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的巳時初(晚九點),乳娘把陳員外獨子喂飽之后就留他在屋里休息了,乳娘守在屋里,等小孩兒睡著后再走。
約莫半刻鐘之后,屋外忽然傳來響聲,乳娘豁然起身,緊接著聽到焦急的敲門聲。
乳娘打開門后,見來的是府中的家丁,便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家丁卻不回答,直接把乳娘打暈了,等到乳娘醒過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不見了。
陳員外在怡紅院被通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巳時三刻(九點四十五分)了,他回府后連忙派人去追那兩個家丁,可那兩個家丁卻怎么也找不著了。
聽到這里,李菰忍不住問道:“你家孩子幾歲了?”
陳員外答道:“六歲。”
李菰斜眼道:“六歲,還要……乳娘?”
陳員外有些尷尬,訕訕道:“他就……好那口……”
那邊幾個捕快聽得哈哈大笑,其中一個多嘴道:“我也好那口!”
又一個補充道:“說得像誰不好那口似的!”
小馮頭笑了兩聲,見陳員外臉黑的像焦炭,又咳了兩聲:“少放閑屁。”
他剛說完這話,身后就有一個快手沒堵住臀部,“噗”了一聲。
小馮頭的臉也黑了起來,瞪眼過去:“腫么的,你還跟老子杠上了?”
那快手低頭苦臉道:“頭兒,是屁和你杠上了,不是我。”
“……”小馮頭氣道,“好啊,你控制不住那兩瓣屁股蛋子,要不要讓老子幫你控制?”
那快手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然而還不待小馮頭氣消,又是一道“噗”響。
小馮頭氣得青筋直冒:“還真想讓老子幫你控制屁股蛋子?!”
那快手瞪大了眼睛:“頭兒,這回真不是我!”
“不是你,難不成又是屁和我杠上了?”小馮頭怒吼。
一旁另一名快手弱弱地舉起手:“頭兒,是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捂著肚子向外跑,明顯是去找茅廁。
小馮頭一窒:“你們怎么都和二狗似的,平日里插科打諢個個好手,一有正事就懶驢上磨屎尿多!”
那快手嘟囔道:“頭兒,估計是今天吃的東西不干凈,吃壞了肚子。”
“老子和你們吃的一樣的東西,也沒見……”小馮頭正訓斥著那快手,忽然肚子一陣咕嚕,他雙腿一緊,可還是沒夾住那個屁。
眾人面色古怪,齊齊捂鼻。
“頭兒,我就說是今天吃的東西不干凈吧……”那快手得意極了。
小馮頭:“……”
衛(wèi)長安和李菰以及陳員外不約而同地向一邊橫跨三步,衛(wèi)長安問陳員外道:“那兩個家丁的底細,你可清楚?”
“自然清楚。”陳員外道,“他二人都是金陵城南的苦哈哈,家里一窮二白,徒有幾分力氣。為了吃飽飯,那兩人就在小人這兒簽了奴契。事發(fā)后,就找不到人了。”
“他們還有什么親人否?”
“沒有,都是單身閑漢,要不也不會在小人這兒賣身當奴才。”
衛(wèi)長安又問道:“除了孩子不見了,還丟了其他什么東西嗎?”
“沒了。”
衛(wèi)長安陷入沉思,簽了奴契,那倆人還能往哪跑?
一般來說,若不是生活所逼,他們絕不會簽奴契。可如果簽了奴契卻跑了路,他們?yōu)槭裁床痪碜咤X,反而偷走一個孩子呢?
總該不會真的是為了所謂的“伸張正義”吧?
