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洛娜的決定

洛娜一安排好暑假的工作，我們便出發去做二次考察了。我們的想法是這樣的，如果要按計劃操作，那就意味著必須利用好暑假的時間來做很多煩瑣的工作，比如抓緊把英國的房子裝修裝修，宣傳一下，盡快賣出去。我們租了一輛車，有生以來第一次嘗試在國外開車，同時還預訂好了蒙托羅的酒店，好順便旅游一番。

七月的最后一個禮拜（這應該是一年里最熱的時候了），我們坐飛機出發了，打算第二天上午就去橄欖磨坊看一看。因為從沒有在國外開過車，我對于汽車的座椅安排表現出了極大的不適應與緊張感?—?—駕駛座在右邊，副駕駛座在左邊。我在車里坐了好一會，才終于調整好心態。剛開上路，便進入了一個有六個出口的環島，我差點懵住。幸好，一開出機場區域，視野立馬開闊起來。在西班牙開車真是一種享受，比在英國開車舒服多了。

接下去的三個小時，我敢肯定大多數第一次駕車行駛在陌生國度的夫婦一定都曾深有體會?—?—“你開得太靠邊啦！”“你差點撞上那輛車了！”“你怎么老是在馬路中間開呢！”

當我們完好無缺地到達蒙托羅時，洛娜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眼前的景象完全在我們預料之中。這是一個寧靜的小鎮，到處都是白色的房屋。上了年紀的女人在清掃自家門前的臺階，拖拉機在馬路上穿行，十幾歲的男孩們則騎著馬在街角聊天。

我們來到鎮上唯一的酒店，欣喜地發現這里的布置還是很現代化的，服務員也會說一點英文。從房間陽臺上看出去的風景美得讓人窒息。蒙托羅位于瓜達爾基維爾河岸上，下方是蜿蜒曲折的河流。左手邊的房屋依山而建，看起來搖搖欲墜。遠處有一座古老的羅馬橋和幾座教堂。這不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地方嗎？一個真正的西班牙小鎮！傍晚時分，我們靜靜地在陽臺上坐了好幾個小時，看著燕子和蝙蝠在天空中飛掠，追逐小蟲。日落之時，空中瑰麗的紅色、粉色、橘色仿佛潑灑的顏料。太美了！

“你覺得我們真的可以在這定居下來嗎？”洛娜輕聲問道。

“為什么不會？”我說道。我牽著她的手，看著太陽的余暉一點點消失。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與安東尼奧約好一起去橄欖磨坊。我事先跟洛娜打好了招呼，這是一個愛耍寶的家伙，所以不要太在意他說的話，仔細看一看橄欖磨坊就好了。在約好的停車場，安東尼奧開了一輛新買的車來接我們。這是一輛綠色的敞篷吉普牧馬人，看起來與他的主人風格出奇得一致。我們只得擠上這輛車，踏上不可預知的旅程。別忘了，七月的西班牙白天溫度高達四十攝氏度，從車窗吹進來的風好比一把對著喉嚨灌風的電吹風。我沒有就安東尼奧的駕車技術給洛娜打預防針，因為我一直在心底里希望之前他的表現完全是因為要展現他的男子氣概，或許洛娜在場的情況下會收斂一些。我真是想得太美了！在經歷了無數個急轉彎，以及持續不斷的熱風吹襲后，我們終于到達了橄欖磨坊。洛娜的臉已經綠了，一半是因為生氣，一半是因為暈車。

我看著洛娜，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妙。“你還好吧？”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不是很好。不管了，咱們繼續吧。”洛娜的臉色很難看，而安東尼奧對他所造成的麻煩完全沒有看在眼里。

安東尼奧拙劣地吹著一把口琴，向卡羅琳示好。卡羅琳似乎對此很受用，像個女學生一樣咯咯笑了起來，可是我與洛娜完全不吃這套。我們還是照例參觀了一遍，但我在洛娜臉上完全沒有看到任何熱情。很顯然，尼爾和卡羅琳也察覺到了，于是很積極地邀請我們第二天去吃午飯?—?—不帶安東尼奧。我們答應了。

回到旅館，洛娜進衛生間洗澡。我在門外大聲問：“你不喜歡那里嗎？”

“不能說我不喜歡，我還是挺喜歡的。可是，我就是找不到那種非它不可的感覺。我很希望自己可以像你一樣愛上那里，我真的努力了。我覺得，這里確實很適合投資，而且我們也可以體驗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可是……我只是希望能找到那個百分百中意的地方！”她的語氣有些沮喪，她知道我很喜歡這里，而她也盡力去試著喜歡了。雖然不是很確定，但她還是同意再去看一下。我想，這就夠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來到了橄欖磨坊。我們第一次獨自駕車來此，神經有些緊張，生怕自己迷路，于是一路上沒敢多踩油門，而是慢悠悠地欣賞著路邊樣式各異的房屋和風景。

開上柏油路時，洛娜一字一句地說：“拜托，請開慢一點。”

我自然不敢違抗。車子開上了山頂，眼前的風景延綿不絕，一直可以看到遠處的哈恩山脈。美麗的橄欖樹林，在起伏的丘陵上隨風蕩漾出綠色的波浪。直至今日，這樣的美景依舊可以瞬間俘獲我心。洛娜感覺好多了，下車的時候臉色依舊紅潤，一點都不發綠。尼爾和卡羅琳準備了美味豐盛的午餐，飽餐一頓后，我們重新審視了這片美麗的地方。我感覺，洛娜已經完全理解了我的感受。

吃完午飯，尼爾發問了：“那么，洛娜，呃，嗯，嘖嘖，你覺得怎么樣？”空氣里似乎突然發生了點化學變化。

我與洛娜事先已經商議過，一定不能喜形于色，一定要淡定。可是就在那一刻，我們的臉上還是止不住地堆滿了笑容。我們對視了一下，轉頭看著尼爾，齊聲說道：“我們打算買下你們的房子！”我們沒有還價，也沒有說要回去跟代理商商量，而是當場就拍了板。

“唯一的問題是，”我說，“我們得先把英國的房子賣了，但那應該不是什么問題。洛娜還要繼續教課到圣誕節，所以我們應該會在新年前完成交易。噢，還有，你們愿意把那頭叫瑪麗美女的肥豬留下嗎？”

“嘖嘖，呃，說實話，呃，這是可以的，本來它也挺難運送的，呃嘖嘖。”尼爾已經激動得快說不出話來，擠眼睛和嘴巴漏風的問題愈加失去了控制。

我們握手道別，并承諾盡快打押金過來。

我們在西班牙請了一位律師來處理這次的房屋交易，那位律師就是何塞，也就是我在隆達認識的那位。接著，在準備了幾個星期后，我們把英國的房子在市場上掛了牌。我們很自信地認為，不出幾個禮拜，房子就會順利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