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初(晚上九點),金陵城外,護城河……
李菰躲在一顆樹后,兩只精明的眼睛不住張望著四周,希望能看到什么異樣來。
至于衛長安……
這家伙倒是真的言出必行,說睡覺就立馬去睡覺了,怎么攔都攔不住。
李菰想拉他一起來這里,回應他的卻是衛長安的白眼。
李菰沒了辦法,只好自己早早來護城河旁等著。
雖然傳信的麻雀被黃狗一口吞了,收信者收不到信,大概率不會來這里赴約。
但李菰還是心存僥幸,保不齊……在這里能發現什么呢?
他也多此一舉去了最初發現打洞妖怪的地方,可惜那里空空如也,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
“帝君真是的!讓我和誰搭檔不好?偏和這一個懶貨!”李菰被蚊子叮咬得漸漸有些不耐煩,不免抱怨道,“關鍵還是他主我次!”
李菰只覺命運不公,同樣都是小神官,什么好處都讓簽證官得了,他通明官什么都撈不到!
通明官,字面上看來是“開通而賢明”的意思,實際上做的卻是“通引、明解”的事情。
通俗來講,就是為大人物跑腿并且向其他神官解釋一些天規天條,通明官在凡間就是類似于衙役的活兒。
李菰心氣很高,自然不愿意繼續跑腿打雜。
對他而言,唯有晉升中神官才能擺脫不公的命運,所以即使面對著渺茫幾率的可能性,他也要來試上一試。
然而亥時過了足足一刻鐘,護城河附近也沒有出現什么異樣,沒有什么奇怪人物出現。
“信被截下了,它們應該不會來了,大概率是要換個時間換個地點的。”
李菰心中微微失望,不過向來謹慎的他,覺得最好再等一刻鐘。
如今已經入夏,蚊蟲漸漸變多,尤其是在叢林里。
李菰現在就在叢林中的一株樹之后,因為锃光瓦亮的腦門可以折射月光,他此刻正吸引著不少趨光性的蚊蟲來,頗有些苦不堪言。
“算了,不等了!”李菰著惱起來,他正準備起身,一只手掌卻驀地拍在他的肩膀!
誰?!
李菰的驚呼還沒響起,衛長安就沉聲道:“別聲張,有情況!”
這家伙也來了?
李菰來不及思考衛長安是怎樣悄無聲息來到自己身后的,他順著衛長安食指的指向,突然看到護城河中出現一陣異動!
平靜的護城河好似忽然被煮沸了一般,“咕咕”起著泡,緊接著一道黑影從水中一躍而出,落在叢林中消失不見!
“追!”衛長安率先動了,他的身法極快,李菰費盡力氣才沒跟丟。
沒追很久,衛長安就停了下來,李菰在他身后站定。
“你不是睡覺去了嗎?來這里作甚?”李菰小聲詢問道。
一提起“睡覺”二字,衛長安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今天才睡了七個半時辰,要不是怕你打草驚蛇,我還要再睡半個時辰才夠。”
李菰無語,凡人也就睡三到五個時辰,衛長安這個不需要睡眠的神官卻非要睡足八個時辰,不知道是什么壞毛病。
他忍下吐槽的想法:“剛才鉆出的是個什么東西?”
衛長安抬了抬下巴:“正站那兒呢,他在等人。”
李菰走到衛長安身邊,慢慢露出頭,看到一個頭頂山羊角、臉色發白的青年正在不遠處側面站著!
“魔、魔族!”李菰瞪大了眼睛,果然是魔族!
李菰道:“他沒有受到信,卻還是來了這邊?”
衛長安也很好奇,如果這個青年是收信者,應該是不知道今晚到護城河赴約的事情,因為信已經被截下來了。
當然,如果這個青年和打洞妖怪有不止一條聯系方式,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片刻之后,衛長安又放棄了他們有多條聯系方式的可能性。
因為那個打洞妖怪明顯知道他們截下了信,如果不是蠢蛋的話怎么還會定在這個時辰和這個地點?
算了,不想了,先看看這青年在等誰再說。
很快,在青年沒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時,陰影處便鉆出了四個幼童高的人來,他們齊齊跪伏在青年身前,恭聲道:“主人。”
青年抬手讓他們站起:“那兩只妖怪呢?”
其中一人道:“奴已經通知他們了,但它們不知什么原因尚未來此。”
“哼!”青年冷哼一聲,“對我都敢爽約,膽子倒不小!”
“是魔仆!”李菰仔細打量了那四個幼童身材的人的樣貌,確認道。
所謂魔仆,并非是魔界之魔,而是將靈魂出賣給了魔族、得到魔族力量成為魔族奴隸的人類。
它們大多數會受魔力影響,變得身材矮小且奇丑無比。
而眼前的這四個身材短小的人類,便是魔仆!
魔仆道:“主人,那我們現在……”
“你先去派人聯系那兩只妖怪,讓他們把東西都準備好,萬一出了閃失,小心它們的狗命!”
