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星空比以往更美，深藍色的天邊是紫藍相間的碎鉆。淡雅的流云如同稀薄的霧，把柔和的月藏在身后，讓它的光緩緩灑下。

涅頓河安靜的流淌，河面泛起流動的淡綠，把大地的深綠生生隔開。

蒂琳卡亞王城，那孤高的城堡還亮著橘紅的燈，上下面寬，中間較窄的方形尖塔的頂端直入天際就要觸碰月亮的肌膚，手持長矛的禁衛軍漫不經心的走來走去，薔薇花旗隨風飄蕩。

王城修建于涅頓河在城市的中央，可以俯瞰帝都的巨型鐘樓，能遙望紅色的夕陽，聽見無名飛鳥的鳴叫，圣奧斯頓山脈最高的山峰與它遙遙相守。

克拉克換上了自己的華貴錦袍，金色和紅色兩種代表尊貴的顏色交織在一起，它們本應該和王冠搭配的，但克拉克把那個王冠鎖在雜物間，他不想看見那個滿是鉆石珍珠的金環，不過是鎖住身軀的魔物。

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白色粉墻貼著玫瑰金箔，地上鋪著繡花毛絨地毯，光腳踏著并不冰涼。房間沒有點燃火燈，只有冷欲的月光照射進來，鋪滿窗臺地磚的一線。

窗前有個女人，他快步走過去。

卡倫穿著淡黃色的長裙，銀色的長發用精致的金色發簪盤起，只留末尾柔順的一卷。她清冷淡雅的臉兒靜在窗前，像是在睥睨流淌的涅頓河。這就像一副描繪女皇的壁畫，在登基之前俯瞰自己的天下。

她發現了越來越靠近的克拉克，輕輕轉過身，抬頭看著男人的眼睛。正對著那血色的眼眸，哪里倒影著她的面龐。

她剛想說些什么，克拉克卻沒有停下腳步，她下意識的后退，可兩人的空間極速縮小沒有地方躲避。他伸出了雙手繞到卡倫的背后，直接把卡倫勛爵擁入懷中。

女孩聞到了浴液的沁香，背后的緊迫感讓她微微一驚，但很快恢復平靜。卡倫也抬起雙臂，抱住克拉克緊實的腰部。

這是她的愛人，也是個孩子，這不過是個十八歲男孩又一次的撒嬌而已，這是他愛她的表現。卡倫輕輕的笑，把頭埋在克拉克的胸膛中，寂靜之中那強有力的心跳讓她安心。

“貝法……。”克拉克說的是他對卡倫的愛稱也是小名，語速緩慢，嗓音低沉充滿磁性，尾音拖了很長，像是喝醉后的微醺亂語。

“你說什么？”卡倫感到溫熱的觸感順著發絲連綿在背，男孩似乎在小聲嘟囔，卡倫沒有聽清。

克拉克沒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他撫上愛人的后背，用手慢慢梳理卡倫銀色的發絲，或許是為了感受她柔順的白發，開始玩起花樣來，把白色的發絲在指尖玩弄，卷成漩渦后松開。

“闖禍啦？又來撒嬌。”她溫柔的問。

每次克拉克干了讓她生氣的事，都會用這種方式來撒嬌，企圖在她發火之前平息事態，但卡倫不會告訴克拉克，她每次的怒火都是偽裝的含羞之意。

“國王在跟他的王后親熱！”克拉克貪婪深情的啃吻卡倫的脖子，突然聽見這類似哄小孩的語言頓時氣氛全無，氣急敗壞的，并略顯強硬的說。

一聽此話，卡倫不由得笑出聲，接著雪白素手搭在對方胸口，稍稍用力撐開兩人距離。她略微甩了甩長發，發簪從順滑如絲綢般的長發里滑落，發出悅耳的脆鳴，銀色的瀑布隨之展開，變得有些凌亂，整齊的劉海碎亂飄蕩，縷縷銀絲半遮住額頭和兩鬢。

她踮起腳，嬌柔欲滴的唇湊到男人的下唇處，淡藍色的異瞳深處閃著灼熱的紅光。

克拉克心中一虛，下意識的偏開了視線，旋即又直視回去，但已然沒了氣勢。

“這天經地義，沒得商量。”

“愛從眼出，并非虛詞。難道我的國王陛下不敢直視王后的眼睛？”卡倫點在克拉克的唇上，又回到克拉克胸膛：“就像沒帶手套的花匠，看著塞依柚娜式的玫瑰——望眼欲穿卻觸之不及。”

“采摘你，我寧愿被扎的滿手是血。”克拉克輕輕的說，接著他又低低的問：“算了，來談談工作。所以，軍方什么態度。”

