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團子沒花錢。
一是因為衛長安和莫逍遙一分錢都沒有，他們一個是仙界簽證官，一個是豪門大小姐，哪里會隨身帶著銀錢？
二是年長的攤車老板見到嬌憨可愛的莫逍遙后，聯想到了自己妻子年輕的時候，便免費贈了她數顆。
莫逍遙連連道謝后，便不客氣地將糯米團子塞進嘴里，鼓得雙腮起了球形的包，看起來更顯嬌憨。
見衛長安興致不高，莫逍遙眼珠一轉，捏起一只糯米團子就往衛長安嘴里塞。衛長安猝不及防下，只得慢慢咀嚼起來。
當著攤主的面，不好直接吐出來，未免太不尊重人。他這樣勸說自己。
“好吃咩？”莫逍遙眨著大眼睛，一瞬不移地盯著衛長安。
衛長安面無表情：“還行。”
味道確實很不錯，軟嫩的糯米外皮一經咬開，便露出甜蜜的糖心餡料，原本包裹著甜蜜的糯米瞬間反被甜蜜包裹，唇齒間留香無限。
“嘻嘻。”莫逍遙嬌笑兩聲，對攤車老板說道，“大叔，你的糯米團子做的這么好吃，你的娘子一定很幸福！”
這番話說得攤車老板老臉一紅，但明顯說到了他的心坎，笑得他合不攏嘴，又連連遞給莫逍遙數顆糯米團子。
莫逍遙自然是來者不拒，一顆接著一顆塞進嘴里，間隙還不忘了給衛長安投喂幾顆。
衛長安卻是搖頭不肯吃了。
攤車老板看著這一幕，有感而發道：“小伙子真幸福啊。”
衛長安怔了片刻，他是沒想到“幸福”二字有朝一日竟然還能用在他的身上，囁嚅著嘴角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幸福如果真的這么簡單，就好了。”等到這句話無意識說出來后，衛長安徑自先搖了搖頭。
莫逍遙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疑惑道：“幸福，很難嗎？對我來說，明明一顆糯米團子就夠了！”
衛長安不說話，不想回答。
莫逍遙轉了轉眼珠：“焦炭，我和你講個故事吧？”
衛長安還是不說話，因為他就算不聽，莫逍遙也會講。方才他已經從她記事來聽到九歲之間，拒絕了不知道有多少個故事了。
莫逍遙咽下口中的糯米團子，嬌聲道：“有一日黃昏，我見到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小狗，它開心地追逐著風和落日。
于是我問它，‘小狗小狗，怎么樣可以像你一樣開開心心的呢？’你猜，小狗怎么說？”
衛長安白了她一眼，暗道：像它一樣狗。
莫逍遙跳起來，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啦！小狗說，‘忘！忘！忘！’”
說完，莫逍遙笑得前仰后合，整只右手搭在衛長安的肩膀上不住搖晃。
衛長安微微一愣，居然荒謬地被這個冷笑話逗得想笑。
二人從攤車離開，衛長安忽然問道：“莫姑娘，你為什么會認定了我？”
莫逍遙拿起衛長安的袖子擦了擦手：“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是我的貴人！還有，叫我阿遙！”
“這個理由不夠。”衛長安自動忽略她的后一句話。
衛長安可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小青年，他見識過太多形形色色，早就沒有了自以為是的優越感。
他才不會認定自己是那種振臂一揮就能讓男人跪拜叫“giegie”，揮手一招就能讓美人上床叫“相公”的偉男子。
因為他已經明白一個道理：那些自以為的命運贈送的禮物，其實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所以如果說莫逍遙對他沒有圖謀，他是不會信的。
莫逍遙停了下來，松開手有些不知所措：“你是不是覺得我挺隨便的？但我實話實說，你是我第一個這么親近的男子，連爹爹都沒有的。”
衛長安注視著她黑亮不摻雜質的眼睛：“那我為何會特殊？”
莫逍遙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原本三爺爺說我命中有一劫，只要跟著你就能保住性命，我也就是姑且一試。
可后來，見到你的第一面后，我忽然就覺得……我似乎活這一輩子，就是為了等著與你相見……你說，奇怪不奇怪？”
莫逍遙說著說著把自己逗樂了：“或許也有可能，是我見色起意吧，嘻嘻。”
衛長安道：“跟著我，只會倒霉。”
莫逍遙晃頭：“沒有呀，我沒有倒霉啊。”
衛長安還想說什么，忽然莫逍遙眼睛一亮，指著前面的一處府邸：“到了！到了！”
