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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亮劍

那抹玄青色格外耀眼,高秋爽細(xì)目微縮,如此精美華麗的劍鞘?

當(dāng)藏有寶劍!

軍旅出身的他自然知道寶劍意味著什么。

劍乃百兵之君。

尋常士兵可都是用不起劍的,更何況是寶劍。除卻軍中將領(lǐng),非世家大族不能有。

眼前這灰袍男子,到底是什么來頭?

汗線流過高秋爽的臉頰。

“你究竟是誰?”

王行無語凝噎,這高秋爽看著挺精明的,怎么會問這么次的話?這蠢問題人家會回答嗎。

“先管好當(dāng)下的自己吧。”

雙腿重新穩(wěn)地的灰袍男子讓劍鞘順勢從高秋爽的刀鞘滑落下來,轉(zhuǎn)肘抽腕,劍鞘如新月劃空而上,砍在高秋爽刀鞘的下沿,使其衣襟領(lǐng)口凌亂撲起,險些破裂。

劍未出鞘,劍氣縱風(fēng)卻可如此恐怖。

王行眼轱轆子驚呆了,他一介莊家野漢,憑照著王公公的關(guān)系打點(diǎn)下方才擁有著良田十傾,算是個富農(nóng),平日里連劍都很少遇見過,如今頭一次見識這種場面,心里被興奮和恐懼占據(jù)著。

男兒血?dú)馀d奮然,生活茍且怕禍來。

高秋爽倒吸一口涼氣,他向來自詡武藝出眾,而正是拼著這份本事從北府一介小卒躋身為大內(nèi)侍衛(wèi)。可眼前這個男子,無疑是個絕世高手。

雙手因為刀鞘被打擊而顫動的高秋爽兩把手狠地攥住刀鞘,往下拗去。灰袍男子只好繼續(xù)向上用力,本以為是一場比拼力量的僵持,而高秋爽給出的答卷卻是讓他眼波微動,但很快又重歸于平靜。

高秋爽左手持拿刀柄向下壓去,右手托鞘向上,把灰袍男子向上揮刀當(dāng)成那個重心點(diǎn),如太極八卦般轉(zhuǎn)動半圈。

灰袍男子一時失了來自對方的阻力,揮刀而上,若非他力氣掌握的爐火純青,想必會一時失去了重心和平衡性。

抽刀,脫鞘。再向后暴退幾許步。

高秋爽身高幾近八尺,而所帶刀身不過二尺有余。長臂如弓在握,右手持刀,左手拿鞘,這套動作下來游刃有余,通暢而又富有美感。

“前輩,晚輩廣陵高秋爽。”

“還請亮劍!”

灰袍男子本就不為多見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善意弧度,他并無回語,而是選擇了一個更為重視的回答。

拔劍。

碎花繃帶自玄青刀鞘中脫落,劍身宛若新生的嫩芽抽出,劍刃平如鏡。下一霎那,鋒芒锃亮,男子那雙凌厲而又滄桑的眼眸映照入劍。

他將那青玄劍鞘輕放在了草地上,尤為慎重,像是秉承著一顆虔誠禮信的心。

高秋爽雙手挽住刀柄,立身于前,向其沖去。灰袍男子雙腿扎步,腳碾草土向前迸發(fā)而去,三尺青鋒,畢露鋒芒。

樹后的王行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兩個身形飄逸的人即將撞擊到一起,他的胸口噗通噗通,劇烈地在跳動著。不是吧,他們不只是過來打探個消息嗎?怎么人還打起來了,現(xiàn)在還亮出了真家伙。我的老天呀,這可是建康!

劍刃揮過高秋爽的脖前,砍落下了一縷發(fā)絲。刀鋒劃過灰袍男子身前,袖袍破開了一道劃痕。

兩人酣戰(zhàn)了上百回合。

“舒服!快趕上元嘉那時候的仗了,而又不同的是那次打得憋屈,這次打得爽。”

高秋爽迎擊一退,此時的他已然汗流浹背,面色潮紅,如一頭累牛般喘著粗氣,不禁暗自抱怨一句犁一晚地都沒怎么累。

灰袍男子也是面露喜色,這是武者的盡興。

江湖人,打上一架,便算是認(rèn)識了臉面。兩人又是象征性的過了幾招便相對而立了。

清泉在流逝,竹葉歸于黃土。

“小友又是為何前來打探?”

“受命而來。”

灰袍男子面露凝重之色。

“前輩放心,不是來追殺你的。”

“那?”

“某便直說了,有貴人想知道你的底細(xì)。”

王行也在此時重新走了出來,他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高秋爽,兩個大眼珠子頗為生動,這傻哥們怎么說話不藏底的呀。

“前朝舊臣,還是亂臣賊子,我也不知道那個更貼切。”灰袍男子顧自搖首。

前朝?亂臣?

高秋爽腦海能想到只能是逆太子劉劭的殘黨。

灰袍男子也很是直接了當(dāng)?shù)慕淮俗约海矍澳凶游渌嚫邚?qiáng),所以他明白眼前這個高瘦男子背后的主人定當(dāng)是個不凡的人,縱然是自己選擇了隱瞞,也早晚會被發(fā)現(xiàn),倒不如闊然說出。

高秋爽并沒有露出敵意和殺氣,這讓灰袍男子深以為善。

王行一臉詫異的看著兩人的交談,和自己所想的截然不同。

“你是姓蕭吧?”高秋爽細(xì)眼瞇成一條縫,七分笑意,剩下三分是陰森。

王行注意到了高秋爽的稱呼變化,敢情這哥們也會翻臉不認(rèn)人,活脫脫一個笑面狐呀。

“你怎么知道。”灰袍男子幾近暴跳而起,雙目凌厲,手上的劍刃再次攥緊。

“元嘉第二次北伐時,我曾見過一位將軍,那位大將軍帶有一把和你手上那把尤為相似的劍,幾乎如出一轍。

而那位將軍便姓蕭!”