卡倫輕輕的說：“一個月的時間并不長，所以你的計劃從總體上來說，沒出什么意外，斯科特將軍和菲利普斯將軍從中幫了很大的忙，尤麗葉女士的影響力依舊，他們很忠誠，你可以相信。”

“毋庸置疑。”克拉克略顯固執的說：“可母親說過——權威來自劍鋒之上。我要用劍與血獲得真正的榮耀，也只有這樣才能獲得軍人們從法理和力量上的尊重。”

“是，是，是～這是世界的真理。”卡倫無奈的說，真感覺自己在安慰一個孩子。“我的工作是完成了，那你的部署怎么樣？”

“軍隊都去了該去的位置，布置的很妥當。”克拉克捧起卡倫柔滑細膩的長發，鼻前是薰衣草和玫瑰花的香味，卡倫洗澡喜歡用薰衣草的浴液沐浴，用玫瑰花來沐潤長發，而他癡迷于這種味道。

“白哀也安頓好了？”卡倫淡淡的問。

“是的，她們已經休息，我給她們在山脈邊特地準備了房間，很隱秘，不會引起懷疑。”

“真希望瑪利亞和約瑟菲妮沒有起沖突。”

“她們很像親姐妹。”克拉克委婉的說，其實真實情況是兩人因為爭論不休，遲遲得不到兩人都滿意的答案而惱羞成怒，若不是克拉克和女孩們的阻攔，她們也許就會拔刀相向——克拉克完全不懷疑兩人其中之一會因此喪命。

“沒有惹麻煩就好。”

“她們猶如兩團熾熱的烈焰在充滿沼氣的泥潭中相遇，你就不擔心？”

“應該換成想要偷腥的貓兒，不過是想要在你身上爭寵，不必太擔心她們兩人是否會真的拔刀相向。”

爭寵？克拉克心里咯噔一下，感覺聽出了別的意思，趕緊轉移話題：“突然想起來，我以前都沒問過你局勢穩定以后要干嘛，現在趕緊周密的計劃一下。”

“那樣最好，擔當奧德琳代理執行官三年以來，雖然享受榮華富貴，但我自身也被拴在原地足足三年，我想做的事太多太多，我計劃滿滿，可缺了你萬事皆空。”卡倫輕輕的笑著。

“對不起……。”

“那就補償我。”

克拉克突然低頭，蓋住卡倫櫻色的唇。卡倫微微一驚，隨即猛烈的回應著。

落星于天景同色，寒月擁白雨相融。

月光宛如秋水輕盈飄灑，銀霧中的一對愛人閉目相擁。含蓄雋永，君妾相依。多么希望此刻永遠停止，定格為一副油畫，成為延續千年的美好之景。

卡倫白皙的面龐泛起潮紅，兩人因為深吻而忘記呼吸，在極度缺氧就要昏厥的前一刻結束香吻。

“這真……真是塞依柚娜式的……一吻啊～。”卡倫的話語斷斷續續，她的視線有些迷糊。

“貝法。”

“嗯。”

“我愿為你做任何事。”克拉克的嗓音再次低沉，就像輕柔的落葉。

“我被你母親從野外抱回來時，就被賦予了爭奪這項權利的資格，而我完美的做到了。”

卡倫抱著克拉克的頭，香氣四溢，任君采摘。

“我曾經在來自南方的一本古書里看見個故事，里面的主人公和你要做的事情大同小異。”卡倫輕輕的說：“巨龍山脈曾經是一片巨大的草原，一群揮舞彎刀騎乘烈馬的勇士們互相拼殺，只為了爭奪一個叫阿雷珊德拉·阿吉拉爾的女人，據說她是月亮的女兒，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戰爭持續了很久，還未分出勝負，但勇士們的鮮血流盡了，流淌著馬奶酒的長河被血染紅。有一個叫柏天尼·阿拉查維的勇士最終統一了草原，他也獲得了阿雷珊德拉的愛，兩人在草原上捕獲最兇烈的駿馬，兩人穿過那鐵林刀鋒，在夕陽下和鮮血之上飛馳，男人把靈魂點燃，女人和愛人一起燃燒，他們的靈魂走向永恒達到不朽。最終，伯天尼成為了太陽，而阿雷珊德拉成為了月亮。”

“真美妙的故事，但太陽和月亮還是會分開，他們遙遙相望阿。”克拉克抱緊了卡倫：“你是我命運里的玫瑰。”

“玫瑰能有我堅強？”卡倫輕笑，她的臉在他胸口蹭了蹭：“我想和你騎著駿馬去往萊蒂西亞河邊，在通往奧爾蒂斯山脈之間的平原上飛馳，當夕陽從西邊落下，月亮在天邊重圓，登上最高的山峰，在群星之間交融。”

“這是愛情的最終見證，無人可以阻攔我和你。”