衛長安轉頭想喊李菰前去叫門，卻不料一轉頭間哪還有李菰的身影？
“那家伙哪去了？”衛長安疑惑道。
莫逍遙拉著衛長安向前跑：“快點，快點啦！我們早逛完早走，要是被堂哥知道我又亂跑了，非得親自來這里抓我。”
衛長安沒了脾氣，便隨著她去了。
這次入門可簡單多了，有莫逍遙這只拍門磚，根本就沒有拍不開的門。
雖然這家富紳與莫家沒有多少關系，但是莫家的面子在這里還是有用的。
打探了一番后，衛長安得知：這家丟的孩子約莫三歲，也是在屋中睡眠時消失的。
不過，這次丟失時沒有乳娘什么的目擊者，孩子丟失時也沒留下什么痕跡，比陳員外那里詭異得多。
唯一類似的是，衛長安在屋子中嗅到了和陳員外獨子屋子里一模一樣的奇怪味道——妖氣！
“看來是同一只妖物所為了。”衛長安默默點頭，這兩件案子合案在一起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金陵城附近有什么厲害的妖怪嗎？”二人出了富紳家后，衛長安問莫逍遙道。
莫逍遙有修為在身，是修士，并不像是陳員外這種普通凡人，她對妖物是有所了解的，不會談妖色變。
“你懷疑是妖怪作祟？”莫逍遙沒有接觸過妖怪，對妖氣不熟悉，她搖搖頭，“這種事情我不知道啦，金陵城這種大城市附近，應該是沒有大妖怪才對。”
衛長安也是生疑，金陵城是第二京，城中能人異士很多，類似莫逍遙的三爺爺——“百機道人”的人物只會多不會少，所以很少有妖怪會在這種大城市中作怪。
而這個妖怪膽大包天在金陵城中作案，看來是個厲害的妖怪。
“要不我們去問問金陵城的土地公？如果是問金陵城附近的妖物的話，他應該能知曉些什么的。”莫逍遙忽然說道。
“金陵城有土地廟？”衛長安問道。
“有的呀，雖然現在土地廟越來越少了，但是金陵城是有的。”莫逍遙道。
衛長安點點頭，他正巧有問題想要問人，土地公這種角色恰恰合適。
不同于仙界神官，土地公是沒有仙種的人間神官，地位甚至不如仙界的小神官。
他們雖然不得在仙界開府，但卻能夠在凡間建廟，得萬家供奉、吃人間香火。
所以，很多事情你問當地人，當地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土地公這種吃人間香火的人間神官卻是能知道的。
不過，由于土地公這種人間神官法力低微，對人間、仙界的作用聊勝于無，且還會搶去仙界神官的香火供奉，所以近些年來的土地廟也跟著少了很多。
原因嘛，既有仙界神官的打壓，也有凡人們的信仰轉移。
仙界神官打壓，自然是為了防止土地公爭搶凡間香火。
而凡人們的信仰轉移，則是因為人們拜神為的就是求個風調雨順、施工平安之類的，然而土地公法力低微，很難實現信徒的愿望。
既然沒有用，人還拜他做甚？
拜神拜神，本來就是求個互利互惠的事情。我給你香火，你幫我成事，你要是不能成事，我干嘛給你香火？
拜風師水師求風調雨順不好嗎？拜地師求施工平安不也行嗎？
風、水、地師都是大神官，法力高強，不比區區一個土地公更厲害？
這就相當于買賣，你的貨物不行，我就換商家，很正常的道理。
這樣一來，沒有了香火，土地公的法力就隨之越來越弱，更難為信徒實現愿望。
因此，在惡性循環之下，凡間的土地公數量越來越少，大神官的廟宇越來越多……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不外如是。
“土地廟建在何方？”衛長安問道。
莫逍遙搖頭：“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有的，聽說香火不旺，也沒去過。”
衛長安想了想，道：“如果是香火不旺的話，應該在城中西南方向。”
“為什么哩？”莫逍遙眨了眨大眼睛。
衛長安道：“土地廟屬土，后天八卦中只有西南坤卦和東北艮卦屬土，土地廟不是建在西南就會建在東北。”
衛長安頓了頓，又說道：“金陵城中，東北是富庶區域，如果土地廟香火不旺的話，就只能建在西南區域了。”
莫逍遙眼睛一亮：“原來還有這樣的道理呀！焦炭，你好厲害！”
衛長安擺了擺手，對少女的夸贊沒有絲毫自得：“你還有事沒有，沒有就回去吧。”
“啊？你要趕我走啊？”莫逍遙慌忙抱住衛長安的胳膊，“用完了我就甩，你這個負心漢！”
衛長安聽這話聽得怪怪的：“這個案子你不要跟了，和妖怪相干，有危險。”
“噢，原來你是擔心我啊！”莫逍遙又歡快起來。
衛長安癟了癟嘴：“你要跟就跟來吧，遇到危險是你的事。”
“你不救我？”
“不救。”
“我才不信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