此時的王行不得不重視起了眼前這個高瘦男子,原來他從一開始便是在一步步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這是個得力干將呀!相比之下自己好像就有點(diǎn)不倫不類的感覺了,想到此處他也是馬臉一紅,愧疚地低下了頭。

果然能被貴人看重的人定然不會是一個簡單人,他因而向心里那人投以崇拜的目光,明明身形尚小,可卻又是撐起了背后的一片光明,這是王行內(nèi)心的幻想與期冀。

“你...果然不簡單。那現(xiàn)在你想如何?”灰袍男子正視高秋爽那雙說不上喜歡的笑瞇眼。

不遠(yuǎn)處傳來門戶推開的嘎吱聲響,走出來的是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年。

“哦?”高秋爽單手橫刀于胸前,饒有興致的轉(zhuǎn)頭看向少年,長的倒是眉清目秀,白嫩得很。

灰袍男子向左跨立一步,手上劍刃自袖前揮下,像在劃分處一塊不容他人染指的領(lǐng)地。

少年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氛圍,當(dāng)即抄拿起門墻后的一根鐵鋤頭跑了過來,粗布寬口裈褶下的纖細(xì)的白皙腳踝尤為挑眼。

“師傅,我前來助你。”兩顆杏眼像是小老虎一般盯著高秋爽。

“你退下,為師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學(xué)會運(yùn)籌帷幄千里之外,而非如此這般草莽。”

高秋爽收刀如鞘,攤手無奈道。

“我并非來結(jié)仇行怨的。”

“那你方才為何亮出刀鋒?”少年開口質(zhì)問。下一息卻是叫灰袍男子掌打了一記手板栗子。

“小友,還請明說。”

高秋爽看了看周遭,“前輩就打算一輩子這么歸隱山林了嗎?”

灰袍男子面露猶豫,欲言又止,他指挽下的那把寶劍鋒刃依舊鋒利,顯然是被人時常精心打磨過方能有的,而這一點(diǎn)高秋爽尤為關(guān)注。

高秋爽他覺得一個如此愛惜兵器的人,定當(dāng)不會是一個甘于沉淪山野的庸人,而應(yīng)該會是一個渴望建功立業(yè),洗滌家族污名的能人。

“前輩作為叛賊余孽,就算是一時躲得過初一,也終究是難逃十五。便是最簡單的歸隱山林,對前輩而言又是何談容易呢?”

“且我看家中公子細(xì)皮嫩肉的,又怎么能適合得了莊稼野漢的日子呢?”

一旁的王行暗自不爽,他總感覺那高秋爽在暗諷自己,敢情自己這莊稼野漢還真是不入流他眼了?要知道這天底下的生計可就是靠著他們這些種糧食的來供養(yǎng)的。再者說了,人家公子最多是長的白嫩了些,又哪里像他所言的那般吃不了苦?光看人家手上的繭子,就知道是個習(xí)武多年的。可他卻又不得不敬服起高秋爽。

少年杏目圓睜,顯然并不認(rèn)同高瘦男子的話語,樣子還挺可愛的。

“呦,還挺拗氣的哈,某看小哥你還挺嫩的,要不今夜隨某入府一敘風(fēng)情?秉燭夜談,兩根燭火燒得更旺哦。”

白嫩少年雙目冒火,像是一只欲要反撲的小老虎,再次攥緊手中的鋤頭,若非灰袍男子在前怕是就要敲去了,明明很是生氣的樣子卻又叫人害怕不起來。

“師傅你看他,分明就是一個潑皮無賴。”

高秋爽狡黠笑過,下一息卻是面容一僵。

嗦的一聲劍器低吟。

王行向前窺去,高秋爽的襠前劍鋒一亮,縱立著灰袍男子的寶劍,很是不厚道地笑了,讓你不分緣由的調(diào)戲良家少男。

“注意分寸!”

高秋爽激靈地點(diǎn)了好幾下頭,男子方才收回了劍,高秋爽雙手護(hù)襠,刀鞘夾在了雙腿之間,姿勢著實有些傷風(fēng)敗俗。

他下手摸襠,心里暗道還好,還是熟悉的感覺,這可是他這輩子不幸人生中唯一可以給自己帶來些許慰藉的命根子呀。對于一個喜歡在夜里興風(fēng)作浪的男人,其作案工具是萬萬不能沒有的。

才剛剛在心里贊許高秋爽的王行頓然一臉鄙棄地看著這個猥瑣漢子。

“你剛剛所說的事情我也明白,可我又有什么辦法?天下雖大,可又哪里容得下我們呢?”灰袍男子有些喪氣。

劉駿自打繼位以來,便大力清洗逆太子劉劭的黨羽,牽連無數(shù),欲要將所有依附劉劭的人員徹底一掃而空。

高秋爽會心一笑,那是將人引入自己話術(shù)圈套里的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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