“那這第二件事算是答應咯。”卡倫摸了摸克拉克的頭發，他正貪婪的在索取一切。

“第二件？”克拉克沒有抬頭，深深的呼吸，薰衣草的香氣令他上癮，手不老實的摸向絲帶：“我猜猜，第一件事就藏在你的衣裙里。”

女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疑惑的抬起頭，卡倫吻了吻他的唇，紅月和潮汐相視。

“我的愛人，回答我后面的請求，我就給你說第一件事是什么。”卡倫戲謔的低語，循循善誘的對克拉克說。

“我說過，無論什么。”克拉克眼睛里閃耀暴戾的光，獸性的欲望在心里膨脹，就要突破牢籠。“我都可以回答。”

“你會生氣嗎？”卡倫問。

“我愿將生命獻給心中的玫瑰，在群星之下燃燒，只為搏你一笑。”克拉克低低的輕語：“我蝕骨般愛你。”

卡倫的眼神里閃過遲疑，接著是堅定而冷淡。她想起前天侍女給她的消息，關于那個素未謀面的戴安娜小姐于克拉克聯姻的消息，她先是一愣，接著無名的怒火從胸口燃起。

“我聽說，佩德羅公爵要把他的女兒——戴安娜小姐嫁給你，而你答應了。”卡倫清冷寡欲的緩緩道來。

她其實并不介意克拉克有別的女人，但她還是想要問問克拉克的意思，這關系到現在，或者更久的將來。

危

而克拉克渾身一顫，心中的欲火瞬間被澆滅。并非他不在乎卡倫的心情，而是……他飯后就睡著了，而對于這種沒有擔保的婚約，他不知道佩德羅會不會爽約，所以毫不在乎的給忘記了。

慘了，今晚估計要睡沙發，克拉克默默想著。

“我可以解釋的。”他弱弱的說，像個被姐姐抓住把柄的孩子。

“嗯。”卡倫吻住克拉克的額頭：“說吧。”

“佩德羅公爵想要南方省和中央省走的更近一些。”他低聲回答。“雖然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他提出的過于倉促。”

“有千百種方法可以促成合作，你選擇了最香艷的一條。”卡倫嗔怪的說。

克拉克心里發虛，緩慢輕柔的擁抱卡倫纖細的腰，在脖頸上細細的吻著，他像是個被人灌醉了的酒客，微醺而委屈的小聲說：“我不能駁了佩德羅公爵的面子，他在南方省的省級議會里威嚴很大。而且我當時喝的有些醉……稀里糊涂的就答應了。”

“那你的心里是真的想娶戴安娜小姐嗎？”卡倫撫摸男孩碎亂的頭發。

“怎么會……，這種口頭的且沒有任何擔保的婚約，本就是兩家走個形式的過場而已，最終的目的就是兩家達成利益聯盟，我的主觀上是想要帝國形成一個整體，客觀上想要將南部的錢糧之鄉納入麾下，最后對于聯姻……我吃完飯睡了一覺之后就忘記了。”

卡倫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摸克拉克的頭發，似乎著了迷，她的眼睛里泛起愛意的潮汐，心里有一股邪火在燃燒，燒的她口干舌燥，無法自拔。

不知過了多久。

“你還生氣嗎？貝法。”克拉克小心翼翼的問。“你實在接受不了，我明天就去找佩德羅公爵。”

“我可不想奪人所好，你當然可以娶那個姑娘，只要她愿意。”卡倫舔了舔嘴唇，接著掙脫開克拉克的懷抱，隨后拉著他的手，來到掛著猩紅蔓紗的寬床邊，四根浮雕石柱環繞，藍色天鵝絨棉被繡著金邊，中間鋪著擺成愛心的紅玫瑰。

卡倫認真嚴肅的說：“但皇后的位子只能是我的”

“天上有繁星，卻不曾出現第二個月亮。”

原本就不軟弱的她猛地將男孩的身軀一推，對方順從的躺下，卡倫跨坐在克拉克的身上，感受男孩堅實溫暖的胸膛。

“我的陛下。”卡倫緩緩解開衣衫：“我的第一件事。”

“嗯。”

她一字一頓：“我要一個王子。”

“卡倫姐姐，你要明白。”卡倫耳邊傳來男孩的低沉的嗓音：“這種情況無論何時，都是皇帝把皇后壓在身下啊。”

卡倫輕輕點頭。

“現在，聽從我的命令。”克拉克似乎很冷靜，語氣緩和輕浮。可是，他眼睛比以往更加危險，卡倫清楚那種眼神意味著什么，今晚會是個不眠之夜。

不知何時，月光徹底被白云遮擋。寂靜中，只剩沉重的呼吸。

卡倫閉上眼睛，擁抱著愛人，嘴唇被男孩輕柔包裹。她現在不是奧德琳執政官，也不是蜜瓦霍克城的城主，她是皇帝面前小巧可人的女仆長。

“遵命，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