來的路上,衛(wèi)長安特意打聽了下,陳員外的風評確實不好。
雖然不至于惡貫滿盈,但也從不樂善好施。他家是開礦業(yè)的,壓榨小工的事常有。
前段時間,他家的一個小工就因為在工時外,挖礦受工傷沒了。
他陳員外不僅沒有給那小工的病兒寡女絲毫體恤,還克扣了人家應有的當月報酬,弄得那對兒女的生活舉步維艱。
總之,看著陳員外富得流油的樣子,就知道他吃了不少脂和膏。
得到的信息太少,衛(wèi)長安尋思不出什么來,他又說道:“帶我們去你兒子丟的那個屋子去看看。”
陳員外連聲稱是,肥胖的身軀一抖就晃出肉浪,看得李菰暗暗咂舌。
小馮頭皺著眉,雖然他有些肚疼難忍,但還是三步并兩步跟了過去。
剛才他來這里調查的時候,陳員外就各種推三阻四含糊其辭。孩子丟了的巨細他還是沾了衛(wèi)長安的光才得以完整聽到,“案發(fā)現場”他更是沒有去過。
他知道陳員外根本不相信他能夠找到孩子,是為了防止他到現場偷摸走什么貴重東西。他人微言輕不好說什么,但是做起事來的積極性卻是不遑多讓。
“頭兒……我們就不跟去了吧?”另外幾個快手捂著肚皮面露難色。
他們都到點了,五谷輪回物齊齊作怪。
小馮頭嘆了口氣:“趕緊把該解決的都解決了!凈會添亂!”
小馮頭搖搖頭,心里暗罵,這幾個快手素質這么差,也怪不得人家陳員外嫌棄。
衛(wèi)長安幾人跟著鴨子似一搖一擺在前帶路的陳員外磨了好一會兒,終于穿過數幢雕梁畫棟的院落,來到了他兒子丟失的屋子。
衛(wèi)長安率先推門進去了,李菰緊接著跟上。
二人眼神一對,各自在一個方向尋尋覓覓,片刻后齊齊停下。
屋子不算大,幾個人一進去就顯得擠。
小馮頭也跟著逛了一圈,他捂著肚子一會兒苦著臉,一會兒露出釋然的表情,一會兒又苦著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了什么發(fā)現。
李菰走到衛(wèi)長安一側,低聲道:“味道不對。”
聽到這句話,小馮頭臉色一紅:“那個,抱歉。”
李菰納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聳了聳鼻子,表情迅速變化,立刻后退了半步:“你這人……”
小馮頭惱羞成怒,瞪了瞪眼:“怎么的,你管天管地,還能管我拉屎放屁?”
李菰哼了一聲,并沒有反駁,他這個老實人不擅長對付潑皮無賴,要不然他也不會被衛(wèi)長安懟得怒沖。
衛(wèi)長安哭笑不得,他自然知道李菰所說的“味道不對”是因為他嗅到了不屬于人類的氣味。
這里,來過妖怪!有妖氣!
衛(wèi)長安暗自點頭,妖怪在凡人城池中很少出現,更別提是金陵這種身為第二京的大城池了。
所以,有妖怪出沒于此地,說明這個孩子的丟失和召風旗很大可能上是有關系的。
陳員外也被屁熏出了屋子,他雖嫌棄小馮頭,但小馮頭畢竟是衙門的人,他不好說什么,只能問衛(wèi)長安道:“莫公子,您可有什么發(fā)現?”
衛(wèi)長安搖搖頭,又問道:“你那個喂孩子的乳娘,現在在哪里?”
陳員外愣了片刻,答道:“那奴仆連個孩子都看不住,簡直廢物!小人一氣之下把她趕出府了。”
李菰意外無比:“你把她趕出去了?”
陳員外忿忿道:“孩子又不在了,小人哪能再留她在府中吃白飯?大不了孩子找回來了,小人再喊她回來。”
衛(wèi)長安皺起了眉,這個陳員外倒是摳門的有理有據,一分錢一分貨,多的錢一點兒不愿意出。
走了就走了吧,料想一個乳娘和妖怪什么的不會有牽扯。
可這樣一來,線索卻是斷了。除了知道孩子丟失和妖怪有關,其他的收獲一點兒都沒有。
這屋子攏共就那么大,這兩天又來來回回進出了不少人,早沒有有價值的痕跡了。若非他們身為神官對妖怪的氣息敏感,否則連妖氣都不一定嗅得出來。
衛(wèi)長安想著,要不去城北看看,燕兒說那里也有富紳丟了孩子,說不得在那里能查到什么蛛絲馬跡來。
陳員外搓了搓手:“那個,莫公子,您現在能卜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