有的荷爾蒙,所以當地人尋松露就牽豬上陣,往往有所獲。關于這些傳聞,在看《舌尖上的中國》時,已得到了印證。
無論如何,這里還是沾染了現代的氣息,相比之下,另一個離得有些遠的民俗村里,就能更好地了解趨于本真的當地文化。
說是民俗村,其實也就六七戶人家。房前屋后都是黃到透亮的李子,皮里全是水,甘甜爽口,吃不厭。他們很好客,并不計較你去誰家吃飯,只要你伸手去摘,或是站在樹下,他們便善解人意地過來幫著摘,像招呼自家的客人。
我們選定了一家,熱情的主人為我們沏好茶,建議我們去院子后的小坡上看看姑娘房。這是當地特有的,是長輩們專為自家適齡的姑娘留作談情說愛的地方。愛情在這里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坦蕩成詩。像他們頭頂不沾染纖塵的云彩一樣,他們的內心單純得只剩下美好,讓人羨慕和懷想。
不多時,飯菜做好了。我們走進院子里搭起的類似于長廊一樣的草棚。檐上垂掛下疏疏落落的松塔,桌子上擺了飯菜,都是些農家味,以菌為主,不足為奇。倒是這里的裝飾頗有新意:沒有凳子,一律兒的草墩,矮矮的,一圈人圍著矮桌坐在草墩上,有種小時候過年的感覺,很溫暖。地上撒了青綠的松針,散發著淡淡松香,身處草棚,有如徜徉于松林。
筷子剛一拿起來,就有三個穿著當地服裝的女孩子來唱祝酒歌了。很遺憾去的時候并沒有做太多功課,以致聽不太清她們唱的什么、也不知道她們的服飾有什么特別的意義。但她們甜美清亮的嗓音、像酒杯里自釀的農家酒一樣的笑容,綿醇芳香,讓人回味,留給我的記憶清晰而長久。
人們一說起云南,總是會說那里的人:能走路的都會跳舞,能說話的都會唱歌。雖不比沈從文筆下的《云南的歌會》那般壯觀盛大,但總算是領受過了。
唯一遺憾的是這里的街道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繁華,或是像很多文學作品中所說的,沐著晨光,買花姑娘挎著籃子,籃子里盛了沾著露水的花朵……
路過文筆,路過太多無法走近的謎題。
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靜下心好好去了解它,就又與它告別,像一場短暫的美夢,醒了,只剩靜置在記憶里的一朵棉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