“是!”站在最后的一個魔仆答應后離開。
青年發白的手輕輕搓了下光潔的下巴,猩紅的眼睛中異光閃爍:“聽說金陵城是凡間第二京,城中有不少絕色美人?”
“沒錯!金陵城的姑娘們水靈得很!”其中一個魔仆立刻答道。
青年嘿嘿一笑:“不能白來一次人界,走,帶我去找個女人樂呵樂呵!”
“是!”
“主人!”兩個魔仆跟著青年正要向城中方向行去,身后一個魔仆忽然喊了一聲。
“什么事?”青年斜眼看過去。
那個魔仆面容猥瑣,他搓了搓手,諂媚道:“知道主人將至,奴已經為主人準備好了一位絕色佳人,主人不必再去勞神找了。”
“哦?你倒有心了!”青年詫異地看了那個魔仆一眼,“若是那女子當真絕色,我賞你魔血。”
一聽有魔血賞賜,那魔仆驚喜叩首:“多謝主人!多謝主人!”
另外兩個魔仆看得直皺眉,他們暗自懊悔:早知道自己也準備一位美人了……
“行了行了,別當磕頭蟲了,看得心煩。快帶我去你準備的小美人那里!”青年有些不耐煩道。
“是是是!”那魔仆興高采烈地前面帶路,有了足夠多的魔血,他便能變得更強!
一魔三仆很快在黑暗中隱沒了身形,然后往金陵城中行去。
衛長安道:“我們跟上。”
現在是在城外,李菰還可以使用天地靈氣為法力。他點了一下眉間,眉間微微一亮,隨后消失的一魔三仆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青年和魔仆之所以隱身,用的是簡單的障眼法。李菰則用的是一道名為“小天眼”法術,可以輕松看穿隱身術。
“我們得救下那名女子。”李菰說道。
衛長安不置可否:“那青年修為不低,動靜輕些不要讓他發覺。”
“嗯。”
二人跟著青年和魔仆從南門進了城,左拐右拐后進了一間瓦屋。
瓦屋的院子里有幾只衣架,衣架上面掛著花花綠綠的女子的褻衣褻褲,看得眼花繚亂。
青年頗為好笑的看著魔仆道:“沒想到你還有這個癖好。”
那魔仆干笑兩聲:“都是些青樓女子的衣物……”
那魔仆平日里因為樣貌身材不敢進入怡紅院,只好這般聊以自慰。
衛長安斜眼看到某件褻衣上繡著小小的“鶯”字,不由一愣。
得,破案了。
那魔仆生怕青年怪罪,連忙轉移話題道:“主人,那美人此刻正被奴關在室內。”
“關?”青年疑聲道,“她是被你捉來的?”
魔仆道:“自然,她是昨日奴在郊外發現的。見她荊釵布衣不掩麗色,奴就為您綁了來。”
青年有些猶豫:“那我豈不是要強迫她成好事?那么做多少有點兒下流。”
李菰笑了笑,點頭:“沒想到這個魔物還講究。”
衛長安也是莞爾一笑。
那魔仆一聽此言,有些慌亂。
不料那青年嘖了兩下嘴,又道:“不過既然是絕色美人,下流就下流吧,我就當委屈自己一回。”
李菰:“……”
衛長安干笑兩聲:“確實挺講究的。”
那魔仆這才轉憂為喜,引著青年入了屋子。
衛長安和李菰順勢從門外快速掠入,走到窗戶之下半蹲了下來。
倆人齊齊伸出手指將窗戶戳出一個小洞,然后瞇眼向里瞅著。
屋中確實有一位荊釵布衣的妙齡少女,她此時雙手被縛捆在梁柱上,雙目無神,仿佛已經絕望。
見到幾人進了屋子,少女微微抬首向他們看去,目光冷冷。
“美人莫慌!”魔仆走近少女,笑道,“主人一來金陵城,就能寵幸于你,你看你多好的福分!”
衛長安被他這番話逗笑了,忍不住道:“既然被主人寵幸是福分,他怎么不獻身、被他主子寵幸?”
李菰也道:“這話說的和讓我每日不得休息、還讓我把工作當福報的那些上司們一樣無恥。”
少女不掙扎也不說話,只是掃了青年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既沒有表達恐懼,也沒有表達不屑,她似乎沒有表情。
魔族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女一遍,忽然拍起手來:“不!不!不!不!不!”
“不?”魔仆有些愣住,他看向少女,不免生疑。
少女雖然沒有用任何的胭脂水粉點綴,但是肌膚卻嬌嫩如嬰兒,紅潤的臉蛋簡直吹彈可破。
她的眸子雖然無神,但細長優美的眉眼卻能掩蓋這點,有著說不出的清秀靈慧,怎么看都是一位鐘靈毓秀的俏佳人。
“這么漂亮,還說不?”衛長安在外面忍不住吐槽道。
李菰正想說或許魔族和我們的審美不一樣,卻不料那青年忽然哈哈大笑:“我這是炮聲!”
衛長安,李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